陳漾回廣東以後第一時間就去找霍崇堯談判。
之前他來廣東找過陳漾幾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陳漾甚至都沒把他的存在告訴過別人,現在這事兒是捂不住了。
禮禮的爸爸找到了。
可這人卻是一個混球。
依照霍崇堯的做派,陳漾猜想他無非又是想把禮禮帶走。
陳漾著實被捏住了軟肋,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讓她在公司控制權和兒子中間做出一個選擇,她辦不到。
「終於肯見我了?」霍崇堯來到約定好的公館,神色自如。
上次他被陳漾的保鏢暴打一頓,就是在這裡。
這次,他一定要一雪前恥——至少他有十足的把握不會挨揍了。
「霍崇堯,」陳漾脾氣不好,語氣也不好,「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邊沒完沒了。
她和禮禮這邊不好下手,就採用迂迴戰術,搞她家的公司。
呵呵,這手段真是卑鄙至極。
「你對我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溫柔一點?」霍崇堯慢悠悠地品著一杯茶。
陳漾靠著椅背,被他這句話氣得冷笑。
明知道她不是什麼善茬,卻一而再再而三要來騷擾她。
「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氣和談一談,」霍崇堯放下茶杯說道,「可你每次都不願和我談。」
「跟你能談出什麼來?」陳漾說道,「你的訴求我不可能答應。」
「你知道我的訴求是什麼?」霍崇堯問。
陳漾冷眼看他,心想他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當初拿出一億元支票要買禮禮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遇到這種人,她要是還能保持良好的心態,那就奇了怪了。
陳漾側過頭去看窗外的景致,霍崇堯說道:「你家公司的情況我了解了,我不收購這些股權,也會被旁人收購走。」
霍崇堯的指尖輕輕點著茶杯外壁,磕碰出清脆的聲響。
原本,霍崇堯只是想看看陳家的情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
可誰知,他卻從資本運作的層面查到了些別的風吹草動。
因為他跟朋友打聽陳家的時候,對方稍顯驚訝道:「你也想要嶺盛的股份?」
而他這位朋友,恰巧和某家投資機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據他朋友交代,最近有嶺盛的股東來接觸投資機構,有回購嶺盛股份的意向——但這並不是公司層面上的公開回購,而是私人行為。
然而,對方開出的價碼並沒有達到投資機構的預期,所以雙方還在拉鋸地商榷中。
霍崇堯稍微了解了一下,很快就發現這場收購背後的水不淺。
霍崇堯在金融圈混了那麼久,對於各種手段了如指掌。
大股東偷偷接觸投資機構,卻繞開了公司的實控人,這是起了異心啊。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
前些年有一家規模很大的上市公司就陷入了這樣的風波,原董事長黃某因經濟犯罪鋃鐺入獄,外聘的管理人員獲得了公司其他股東的支持,與黃某的家族展開了控制權之爭。
這種爭奪對公司來說,內耗相當嚴重,搞不好就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即使最後勉強能握住控制權,也必定是兩敗俱傷。
而陳家掌權的陳廣龍夫婦,似乎尚未意識到這些大股東正在想方設法要取代他們的位置。
這對夫婦是他兒子的外公外婆,嶺盛如果被別的人奪走,對禮禮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霍崇堯沒有想太多,他決定「從中作梗」,插上一腳。
當霍崇堯加入這場戰役之後,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嶺盛的股票具有一定的投資價值,投資機構不想早早脫手,而是待價而沽。
起先是只有一方在出價,可霍崇堯想拿下這些股權,那必然要開出更誘人的價碼。
於是雙方開始抬價,看得出來對方很想要這部分股權。
價格被越抬越高,早就突破了霍崇堯的心理價位。
霍崇堯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不是個託兒,故意來跟他抬槓的。
最終,霍崇堯還是狠狠心,簽了一個絕對有利於投資機構的對賭協議。
這個對賭協議從炒買炒賣角度來說是虧的,一般也就只有刻意收購才會開出這樣的溢價。
手裡握著嶺盛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那他就可以晉升為嶺盛第二大股東,甚至還能平衡一下雙方的勢力。
再去見陳漾,總不會連個好臉色都不給了——這就是他為什麼花大代價從投資機構手裡收購股權的目的。
現在想想心還好痛呢,幾百個億啊,這是他有史以來做得最冒險的一筆交易。
高位入場是非常非常危險的事,這要是虧了,絕對是他投資生涯最大的敗筆。
「霍崇堯,你敢說你做這件事沒有一點兒私心?」陳漾指責道。
「我當然有私心,」霍崇堯沒有遮掩,「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陳漾冷笑:「你如果想用股權來威脅我,那你還是趁早死了這顆心吧。」
陳漾是個不吃硬的人,她態度強勢,所以她不喜歡比她還要強勢的人。
今天陳漾來見霍崇堯,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如果霍崇堯執意要站在她的對立面,那麼陳漾也只能另尋他法了——兒子是不可能給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陳漾,」霍崇堯很鄭重地叫她的名字,「你對我誤會太深。」
「你不要把我當成敵人一樣來看待,」霍崇堯道,「我是禮禮的爸爸,你是他的媽媽,我不會傷害他,也不會傷害你。」
「霍崇堯,禮禮的降臨是一場意外,」陳漾道,「我當時並不想懷孕,可既然已經有了,我就不想放棄他。」
「對你而言,這些年你該怎麼過怎麼過,如果不是陰差陽錯,你根本不會知道禮禮的存在。」陳漾難得和霍崇堯說那麼長的話,「可是對我而言不一樣,他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把他交給別人。」
「你為什麼總是把我歸類到你的對立面?」霍崇堯大為不解,「要麼禮禮歸你,要麼禮禮歸我,沒有第三種出路,你就是這麼想的吧?可我覺得孩子應當由我們共同撫養。」
共同撫養?
陳漾見霍崇堯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自然不肯同意。
明明只是一場一夜情罷了,禮禮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卻將兩個陌生人捆綁到了一起。
為什麼發生一夜情啊?
無非就是那一晚氛圍剛剛好,他倆恰巧看對了眼,於是便放縱一場。
起床之後,誰也沒有要和對方長線發展的意思,一拍兩散,多好。
誰也不圖誰什麼。
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人,許許多多不同的觀念。
有人保守,有人開放,存在即合理,這都是無可厚非的。
以陳漾的角度來看,霍崇堯是個不錯的一夜情對象。
一夜情對象只需顏好活好床上有品即可,其他品質她不管。
可霍崇堯現在卻要從一夜情對象變成她孩子的爸爸,這讓她無法接受。
因為做爸爸最重要的品質是有責任感,這恰好和一夜情產生了衝突。
是有炮友變情侶的例子,可這樣的開始太糟糕。
愛情之下,埋藏著一顆地雷。
猜忌與懷疑會與這場感情伴生,善始善終太難了。
陳漾的過去確實很荒唐,但是有了孩子以後,她徹底地意識到了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
然而霍崇堯……她不敢保證。
孕期出軌、婚內出軌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一個沒有經歷過、參與過十月懷胎艱辛的男人,又憑什麼會對孩子產生責任感?
陳漾覺得這樣是強人所難。
所以她不強人所難,她只希望霍崇堯能離他們母子倆的生活遠一點——最好是徹底忘掉禮禮的存在。
「如果你願意,或許可以給我一個機會。」霍崇堯道。
「什麼機會?」陳漾問。
「我們試一試,看看合適不合適。」
「……」
霍崇堯望著面前的這個女人,緩緩說道:「你和我發生的事,是你情我願,你以前也並不是顧慮重重的人。」
「那是因為那時候我沒有孩子。」陳漾說道。
「你可以因為禮禮收了玩樂的心思,為什麼認為我不可以?」霍崇堯說得振振有詞。
「你說錯了,」陳漾話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我沒有要求你這樣,我反倒是希望霍大少爺一輩子風流瀟灑。」
陳漾道:「強扭的瓜不甜,為了一個本該不存在的孩子強行讓兩個人組合,最後只會搞得更難看。」
有不少情侶是因為意外懷孕而結婚,可這些情侶婚後往往過得不幸福——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做好結婚的打算,也缺乏對婚姻、愛情和家庭的思考。
匆匆忙忙地結婚,匆匆忙忙地離婚,弄得一地雞毛,還留下一個無辜的孩子。
霍崇堯:「我說了,試一試。實在不合適就分開,我不強求你。」
陳漾冷笑:「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好心了?如果不是因為禮禮,恐怕你不會對我說今天這些話。」
霍崇堯:「禮禮已經存在了,不管你我如何去否定過去的事,這是既定事實。我承認,是禮禮讓我產生了想同你試一試的想法,可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
「你年輕的時候有過愛情嗎?我相信是有的。可單純的愛情會讓你走入婚姻嗎?並沒有。」霍崇堯道,「經歷過這麼多事,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合適』比『愛情』走得更長遠。單從禮禮的角度來看,我毫無疑問是最合適的。」
別的男人怎麼看待禮禮,陳漾肯定心知肚明。
陳漾沉默片刻,說道:「那你也應當比我更清楚,我早就過了聽信男人鬼話的年紀了。」
想用這些話打動她,太難了。
如果他只是一個和她毫無瓜葛的男人,那麼她反而沒有那麼多執念。
怪只怪,一切開始得太草率,現在他們想要認真去面對這段關係,已經做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_(:3∠)_平安夜還要趕著寫文,真是嗶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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