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056?奧斯特里茨（五）
拿破崙的籌劃是，先殲滅左翼聯軍，然後再回來包抄，對付在正面結陣的俄國近衛軍。
他是看出來了，這些俄軍是結了一個呆陣，就是奔著要讓法軍磕崩了牙來的。
哪怕是獵兵射擊的間隙，貝爾納多特重新集結部隊，準備繼續進攻的時候，還會遇到俄軍的「挑簾戰術」。
索洛維約夫可真的是把「土八路」的精髓都給用上了，不過在他戰前給近衛軍的老兵們講解時，卻意外的發現，這種戰術在俄土戰爭當中，俄軍就經常在白刃戰之前，槍管里留好火藥和彈丸，也是行家裡手。
按照一些老兵的敘述，土耳其人也很快把這招給學去了，只是土軍的火器數量比較少，騎兵和步兵白刃戰的居多，因此反過來俄軍吃虧的時候還不多。
可是以後，等到俄軍在尼古拉一世時期變成「灰色牲口」以後，這個傳統就徹底丟了。
這回，就能夠看到法軍排成散兵線接近俄軍陣地，然後一邊在白刃戰當中被俄軍的近衛擲彈兵驅逐，一邊還要享受那些近衛獵兵的黑槍。
這樣下來，戰場上的僵持是難免的。
只不過拿破崙已經看出來了，俄軍這種作戰比較呆板，主要是沒有騎兵，而且作戰目的就是憑藉自身火力射程和白刃格鬥的優勢死扛，讓法軍損失慘重以後，回頭再用炮兵集中轟擊。
也就是法軍的炮兵數量有優勢，回頭兩邊拉開的時候，還能夠找補回來一些。
但是這樣下來，不少炮兵就被前置在普拉岑高地一線，用來壓制俄軍近衛軍，導致第四軍這一側的火力變弱。
不過蘇爾特也不是沒有辦法，他的三個師是法軍中路的主力，在達武的配合下兩面夾擊，對俄軍的三個縱隊發起了進攻。
戰前就意識到這一布陣劣勢的朗熱隆，多少也是留了個心眼，大卡緬斯基主動反攻普拉岑堡算是攪亂了法軍的部署，雖然因為兵力劣勢不得不敗退，但是這傢伙也還算講究，在冰湖附近把潰兵收攏起來，算是給左翼的三個縱隊扎住了後路。
在這種情況下，朗熱隆就去聯繫布克霍登，希望他能夠主持三個縱隊有序後撤，至少能夠占住這條通道。
然而前一日夜間還在痛飲的布克霍登陣腳大亂，他已經拋下部隊開始跑路。
這樣下來，看起來是要完蛋。
就在朗熱隆派人到布克霍登那裡去的時候，法軍已經從普拉岑高地上，居高臨下沖了下來。
哪怕是步兵衝擊，對於俄軍來說，也是腹背受敵，這樣也就難以抵擋。
倒霉的第三縱隊，直接就被法軍三面夾擊，已經亂作一團，也就是俄軍官兵一向頑強，從將軍到士兵，哪怕是各自為戰，你只要不解除他的武裝，還在那裡拼死抵抗。
在這種時候，朗熱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派人去聯繫整個戰場上，唯一一個進攻有點進展的多赫圖羅夫，希望兩個縱隊趁著法軍圍殲第三縱隊的檔口，趕快後撤去打開一條退路。
多赫圖羅夫在等到朗熱隆的信使以後，也知道今天這仗是肯定不行了，於是下令本部也開始後撤。
不過這種時候，他們就是想跑，也得問問一個腦袋冒光的傢伙。
達武和弗里昂發現俄軍想要開溜，於是主動追擊，哪怕是子彈都打光了，也要挺著刺刀來當一把氣氛組，就是要纏住準備後撤的俄軍，儘可能地擴大戰果。
他這麼主動，在接到報告以後，拿破崙都在皺眉頭。
今天各位軍長，除了一直在後面觀光的老近衛以外，都打的非常不錯，唯獨貝爾納多特被擋在了那裡。
「達武和弗里昂乾的漂亮，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圍殲俄軍這三個縱隊了！」
對于貝爾納多特那邊，他也沒法做出什麼指示，第一軍一路上從漢諾瓦過來，大部分時間都在摸魚，現在追擊途中卻遇到了這麼一隻豪豬。
沒錯，索洛維約夫的戰術，可以說也是一種豬的戰術，還外帶彈性防禦，搞得貝爾納多特苦不堪言。
拿破崙也不去管第一軍那邊的損失了，現在他就是要對準了俄軍三個縱隊下手，並且投入了擲彈兵師。
「要杜洛克從第四軍的第二師和第三師之間穿過，打擊俄軍的後路！」
擲彈兵加入以後，俄軍本來有秩序的撤退縱隊，也開始陷入了混亂。
朗熱隆的部隊首當其衝，他手上只有奧爾蘇菲耶夫的三個步兵團，而且損失不小，面對法軍的攻擊已經抵擋不住，要不是撤退途中的多赫圖羅夫，派出了莫斯科步兵團策應，這三個團怕是全都要交待在這裡了。
然而現在倒霉的，就變成了莫斯科團，他們排成空心方陣來抵擋順勢掩殺過來的法軍騎兵，還要應付正面平推過來的法軍擲彈兵，堅持了半個小時也不行了。
莫斯科步兵團的團長被俘，軍旗也被奪了去，但幸運的沒有被全殲，三個步兵營都是在被重創以後，在基輔擲彈兵團的掩護下逃到了冰湖附近。
至於冰湖，雖然挨了拿破崙的一通火炮以後，這個小池塘里，損失的主要是炮車和輜重。
真的有落水俄軍，大部分也都冬泳上岸了，實際上並沒有起到太多的作用。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爾特和達武也只能滿足於把大部分奧地利人給包了餃子，而且也有不少俄軍被俘的軍官。
而且被俘的軍官當中，甚至還有哥薩克蓋特曼的兒子和不少貴族子弟，這些人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
至於普拉岑高地上的安德烈和蒂肯豪森，他們倒是沒有當場陣亡，但是蒂肯豪森的傷勢很嚴重，安德烈的情況還好一些，都被送到附近的一處旅館裡面去。
現在拿破崙在普拉岑高地上，也看清楚了整個戰場的局面，只有俄國近衛軍為了榮譽和友軍的撤退，還在這裡奮戰，其餘的聯軍，也就巴格拉季昂和列支敦斯登大公率領的部隊有秩序的撤退，米羅拉多維奇這裡還有三個損失嚴重的團，其餘的部隊都是在潰退當中。
但是，等到拿破崙準備下令，對俄軍近衛軍進行打擊的時候，他看到了俄軍遺棄了大炮和大量輜重，正在向後撤退。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這一次倒不是索洛維約夫使的陰招，而是康斯坦丁大公見到形勢差不多了，要求部隊迅速撤離。
至於留下的大炮，炮彈都已經打的差不多了，現在就要對這些火炮進行破壞，撤退的時候炮兵們還可以騎著馬跑掉，輜重車上的東西遺棄了，還能夠拉著受傷的弟兄們一起轉移。
但前面的索洛維約夫不太甘心，他甚至在想，如果法國人來奪取輜重的時候，能不能反攻一波。
但是他想這麼玩的時候，也至少需要幾個騎兵中隊。
然而俄軍這場會戰騎兵損失實在是太大了，他在這裡結陣的時候，附近也找不出來幾支騎兵能夠來一個戰術反擊。
因此，他也只有服從康斯坦丁大公的命令，退守近衛軍大營，那裡是近衛軍連夜挖出來的陣地，還可以依託這裡打一仗，堅持到入夜再退出戰場。
而拿破崙是看穿了這些小伎倆的，他下令第一軍不要急於追擊。
然而貝爾納多特多少有點上頭，被俄軍這一通打，雖然當場陣亡的不多，但是留下了不少傷兵，還有幾名軍官被俘。丟失了第54線列步兵團，第95線列步兵團的鷹旗，如果不是繆拉的重騎兵和近衛軍騎兵從側翼的威脅，俄軍也不會退的這麼幹脆。
他在注意到俄軍退守到奧斯特里茨以北高地上的陣地以後，也就下令部隊直接追擊。
索洛維約夫希望依靠法軍的「土匪特性」來攪亂隊形的計劃，也因為貝爾納多特的命令沒能成功。
不過第一軍能夠越過俄軍遺棄的陣地，直接對著高地攻過來，多少也是他希望的。
「殿下，看樣子我們還能再依託這個陣地打一仗。」
康斯坦丁大公點頭表示同意，而且也下令做出了部署，要近衛哥薩克去保證大軍的退路，和北面的巴格拉季昂也要保持聯繫。
只要能夠確認皇兄安全退出戰場，康斯坦丁大公認為這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在俄國，沙皇要是打了敗仗，其實也沒什麼，打了敗仗就得死的說法實在是不存在，是一種以訛傳訛。
而且在離開彼得堡的時候，國內的事務都已經安排好了，有謝爾蓋·庫茲米奇鎮守彼得堡，薩爾特科夫親王作為攝政總攬朝政，想必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之前被擊退過一次的貝爾納多特，在俄軍剛剛回到大營就緊追不捨的打了過來，以至於雙方在山坡上爆發了激烈的戰鬥，甚至還有點混亂。
不少地段都爆發了白刃戰，俄軍在對手發動刺刀衝擊的時候，可不見得會選擇撤退。
之前就發生過法軍騰躍兵的小個子們，企圖衝擊俄軍的擲彈兵，結果連刺刀都沒用，直接就被槍托亂揍打了回去的戰例。
而現在這個時候，俄軍挺著刺刀打回來，也出乎了法國人的預料。
索洛維約夫自己也在近衛獵兵團當中加入了白刃戰，只不過他的觀點是，七步以內，還是槍快。
加上他本來玩刀就是個及格水平，也耍不出來哥薩克那種刀花，還是用槍更靠譜一些。
俄軍的反衝擊打退了法軍，而且還爆發了漫山遍野的歡呼，都在高呼「烏拉」。
法國人一時間是不會來進攻這裡了，這一波刺刀衝鋒被打退以後，貝爾納多特也只有看著高地上的俄軍大眼瞪小眼。
等到了入夜時分，法軍也沒有追擊的意思，而康斯坦丁也下達了最後的命令，要近衛軍撤出戰場。
對於拿破崙來說，這場勝利仍然可以說是輝煌的，雖然第一軍連續吃癟，讓整個戰役有些瑕疵，但是他在戰場上取得的勝利，可以在《大軍團公報》上好好的宣揚一番。
當然，第一軍這件事情，跟特拉法爾加一樣，在法國國內相當於不存在。
勝利者要享受他們的榮譽，而失敗的一方，目前這個情況倒是非常糟糕。
沙皇本人在近衛軍拼死打了這麼一仗以後，這才算是安全的撤出了戰場。
等到康斯坦丁率領著隨從追上沙皇的扈從時，才看到自己大哥現在的窘樣，自己躲在一棵老橡樹底下抹眼淚。
損失確實非常巨大，聯軍投入戰場的九萬大軍，戰場損失就達到四萬之多，以至於聯軍的兩位皇帝都喪失了戰鬥下去的決心。
但也不是沒有可以喪事喜辦的地方，雖然丟失了50面軍旗和200門大炮，可是巴格拉季昂連續的後衛戰從來沒讓法軍占到便宜，而近衛軍先後奪取了7面軍旗，而且大體完整的退了下來。
尤其是康斯坦丁大公親自指揮近衛騎兵打垮的第4線列步兵團，其名譽團長還是拿破崙的大哥約瑟夫·波拿巴，這件事情看起來也有些喜感。
就好像是：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我兄弟能打贏你兄弟
但是康斯坦丁給索洛維約夫表功的事情，被亞歷山大給壓了下來。
原因倒也簡單，畢竟索洛維約夫在戰前代表庫圖佐夫陳述了意見，加上朗熱隆和巴格拉季昂也反對這樣作戰，因此都上了本本。
只不過區別是，巴格拉季昂多少還是喬治亞親王，而且又因為娶了亞歷山大的表妹，算是自家人，他一路上又打的非常出色，因此不會被亞歷山大「掛念」。
但是庫圖佐夫和朗熱隆，他們肯定是在戰後會失寵的。
而索洛維約夫，純粹是他輸出實在是爆表，迪倫施泰因和奧斯特里茨都表現出色，因此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但是升官的事情，確實也沒機會了，康斯坦丁把索洛維約夫當自己人，提拔為將軍，指揮謝苗諾夫斯基團的計劃也沒成功。
當然了，勳章還是給批了的，亞歷山大的小心眼和甩鍋又不是針對一個年輕上校，一枚三級聖喬治勳章還能到手。
只不過這樣下來，索洛維約夫應該是沒機會拿到全套聖喬治勳章了，因為軍官的聖喬治勳章，跳級獲得是不能再計算下一等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