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卡米爾夫人舉辦的沙龍，可能到了巴爾幹半島這樣日常被統治者自己削弱的地方，才變成了一次小商人們的聚會。
不過她仍然樂在其中，畢竟很多貴婦也不會有她這樣的地位，在異國他鄉還能讓自己成為社交場合的中心，甚至索菲亞這種城市，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小國首都的規模了。
她想了想結婚以前追求自己的莫羅將軍，他娶的老婆把他坑慘了，但是也知道，那些爭風吃醋的貴婦，大概都是嫉妒約瑟芬的地位。
而且本地的這些商人的老婆，大多溫和而樸實，這總比巴黎那離譜的宮斗大戲好多了。
尤莉亞那個丫頭又不會跟自己搶在索菲亞這個沙龍里女主人和首席貴婦的地位，她還是聽自己哥哥的話，要盡心去扶持丈夫。
出風頭的女人，也只是現在比較得意這還是雷卡米爾夫人自己在巴黎開辦沙龍時的經驗。
但尤莉亞也不是擺件，她倒是能和一些本地商人的妻子交談，而且還能夠了解到一些情況。
不過她給索洛維約夫講到這些的時候，當哥哥的居然只是回覆：「知道了。」
「哥哥，你好像很不在乎的樣子啊。」
「因為我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了，尤莉亞。但你能夠主動打聽些消息，這就是個進步，你嫂子和雷卡米爾夫人這方面的本事都不錯，而且舉止也很得體。你現在怎麼說也是個旁支的親王夫人，不再是爸爸和哥哥的小貓咪了。」
「跟哥哥討論軍事和政治就是無趣，你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我還拿這個當新聞呢。」
「可是克里斯蒂安似乎不太懂得政治上的問題，要是有一天他要離開俄國，你也要和他一起到梅克倫堡去居住。我太了解他了.不過說起來，你是從哪裡打聽到阿里帕夏的長子只是他養子的事情？這一點我雖然有所耳聞，不過也沒有確證。」
「這裡的希臘人啊，穆罕默德·阿里帕夏有一個希臘老婆，在嫁給她之前就和前夫有了易卜拉欣。」
看起來，和希臘人搞好關係還是有用的。
索洛維約夫是在渡過多瑙河之前，就大概知道了穆罕默德·阿里帕夏的事情，雖然這個人的名字聽起來是個拳王，可是他是個政治和軍事上很有手腕的人，以後的神偷國王就是他在埃及開創的這個王朝的成員。
奧斯曼帝國進入了18世紀末以後，已經是風雨飄搖，誰都能在這個房子上踢一腳。
在波將金主導的第六次俄土戰爭結束以後，奧斯曼帝國境內也是叛亂不斷，而且地方上的帕夏和一些本來就有的地方勢力離心力也開始加強。
雖說阿爾及爾的總督還給君士坦丁堡上供，不過巴巴裏海盜和美國人的戰爭也好，在地中海的海盜行為也罷，獨立性都很強。
至於埃及麼，馬穆魯克即使當年向奧斯曼帝國投降，他們仍然保持著很強的獨立性，到了現在奧斯曼帝國衰弱下去，他們自然也會在法國人離開以後表現出來分離傾向。
然後，拿破崙去了埃及，馬穆魯克一度被他擊敗並且投降，等到了法國人最後失敗，奧斯曼帝國的軍隊又一次進入了埃及，這下子可就熱鬧了。
奧斯曼帝國的敘利亞和阿爾巴尼亞士兵，和本地的馬穆魯克之間矛盾嚴重，也不光是在軍人層面，甚至教長和包稅人都卷了進來，最後在1805年，由穆罕默德·阿里擔任了埃及的帕夏。
然後，就是這位王朝開創者的天命開局，在各方勢力角逐的時候，他逐漸獲得了本地人的支持，最終趕走了他的長官。
等到塞利姆三世意識到穆罕默德·阿里尾大不掉，準備在1806年把他換掉的時候，俄土戰爭爆發，穆罕默德·阿里又把自己的老婆和長子送到君士坦丁堡來當人質，這才沒有用穆薩帕夏來把他換掉。
現在，就輪到這位帕夏對埃及的本地勢力出重拳了。
趕走了自己的長官和對抗馬穆魯克的盟友胡爾希德，隨後用賄賂讓穆薩主動退出，之後就是對付本地擁有大量土地的宗教人士，沒收他們的土地，宣布收歸國有。
雖然一定程度上算是宮有制經濟，不過因為穆罕默德·阿里把這些地塊變成了帕夏直轄，他自己攫取財富的同時，居然同時還壞心辦了好事，讓農民的負擔減輕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這裡也不消停，為了避免埃及再次被法國人染指，英國派出了一支軍隊進入了亞歷山大，可是最終又被穆罕默德·阿里的軍隊在羅塞塔擊敗。
英國人看起來吧，就沒那個能力知道吧，要進入埃及還要等很長時間。
接下來穆罕默德·阿里就迎來了他的機遇期，作為目前掌握地盤最多實力最強的軍閥，他可以選擇的方向可就多了。
進可攻退可守，要是想的話他可以一直干到土耳其去，如果退回來也不失為一個托勒密。
至於他要選擇哪條路，現在索洛維約夫也在猜測。
有個奇怪的事情，就是埃及傳統上和希臘人關係很密切，這種時候讀的書多就是有好處。
不過因為埃及學此時還沒有出現，索洛維約夫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知識出來裝逼，只能自己跟自己分享。
像是什麼海上民族和新王國不得不說的孽緣，後來埃及法老的希臘僱傭軍，希臘人和埃及聯合對抗波斯，亞歷山大成為阿蒙神之子
再往後的埃及政權，多少都會對著愛琴海這塊有點動作，托勒密日常要在希臘施加影響力，到了穆罕默德·阿里這裡，雖然他是個阿爾巴尼亞菸草販子，可是和希臘的關係那就更密切了。
他自己很可能有希臘血統不說，對於希臘的地盤他也是有想法的。
「真是奇怪，奧斯曼帝國要是現在被我們擊潰，應該會碎掉的。但是我們卻很少能夠看到公開分離的傢伙，或許這些人都在等待機會。」
身邊這些人呢，可能也就瓦西里能夠聽聽這個了，其他的人都是純粹的軍人，克勞塞維茨雖然懂一些，但這還遠遠不夠。
畢竟，他也脫離不了職業軍人的範疇，索洛維約夫要是想談談政治問題，自己媳婦家裡是可是比老羅家這個皇族血脈更高貴的留里克嫡系子孫中，軍功最強的那一門。
這樣，多少還是能夠跨一些界的。
「米沙，你想的可真多。」
「戰略上是這樣的，我坐下來就閒不住的，也總是會思考。你這樣可不行，要是讓人說閒話.」
雖然索洛維約夫是妹夫，可是他比大舅子可大幾歲，軍銜也高，說話還是管用的。
既然想要娶加加林家那個富有的孤女，總是要在婚前也克制一段時間的。
索洛維約夫作為過來人，這話說的也很明確。
瓦爾瓦拉確實也是個人品德不錯的姑娘，不過她應該不會像是卡佳這樣。
自己這大舅子啊，他就是.
不過重點還是在奧斯曼帝國的問題上，索洛維約夫現在也在盤算，會不會之後又和埃及這邊發生衝突。
畢竟自己打的太兇，大概馬哈茂德二世會搖人過來，向幾個軍閥化的帕夏求援。
這裡面甚至有些人，已經有了世襲軍閥的架式。
對手自然也是要好好研究的，更何況埃及這邊要是出兵，大概率自己會遇到更多的垃圾兵。
在俄軍不能繼續增兵的前提下，倒也非常麻煩。
這樣看來，他也決心有些變化。
「瓦夏，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整理有關埃及和敘利亞的資料，過些日子要做一個報告給我，我這邊需要弄個備忘錄。」
「要研究敵人？」
「誰知道以後又會遇到什麼，我們又不可能每一次都把敵人趕到多瑙河裡去餵魚，而且這一次和在瑞典不一樣，是不會給我們增兵的。」
沒辦法，俄國這領土面積拿出來，確實是龐然大物，這也不是很方便。
「要精打細算過日子，這還真是你啊。」
「沒辦法法啊。」
索洛維約夫把大舅子支開以後，又和一些來出席沙龍的商人談論了一番。
這些人雖然地位不高，不過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大概也是索菲亞距離君士坦丁堡和希臘這邊都不遠，算是在山區裡的交通樞紐，消息傳到這裡還是很快的。
他對於君士坦丁堡的情況，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現在他已經開始考慮一個課題，那就是奧斯曼帝國的那些帕夏們，接下來會幹什麼。
至少現在沙特家族在阿拉伯半島的腹地和奧斯曼帝國交手，已經讓馬哈茂德蘇丹不得不考慮從埃及調兵了，但是這樣的話，就要進入菜市場砍價的模式。
穆罕默德阿里他畢竟是個小軍官家庭出身，俗稱菸草販子也是從馬其頓販煙出去掙錢，市儈一些是難免的。
索洛維約夫恰好也是個奸商家庭出身，這一次要是真的遇上，不見得是軍事上的問題，倒有些菜市場砍價。
東地中海這邊的奧斯曼帝國，現在就是這個樣子，死成了這個樣子，他就是不死，確實也滑稽可笑。
但這就是一個帝國下坡路的徵兆，其實要是按照一般規律來講，哪怕是歷代蘇丹自稱的蘿馬，現在也早該四分五裂了。
是一種奇怪的力量在維持著這個國家的存在，要不然就俄軍這個哥特入侵的頻次，君士坦丁堡可能上一次俄土戰爭就要換人來當主人了。
有時候，英國人就是這麼精神分裂，他們在三年前還在和奧斯曼帝國打仗，現在就成了盟友，這真是靈活的道德底線和政治手腕。
但是對於接下來行動的構思，他也沒有太多的信心，在馬其頓可不光是有支持他們的希臘人，也有奧斯曼帝國的一些死忠，這些城市裡也有不少清真寺，不過奧斯曼帝國就是這樣，也沒有完全的把本地的宗教給洗成他們想要的。
總是有人要上稅麼，但是上稅的人變成窮鬼了，自然也就沒有稅了，也就進入了惡性循環。
接下來什麼時候進入希臘，也確實有個講究，他也不可能急匆匆的就這麼行動起來，補給線很重要。
這樣的話，他就需要斯科普里掌握在自己手裡，從索菲亞和斯科普里都可以進入到相對平坦的希臘沿海地區。
希臘沿海地區雖然糧食產量不多，不過也還是能夠自給的，不是有些人說的那樣。
畢竟那麼老大一個伯羅奔尼撒半島可以用來種地，北面有個色薩利可以用來養馬，更往北的馬其頓和色雷斯也是這樣。
這也是用武之地，如果可能的話，索洛維約夫都想要給亞歷山大上個奏章，要奧爾登堡那些被拿破崙剝奪了領地的親戚跑來巴爾幹當國王。
反正在歐洲要是不能找大國的王子來到新成立的小國當王，大概也還要從這些小國來找，一票德意志邦國下來的話，就有很多，其中不少還是亞歷山大的親戚。
甚至索洛維約夫都有些羨慕克里斯蒂安，他大概和自己一樣是缺乏野心的那一類，要不然什麼時候就有可能有個王冠落到他的腦袋上來。
自己要是有這種旁支親王的身份，大概也會有這種想法的，不過他現在也就是個伯爵。
要是更進一步，大概也只有通過軍功成為特級親王，但是這個標準實在是比較難。
卡佳的爺爺是打了一輩子仗，從十幾歲打仗在克里米亞先登立功，到最後在第五次俄土戰爭中進入克里米亞，這才給自己這一脈的親王換成了有特殊稱號的特級親王。
自己要是拿這麼個軍功，自然也是有機會的。
不過要在土耳其人身上，不拿出來點特殊的戰功，大概也不可能完成這個步驟。
而且這個時候，他這個伯爵身份上邊，還有自己的老父親，反而有些障礙。
老父在上，他的嫡子就已經刷出來了特級親王頭銜，看起來就很是抽象，要是自己是次子可能都沒這麼麻煩。
樂，確實比較找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