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尚秀的腳是前天在寢室里燙傷的。
兩個室友開玩笑打鬧,碰翻了桌子上裝著開水的保溫杯,燙到了徐尚秀。室友內疚,加上家裡有親戚在省醫院,就把徐尚秀帶到了省醫院。
燙傷區域在腳面,不算特別嚴重,但也需要處置。女人愛美,都怕落下傷疤,醫生安慰徐尚秀,要配合治療,及時用藥,減少光照,避免感染,過幾年疤痕就會消掉。
腳上纏著紗布,還要在醫院和學校之間往來,沒有車特別不方便。燙傷那天晚上,和室友三個人在路邊攔車時,徐尚秀想到了邊學道,可她最終沒打那個電話。
是徐尚秀自己跟邊學道說的,她想安安靜靜讀完大學。
邊學道代表傳媒學院踢過球,又是前前任女生部長的男朋友,寢室里的女生沒幾個不認識他的。打了電話,邊學道開車過來,大學最後這幾周就熱鬧了。
徐尚秀不想面對那些紛擾。
相對於轟轟烈烈的故事,她更喜歡平淡如水的愛情。徐尚秀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只願守著一個愛的人,有一個溫暖的窩,過安靜的日子,儘管心底里仍有開窗見海的夢想,但她不會執著。
單嬈遠遠看著徐尚秀,被室友攙扶著的徐尚秀沒注意到她。
目視著徐尚秀三人走進宿舍樓,單嬈轉身向校門口走去。
來之前單嬈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這種。
遠遠地見了徐尚秀一面,已無需當面多說。
為什麼無需多說?
很簡單,徐尚秀傷了腳,而且看上去傷得不輕,兩個室友在身邊照顧攙扶。如果徐尚秀真的跟邊學道發展到某種程度了,邊學道不會不知道,就算徐尚秀自己不說,她的室友也會告訴邊學道。而如果邊學道知道徐尚秀受傷了,即便他自己沒時間,也會派車,而不會讓三人打計程車。
眼前的一幕說明,兩人聯繫並不緊密。
而且,就在紅樓里,有邊學道留下的兩天前的報紙,如果兩人經常見面,邊學道回紅樓就來找徐尚秀,肯定會知道她燙傷了。
從簡單的一幕,推導兩人的關係,單嬈覺得,徐尚秀還沒被攻陷,但邊學道一直沒放手。
想到這裡,單嬈鬱悶極了。
邊學道一直不放手,那問題就不在徐尚秀身上,她有勁使不出。
再者,男人都是賤種,越得不到的東西越稀罕。徐尚秀遲遲不鬆口,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在邊學道心裡如同在挑戰一個難度極高的任務,徐尚秀的魅力會產生加成。
而且剛才只遠遠看了幾眼,單嬈發現徐尚秀跟兩年前有不小的變化,一種她不是很熟悉的女人風情隱約在徐尚秀身上浮現。
再過幾年,徐尚秀會是什麼樣子?
走到校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奔條石大街而去。
單嬈要親眼看看,條石大街上是否真有關淑南說的尚秀賓館。儘管知道有的可能性很大,但她還是抱有一絲僥倖
世上沒有僥倖
站在尚秀賓館對面的人行道上,眯著眼睛抬頭看「尚秀賓館」四個金色的字,儘管有心理準備,單嬈的心還是疼了一下。
這個賓館是什麼時候開的?邊學道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
單嬈心裡有股衝動,想走進賓館問問邊學道在不在,可是想著姑姑的話,想著剛才腳纏紗布的徐尚秀,她不停勸慰自己,不能衝動,這是巧合……
也只能自欺欺人了。
坐在回東森大學的車裡,單嬈心思如麻,今天的所見所聞表明,徐尚秀和邊學道之間有一定距離,但邊學道依然對徐尚秀有想法。
一個困擾廖蓼好久的問題,在單嬈心頭萌生:邊學道究竟喜歡徐尚秀什麼?徐尚秀身上哪裡如此強烈地吸引邊學道?
這個問題,廖蓼沒想明白,單嬈也想不明白。邊學道對徐尚秀的特殊感情,這個世界除了邊學道自己,沒人想得明白。
茫然走回紅樓,單嬈翻出邊學道存的紅酒,打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自斟自飲,她開始全面回憶徐尚秀這個人,從招徐尚秀進學生會開始,到兩人在學生會內部的交往,到「東森杯」足球賽結束後那次聯誼晚宴,到幾次在校園裡遇見徐尚秀和陶慶的身影……最後到今天剛才看見的那一幕,單嬈忽然發現,她對徐尚秀所知甚少,這個讓邊學道如痴如狂的女人,全身似乎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分明。
酒入愁腸,幾杯之後,單嬈迷迷糊糊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嘀嘀」
手機進來簡訊的聲音把單嬈驚醒,看看窗外的天色,她拿過手機。
是關淑南發來的:「走之前找個時間聊聊。」
單嬈明白,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就看怎麼回復這個簡訊了。
反正無事可做……
今天單嬈不想見邊學道,她有太多東西需要在心裡整理,這個時候見邊學道,說不準她會做出什麼事。
拿著手機回復關淑南:「今晚吧,找個能喝酒的地方。」
關淑南回:「今晚不陪男朋友?」
單嬈回:「我沒告訴他我回來了。」
關淑南於過銀行的客戶經理,揣摩人的心思自有一套,單嬈說她回來沒告訴邊學道,可見兩人的關係出現了問題。現在單嬈回復了簡訊,還說一起喝酒,那導致問題的人就不是自己,可能另有原因。這個時候的單嬈想找人幫她排解心結,所以無論吃飯還是喝酒,最好找個安靜的地方。
關淑南找的這家餐廳,又偏僻,價格又高,但絕對符合單嬈的需要。
在約定的地方見面,關淑南看著單嬈說:「你這套裙子真漂亮。」
單嬈說:「貴,最近才捨得下手買。」
換以前,關淑南會接著說「你家邊學道那麼有錢,你至於嗎」?但現在,關淑南不會那麼說了,她一邊招手攔出租,一邊跟單嬈說:「年輕時,就該打扮自己,等老了,穿什麼也不是這個意思了。」
關淑南約的餐廳叫「味來」,三層樓的店面,中式裝修,每桌都是獨立空間。
接待單嬈和關淑南的是一個化著煙燻妝的女孩,黃頭髮,打了一排耳釘,服務態度很一般,說話沒個笑模樣,好像被老闆欠了三個月工錢一樣。
等菜的時候,關淑南從包里拿出織針和毛線,跟單嬈說:「最近睡眠不好,晚上睡不著,學織東西打發時間。」
單嬈把織針和毛線接過來,看著關淑南的針法問:「圍巾?」
關淑南說:「是。」
單嬈問:「這圍巾有主了?」
關淑南說:「有,我自己。」
單嬈架好針,邊織邊說:「我記得小時候你媽讓你學,你不學,結果我學會了。」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黃頭髮煙燻妝女服務員走過來說:「阿姨,鄉村小炒今天做不了……」
不等女服務員把話說完,單嬈扭頭,瞪著她連珠炮似的問:「管誰叫阿姨呢?誰是你阿姨?織毛衣就是阿姨?」
壓抑了許久,下午又喝了酒的的單嬈,突然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