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059 善良的瑪利亞小姐和古怪的老公爵

  在童山的莊園，這裡的房間不少，但是招待的客人卻不錯，本地的常駐人口也有限。

  「平時就是這樣，索洛維約夫，你家裡似乎也沒什麼排場？」

  「是的，但我父親是出於成本考慮的，而不是您這樣嚴格的家教。」

  老公爵聽了以後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繼續向前走著，他要去給瑪利亞上數學課。

  至於瑪利亞每天會接受怎樣的課程，索洛維約夫也覺得，這樣確實有些離譜。

  「瑪利亞應該多出去走動，而不是在莊園裡。」

  「你作為客人可以隨意的來講，但是也要保持一定的限度。」

  「安德烈，這我很清楚」

  老公爵已經賦閒在家了，可是他的影響力很大，也不是誰都能把自己的兒子託付給庫圖佐夫去安排個具體職務的。

  雖然，只是他認為最沒前途的副官。

  「這樣在莊園裡的生活，其實也會有些無聊的，我一直學習靠自學的。」

  「那是因為你個人的特點如此，自學反而是一種自由生長的辦法，伱是無拘無束的。」

  「是啊.」

  僕人端上來的水果都是剛摘下來的，非常的新鮮。

  「來試試吧，米哈伊爾，這些水果.還有乾果，都是我們這裡的特產。」

  「這倒是個接受這裡生活的好辦法，但不是每一個人適應性都很強。」

  「你和皮埃爾不一樣，總是想要決定自己的命運，而不是依賴於其他人。」

  安德烈看上去很冷漠，有時給人的感覺，甚至是不近人情的，但他也真正的在關心自己的朋友。

  對於這一點，索洛維約夫也很清楚，而且現在這裡又只有他們兩個。

  「在莊園裡就是有好處，會客室也好，餐廳也好，都這麼空曠。要是換成我家裡，我可受不了在這中間只放一張桌子。」

  他確實喜歡決定自己的命運，因此也把話題給改了。

  「你要在洗衣巷更改陳設麼？」

  「是的，總是要有些變化，而且我一直也想要在自己家裡搞一個圖書館。」

  「你家裡要是搞一個圖書館的話，要比一些附庸風雅，只是拿書來裝點的人要好得多。」

  「同時.安德烈，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這麼說，就是很多人還是在使用本來的伎倆。」

  「你是說他們還都是小把戲？」

  索洛維約夫還是知道這方面的，安德烈這樣說起來，他也就順著講下去。

  「總是有人，按照他們最習慣的方式來做事，別人要是和他不一樣，他還會要求你也這樣去做。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我們的崗位不一樣，在皇上身邊，就經常能夠看到這樣的人。」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就回到了俄國如今經常討論的話題，法國和俄國之間的關係。

  「莫爾科夫伯爵在巴黎和拿破崙的關係就很差這我是親眼所見，拿破崙雖然極力的在克制，但是一些細微的動作能夠感覺出來。再加上沃龍佐夫伯爵主導的對法關係調整，和法國的戰爭，怕是難以避免的。我們在彼得堡有些人，就是會和英國人搞到一起去。並不是說這樣有錯，只是也要看場合，我們現在去了，不過是給他們當打手。順帶.就是經濟問題，俄國這樣龐大，在軍隊和政府開支上都是天文數字，很難不倒向英國人。」

  「是啊.」

  「而且，法國也不會給錢，甚至他們也只會出貸款。」

  安德烈聽了以後，沉默了片刻，就這樣說道。

  「跟你聊天總是不愉快，但講的確都是事實。」

  「如果幹掉了法國，下一個就該輪到我們被針對了，英國人總是會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你這話說起來倒是有些奇怪。」

  「我不是一直這樣麼？英國人為了打倒一個現在的敵人，總是會培養下一個敵人，而不是憑藉自己的能力壓制或者毀滅。我一直都不喜歡英國人的做法，在彼得堡有很多人都是這樣。」

  他們談及英國人的時候，也知道過去一百年間英國人在歐陸大混戰的時候都得到了什麼。

  但對付英國，確實也很不容易，尤其是和英國本土有一段距離的俄國。

  正當他們談及地緣政治的時候，老公爵給瑪利亞上課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種課程，確實在童山是雷打不動的，可這是對老公爵本人來說。

  至於晚飯的時候招待客人，他通常也不會去管菜譜上都寫了什麼，還是會回到「教室」，同時也是他的「車間」去加工木料。

  看起來，是要車個門把手出來，加工出來的木製品，可以看出來樣子。

  真是很奇怪的愛好，如果他沒有被貶謫，或許和太后能夠聊得來。

  只是太后喜歡加工的，還主要是浮雕，甚至她很不喜歡的索洛維約夫，都獲贈過一枚特製的銀幣，上面是亞歷山大的肖像，模具就是太后自己做的。

  「每天都要上數學課，瑪利亞，你的感覺怎麼樣？」

  瑪利亞確實長得並不算好看，但是眼睛很美，而且從氣質上來說，雖受到壓抑，然而還是有她的可貴之處，大概可以這麼來講。

  「這是我們家的日常了，父親從來都是對我這樣要求的。」

  「能感覺出來，非常嚴格。我第一次見到你時，還是在格魯謝茨基將軍的家裡，那個時候尼古拉·安德烈耶維奇還是莫斯科駐軍的總司令。」

  「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並沒有多少印象。」

  「是啊，有很多莫斯科的貴族，還有從彼得堡旅行到那裡去的，等到現在見到你，又是這個樣子。」

  「米哈伊爾，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見安德烈這樣問題了，索洛維約夫就說道：「總會有人有所覬覦的，就像是詹姆斯黨從來都想著英國的王位，要不是坎伯蘭公爵，他們弄不好就得手了。如果詹姆斯黨那群蠢人得勢，我們可能也不需要這麼麻煩。」

  安德烈是聽出來了，最近彼得堡的大貴族當中，結親總是在覬覦對方的家產。

  以「奸商」的視角對朋友的妹妹講這種事情，他這預防針打的倒是很到位。

  索洛維約夫自己就沒有這種打算，他又不需要通過覬覦別人的財產來獲得收入，莊園的經營和父親商業上的成功，加上他的「發明」，這種收入對於貴族來說，已經能夠維持非常體面的生活。

  他們家要考慮的，還是有幾個女孩，就要準備多少嫁妝，謝爾蓋男爵頭疼的就是這個。

  相比之下，在俄羅斯可能對於女方的負擔，主要就是在這裡，而男方的負擔雖然有，卻也還不是那麼沉重。

  這主要是貴族之間，平民的婚姻陪嫁也不需要太多。

  至於這種事情，直接報瓦西里公爵的身份證號就好了，全彼得堡最喜歡算計親戚家產的，就是他們家的人，至於要拿出來的，無非就是阿納托利這個浪蕩子。

  這個預防針打出來，不知道會不會讓阿納托利來到童山的時候，把自己搞的就臭名昭著。

  索洛維約夫知道，父親就很不喜歡庫拉金家的人，除了不結婚卻有幾十個私生子的亞歷山大·庫拉金以外，確實好人也不多，而且經常違反道德準則，至於以後.

  他還想過一個問題，托爾斯泰家除了和緬希科夫家在彼得大帝後期開始結下樑子以外，跟庫拉金家估計關係也不會太好，要不然也不能在書里出現既視感這麼強的一家惡棍。

  啊，一家子都是壞種，尤其是本來就姓這個的，真是一群妙人，下賤的妙人。

  而保爾康斯基家跟這種人有了牽扯，也難怪妹妹差點倒霉，而哥哥的婚約取消。

  甚至安德烈自己都很清楚，阿納托利那裡是怎麼個樣子。

  但是架不住有人就是喜歡那裡.

  「男爵，您的才華主要還是在翻譯和戲劇上，這真是有些可惜。」

  「這是文學方面，但是還需要韜略.」

  「米哈伊爾，要是把你的外套揭開，裡面一定是個契丹人。」

  安德烈說的，倒是沒錯。

  「哥哥，你知道什麼是『韜略』麼？」

  可是瑪利亞說起來，像是「套路」.

  索洛維約夫這回就記得，有時候你就是和這樣教養良好的姑娘聊天，也難免會有什麼歧義。

  畢竟她們也不可能懂你知道的內容，了解的話也比較膚淺。

  哪怕在彼得堡，和路易莎在一起的時候，年輕的皇后也只能接上他三分之一的談話內容，這還是有愛好在裡面，甚至兩個人在對接以後也高度同頻，都難以高度契合。

  更不用說，見面不多，並不了解他這種說話方式的瑪利亞了。

  這個姑娘，有著金子般的心，完全配得上一個正直樸實的好丈夫。

  說的就好像她就是給尼古拉量身定做的一樣，可是那樣索尼婭又不會幸福。

  怎麼講，都是很麻煩的。

  「可你這樣說話，倒不像是本來的意思，應該用戰略來解釋，能讓人理解，但是也不完全是原有的意思。要是說起來，這還是在文化上的發展，需要武力來進行保護。」

  「啊，大概這就是那位契丹宰相的想法了吧？」

  「是的，瑪利亞，你很喜歡？」

  「在彼得堡的時候，我就收集了大部分的連載，還有畫冊和原著。父親也很喜歡，他從我這裡沒收了譯本以後，還偷偷的在書房裡看。」顯然瑪利亞的零用錢還是很多的，她擁有全套的出版物，只是索洛維約夫也有些驚訝。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老公爵.

  「尼古拉·安德烈耶維奇的評價怎樣？」

  「他說看了這本書的那些小姐，怕是都想當個女將軍。」

  「居然是這樣？」

  「是的，不過他又還回來了，並且表示這本書的立意是好的，可以作為我們家的正式讀物。」

  好傢夥，索洛維約夫越聽越離譜，這已經從地中海出了直布羅陀，直奔大西洋而去。

  將來，怕是還能夠收到老公爵的銳評，畢竟瑪利亞現在讀三國的時候，旁邊還有本老公爵的筆記作為輔助。

  甚至是書里的地圖，都被畫好了行軍路線，並且對於戰場上的人數做出了評價。

  這本筆記，雖然是一向嚴肅而古怪的老公爵寫的，但是裡面卻頗有些幽默感。

  要是安德烈的兒子也開始學習這本筆記，那倒是很好玩。

  但是這孩子現在還沒懷上呢，誰知道安德烈和莉莎將來的發展會怎麼樣。

  莉莎還是很需要一個訓練有素的婦產科醫生，以及經驗豐富的接生婆。

  「我可以想見，這本筆記我可以拿來看看麼？」

  「沒有問題，您是翻譯這本書的人，父親也希望譯者能夠看到。」

  「作者是不能看到讀者感想的，畢竟那是五百年前的人。」

  而且是個不會內切的羅老漢。

  打開以後，就能夠看到，老公爵用斜體字工整的寫下了自己的感想，還是用法語來書寫的。

  雖然只是簡單看了幾頁，但是也能夠知道，老公爵實際上很感興趣。

  而且，作為一個退役的陸軍元帥，他的想法還是很明確的。

  文人寫出來的東西，並不能完全讓專業的將軍們滿意，他們可懂行呢。

  先不用說筆記里的草圖，還有那些大戰當中的示意圖，這些倒是索洛維約夫為了不了解中國情況的讀者而繪製的，這裡面就能夠看出來老公爵的一些感想。

  雖然不是頂級將領，但是這些年和土耳其人打仗的經驗，也不是白給的。

  裡面還附有對於雙方戰場動向的分析，可以說非常全面了。

  「真的有趣，只是不知道尼古拉·安德烈耶維奇是不是願意別人分享他的感想。」

  「年輕人，你要知道也無所謂，讀書總是有感想的，而且還涉及到軍事和政治上的問題。我想對付敵人，就應該切斷他們的補給，讓他們陷入到泥濘的沼澤當中去.」

  看樣子，他本人還樂於這樣分享知識。

  「只是拿去討論，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也謝謝你，亞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在人生的最後，還能夠率先聽到這個故事，我想他也是很滿足的。只是，他提攜起來的年輕人里，對你的期望也相比於過去那些將軍更高。」

  這麼一說，擔子又壓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