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012 庫圖佐夫來談論兵法（下）
至於接下來聽到的內容，庫圖佐夫看起來在打盹，索洛維約夫卻知道，他這會兒肯定是在那裡裝糊塗呢。
這老胖頭一向都是如此，總是看起來如此抽象。
但是還要注意，他什麼時候又要突然提問，或者在一系列的討論和陳述結束以後，這個時候來問一套。
「.總之，還是要掌握主動權，而且不要急於一時的得失。」
「那布克霍登能做到這一點麼？」
「您在睡覺的話，他總是在喝酒。睡覺的時候怎麼說也能夠聽到外面說話，做出一些安排來，要喝醉了，恐怕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索洛維約夫這麼說話，倒是也有點揶揄庫圖佐夫的意思在裡面。
不過老頭心態很好，無論索洛維約夫講話的方式如何，他還是有些耐心在裡面的。
「是啊，睡著了也得豎一隻耳朵的。」
「這些都講過了，我們對付瑞典人，應該也要想辦法消耗他們，而不是讓我們自己的軍隊疲於奔命。現在的方案，拿出來的卻不是這樣的態勢，仿佛要在桌面上畫個圈，表示這些菜都是我的。」
「有意思，如果我用叉子也能上手的，這樣也並沒有什麼效果，不是麼？」
「那麼您認為應該怎麼辦？」
「有人既然能提出來在我們的領土上誘敵深入，到敵人的土地上去做些事情的話，自然也是駕輕就熟的。」
這個狡猾的老頭，說的實在是太明白不過了。
軍隊在戰爭期間，也就是俄軍在本土或者斯拉夫人比較多的區域，不會像是他們出國時經常做的那樣。
到義大利去是個例，因為在盟友被占領的領土上作戰，俄軍倒是會約束自己的軍隊，保持一定的紀律，但劫掠仍然是存在的。
畢竟歐洲國家軍紀都比較差，英國人要不是鞭子的約束，怕是跟法國俄國在這方面水平差不多。
「那麼.」
巴克萊現在也意識到問題了，他的戰略敵人也會使用，而且雙方在這個層面上比較起來，都是毫無下限的。
如果有一天，俄國真的會被西歐國家入侵，他的這種戰略，顯然損失會很大，而且容易面臨爭議。
俄國的宮廷，從來都是這樣，要是流言蜚語起來的時候，你弱勢的時候是老瞎子，得勢的時候就是了不起。
庫圖佐夫這方面心態實在是很好，他看看巴克萊，不知道這位是不是有這種心態。
巴克萊接下來卻一言不發，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當然，外界的說法不能影響到他，他還是會堅定採取這套戰略的。
可是這裡面要付出什麼，他也是要考慮好的。
庫圖佐夫壓根就不是在講對瑞典的作戰，而是接下來可能的西部國境線戰役。
當然，庫圖佐夫的眼光也沒有長遠到考慮幾年以內，法國人就會突然失心瘋的打過來。
與此同時，按照索洛維約夫的想法，戰場其實還是一個數學模型，帶來的變量越多變數就越大。
不過他要在這裡說這個，是大可不必，他顧慮最多的，還是眼前對瑞典作戰的作戰方案，實際上他這個作戰部副部長，還是有很大責任的。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把部署調整，主要控制芬蘭的南部地區，不要去貪圖奪取托爾內奧等地區，要是走的越遠，戰線拉的越長，如果戰爭又要持續到下一個冬天，在北方。」
「不過你這樣，也會有一個問題，米沙，如果瑞典軍在北面威脅你的側翼呢？這伱要考慮進去，不僅僅是在眼前的奧蘭群島。我能夠猜到你的想法，因為瑞典人最早開始在海面的冰上行軍，而且還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庫圖佐夫這個時候提到的冰上行軍，還是瑞典和丹麥發生戰爭的時候，瑞典軍從冰面上發起行動，最終擊敗丹麥軍的實際案例。
索洛維約夫還是覺得有道理的，不能太過依賴對手的無能，但托爾內奧這地方緯度高的離譜，到冬天的時候，甚至大部分時間都接近極夜的狀態。
相反的，在夏天因為白夜，有效的作戰時間可能還更多一些，對兩邊官兵的考驗也擺在那裡。
總之，以現在這種戰爭模式，一些放飛自我的計劃，對於軍官和士兵的要求，未免又太高了一些。
「我還記得那些德國佬，總是弄一些花哨的計劃，最後要下面來執行，這也不怎麼樣，以至於在『泡菜地』里遭遇了最後的失敗，要引以為戒。」
確實，霍恩洛厄臨陣違反不倫瑞克公爵的命令，就導致了普魯士軍隊歷史上罕見的潰敗。
不過對手是瑞典，要比較起來，似乎還更弱一些，容錯率倒是更高。
但俄羅斯和芬蘭，這個組合讓他看，還是有些危險的，畢竟有個芬蘭的老弼馬溫，還是能夠在對手準備有問題的情況下，局部先取得一些勝利的。
這樣，也總是被拿來黑毛子，俄軍這一系的水平，也有比較高的時候，尤其是在拿破崙戰爭時期，還輪不上有些人來講「灰色牲口」，完全還是一支訓練度比較高的農奴和平民混編的軍隊。
真的要講，總體上歐陸最強的一支陸軍，還要是法國人，英軍此時還不行。
索洛維約夫倒是有個想法，如果瑞典人真的把英軍弄來了，他還是想要親自下場會一會的，之前小卡緬斯基到家裡來，和他談論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多少也透露了這種想法。
不過這個問題，還是要看對方的君主表現如何。
瑞典國王是肯定沒讀過孫子兵法的，他那個文化水平不怎麼樣，路易莎的妹妹弗雷德里卡作為王后受寵，可不是她對於音樂的愛好，純粹是她胸大屁股大好生養，因此備受寵愛，能讓國王本人把情婦都給趕走.
作為一個君主，可能他合格的地方就是生活相對節儉，信仰虔誠以及生孩子有一套，其他的地方實在是沒什麼合格的地方。
庫圖佐夫肯定是讓他老伴給讀過「軍爭篇」這一部分的，這一次索洛維約夫和巴克萊兩個人來訪，要讀這一篇，肯定是有其用意的。
至於深度的內容，這老頭其實比蘇沃洛夫在的時候還要抽象，而且也不會給出明確的解釋，只在他想說的時候才會提點。
沒辦法，胖老頭庫圖佐夫還是比較懶的，不過他也足夠狡猾，只要他想的時候，總是能夠敏銳的抓住那僅有的幾點機會。
索洛維約夫和蘇沃洛夫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大元帥還是會在抽象行為以外給他講明白情況的，不像是跟庫圖佐夫這裡，要猜謎的時候太多，除非他要拉著你主動說。
「看樣子，您是累了。」
看著他又進入了一種「打盹」的狀態，索洛維約夫也能揶揄他兩句。
「並不是，米沙。我現在的職務是基輔的總督，你和巴克萊到我這裡來，只不過是交換意見，真正要展開行動的時候，總是要布克霍登去執行，不是麼？」
「事情還沒有確定下來，不過我會提出來一個修改意見的。」
「只是最後的執行，總是要看人，前面和你講的話，可不要忘了。」
隨後，庫圖佐夫還要他的管家去準備招待這兩位造訪的將軍。
在離開的時候，巴克萊還是若有所思，索洛維約夫看他這樣，也沒有去問什麼。
畢竟巴克萊自帶一個不被同僚重視，甚至有時候還會被他們敵視的劣勢屬性，現在他考慮的，應該是怎樣和布克霍登那邊溝通，這個老酒鬼可不怎麼聽勸。
至於索洛維約夫這邊，他自然是要到洗衣巷去，明天還要繼續到作戰部去上班。
時間要進入1808年的話，時局也會發生重大的變化，法國人看起來不可戰勝，可是在這個時候卻要入侵西班牙，看起來拿破崙的功業此前一直都難以動搖，哪怕是兵力劣勢也會出現手撕了三次反法同盟的奇葩狀況。
能夠讓拿破崙被擊敗的，總還是他自己。
而且就是在這一年，約瑟芬姨媽和拿破崙的關係要冷淡下去了，拿破崙還是會對有自己的嫡子有些執念的，需要一個他自己的繼承人，因此之後他們這對夫婦也會離婚。
到時候，反而對索洛維約夫可能有利一些，要知道他和拿破崙的關係，完全是建立在繼母是約瑟芬表妹的前提下，除尤莉亞以外的弟弟妹妹和歐仁以及奧妲斯的一點血緣關係。
嗯，以後在彼得堡，應該沒人會在這方面說閒話了。
只是他和父親會經常接到法國大使館的邀請，科蘭古總是要舉辦招待會，他們一家又是皇帝的親戚，因此也經常會被邀請。
他自己是不想表明自己態度的，本來索洛維約夫就不親法，並沒有明確的傾向，甚至對帶清他也不感冒，但往東去的路確實沒有意義，甚至以後可能還是巨大的負擔。
但現在，他腦門上雖然沒有標籤，不過作為東方文學翻譯家，以及法國皇帝的親戚，這兩個國家總是和他有些關係。
當然，他對於科蘭古的邀請，也很少答應要出面。
只是這一次，實在是躲不開，回到洗衣巷以後，甚至他看到卡佳也過來了。
「卡佳，這裡還是有些冷的，對你的身體並不好。」
「這不要緊，有一份請柬發到了家裡來，來自法國大使館的，我想科蘭古先生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要不然不會專門派他的副官到家裡來。」
「信件你打開了麼？」
「我已經看過了，科蘭古先生表示這是一個促進兩國友好關係的招待會，邀請了彼得堡的不少名人。我也想過，並不能錯過這種社交活動，而且在冬天，醫生也建議我要多外出活動。」
說起來，岳父瓦西里親王，在外人看來，也算是對法國比較友好的人士，這點也繞不開。
至於和上流社會的社交，對於貴族來說也很重要，卡佳那個活潑的性格，在彼得堡會很受歡迎，不過想要覬覦他的男人，就得考慮一下自己的槍法能不能在決鬥中獲勝了。
這一點，索洛維約夫還是讓自家媳婦很有安全感的，畢竟他個人武力還是說的過去，決鬥對射更是一天六連殺
去法國大使館，其實也可以探一探風聲，以自己這個尷尬的身份，這種邀請也不能夠一直回絕，更何況科蘭古人還不錯，他們之間應該是能夠建立一種友誼的。
但對於法國發生些什麼事情，總也是要高度警惕的，不能過多的把個人因素加入進來。
在彼得堡的時間久了，索洛維約夫也發現自己面臨著一種奇怪的境地。
就好像是施季里茨在柏林潛伏的日子一樣，他已經覺得自己是個德國人了，而索洛維約夫麼，哪怕是意識上還帶著自己的特徵，此時也和一個毛子沒什麼區別。
這個樣子，也是難免的，畢竟他就在這裡。
而科蘭古的邀請，正是1808年的新年招待會。
法國大使館的這一場，事實上還要排在冬宮的大型招待會後面。
他們兩個的婚姻，是亞歷山大夫婦撮合的，這種時候倒也應該到那裡去。
「時間上要安排好，只是你現在這樣，到舞會上去，也」
「這不要緊.我還沒有到走不動路的時候，米什卡，你太關照我，反而要我不太適應了，我又不是個易碎的玻璃瓶。」
「是啊，你不是個玻璃瓶，卡佳。只是，你打算怎樣打扮自己，我記得嫁妝當中還有一些漂亮的裙裝。」
「可我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行。所以我讓家裡的裁縫，按照我現在的狀況，做了一身寬鬆的，接下來幾個月都可以穿的。」
說起來，索洛維約夫的錯覺，就來自卡佳的肚子。
他們結婚的時間不過四個月，這丫頭確實也懷孕了，可是這個肚子卻非常明顯。
想想過去路易莎的情況，該不會是她也懷上了雙胞胎吧？
說起來，在俄國貴族當中，懷上雙胞胎的孕婦，也並不罕見，在克里米亞遇到的科穆寧將軍，他夭折的長子就是和長女一胎生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