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016 彼得堡的苦跌塔(下)

  第159章 016?彼得堡的苦跌塔(下)

  保羅確實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響,別人的感受且不管,他也知道,這回應該是一次真正的政變。

  他這就知道了,自己是低估了那條毒蛇,自己養的也不是狗,可能還是個禽獸不如的玩意兒。

  通往皇后寢宮的密道被封住了,往加加林娜親王夫人的房間跑,當他剛剛來到秘密樓梯的時候,就聽到了那邊也傳來了聲音。

  這樣,保羅也就清楚自己現在是瓮中之鱉,甚至只有坐以待斃的份。

  本尼格森和祖博夫兄弟還在對他進行搜捕,保羅也只有躲在柜子裡面,只有僥倖之下,對方不搜查衣櫃,才能夠躲開。

  要是這些人離開了房間,他或許還有機會逃跑,只要能夠到達走廊裡面,那些近衛軍士兵還是愛戴他的,或許還有機會翻盤。

  這時候,他就有點後悔,把索洛維約夫送到亞歷山大那邊去,他如果還在普團1營,夜間值班的時候也不大可能放這麼一群人進來。

  本尼格森看到了衣櫃這邊的情況,他走過去以後沒太在意,但是背後的祖博夫伯爵看到了不對勁兒。

  這些軍官把櫃門打開,把穿著睡衣的保羅從裡面給薅了出來。

  沙皇本人身材矮小,他面對著這些身材高大的軍官,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這是什麼?」

  「陛下,你退位吧!在上面簽字就好。」

  祖博夫伯爵面無表情的站在保羅面前,把已經草擬好的退位詔書給拿了出來。

  「不,我不會簽的!」

  現在保羅的態度,就是這個。

  但是這些醉醺醺的軍官,他們都已經進入了皇帝的寢宮,把這裡搞的酒氣熏天,而且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武器。開始保羅還誤以為康斯坦丁也在裡面,有個穿伊斯梅洛夫團制服的年輕軍官混在裡面,他都把「Et tu」那句凱撒的名言說了出來,但是眨眨眼睛看看,又不是康斯坦丁,這樣心裡就有底了,不是自己的兒子直接來到這裡謀反。

  本尼格森手上一直都有騎兵的佩劍,他舉起劍來,對保羅是這樣說的:「Monsieur, vousêtes mon prisonnier, et votre règne est terminé.Renoncer au trne et signer immédiatement un acte d'abdication en faveur du grand-duc Alexandre.」(先生,你是我的階下囚,你的統治已經結束。放棄王位並立即簽署退位法案,讓位給亞歷山大大公。)

  「退位?簽這個詔書麼?是誰給伱們的權力?」

  「以國家和人民的名義,陛下,你這幾年做的事情,已經讓所有人都受夠了。」

  普拉東·祖博夫伯爵說了這話,倒是讓保羅對他的態度更加輕蔑了。

  「哼!我為人民帶來的福祉,在過去沒有人做到過。我給農奴發布了《三日徭役宣言》,禁止在買賣農奴的時候拆散家庭,廢除了人頭稅,改革了稅制,也銷毀了我國那些不能兌付的債券和鈔票,這些過去沒有人真正能夠做到。俄國軍隊,在義大利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喬治亞的王子還請求歸附,我們的國家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樣安定和繁榮。沒有農奴和市民起來造反」

  保羅越說嗓門越大,氣勢也越足,倒是把普拉東伯爵逼得步步後退。

  「而你呢,不過是依靠著母親的寵愛而進入了宮廷的中樞。我雖然不喜歡波將金親王,可是他做的啊,比你好多了。你們兄弟四個裡面,尼古拉和瓦萊里安我都知道,倒是還有些勇氣,你這賣身投靠,在母親彌留之際,把她的傳位詔書提前給我,這種行為就是懦夫,是背叛。那詔書上本來就寫著我的名字,你這小人還要搖尾乞憐,利用母親對你的信任都做了什麼?你這趨炎附勢的小人,養不熟的惡狗,狗在主人快要死了的時候,還要流眼淚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保羅想到了早死的父親彼得三世,又想到了他的女皇母親,他們最後的結局,都是被自己的寵臣給背叛,眼淚都流出來了。

  「朕,絕對不會簽這個狗屁退位詔書!你們這群庫爾蘭的馬夫,波羅的海里的鹹魚,里加灣邊上的蠢驢,若是你們真的認為自己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來要我退位,放屁!俄國的3600萬人民,真的和你們說的一樣,都支持著你們麼?要不要來看看,要宮裡這些當兵的,彼得堡、莫斯科和各大城市的市民,農村的自由民和莊園裡的農奴來評價一下?」

  祖博夫伯爵此時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保羅這麼說下去,這個小個子沙皇雖然平時講話水平不太高,但是在憤怒之下,他越是這樣說起來,越讓政變的這些軍官要感覺到這事兒要吹。

  而且保羅這個時候,又開始憐憫起來他們。

  「你們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我會寬恕你們的,多麼可憐,你們要以我兒子的名義來廢黜我?我想這是不可能的!我的兒子亞歷山大,他生來就是我的繼承人,這在皇室繼承法公布以後,就不會再有變動了,我就是再厭惡自己的兒子,也不可能改變國家的法度!你們現在放下手中的武器,重新向我效忠,這還來得及,我不會視你們為叛徒。」

  他的嘴遁還真的讓參與的軍官都有些動搖,這會兒本尼格森倒是很鎮定,他知道自己最糟糕的結局,無非也就是被剝奪所有在俄國獲得的榮譽而驅逐出境——他怎麼說還是漢諾瓦公民。

  這會兒寢宮裡又極為昏暗,他這會兒準備出去找個燭台,再看看情況。

  而祖博夫兄弟兩個,要是論打嘴炮,其實真的不如保羅,保羅看上去那樣矮小和不起眼,但是學習的時候非常刻苦,他熟悉法律、科學、歷史,還學習了多門外語,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對練兵和組織後勤,以及軍事裝備的研究都有自己的一套。

  真的全功率輸出,普拉東·祖博夫伯爵不見得是保羅的對手,他的水平比起來波將金是差遠了。

  保羅雖然對波將金很有意見,甚至還準備揚了他的棺材,但是對他的親屬都頗為照顧。

  對於普拉東·祖博夫,多少有些不屑一顧,而且現在的情況,也對伯爵更加不利。

  馮·帕倫伯爵在外面,他逮捕了庫塔伊索夫伯爵,還從他手裡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今夜有人作亂,可能是庫爾蘭來的伯爵」,這字條看上去字跡還很新。

  「哼!」

  他剛哼過,就看到祖博夫那一隊的一名軍官過來。

  「伯爵,我們已經控制住了寢宮,只是.」

  「退位詔書籤訂了麼?」

  「沒有,陛下他不願意。」

  看到這年輕軍官有些動搖,馮·帕倫的面目也非常猙獰。

  「我想這種時候,就應該採取最後的辦法了,我們究竟應該幹什麼?你可以去告訴他們,按照計劃執行!」

  至於「計劃」,就是馮·帕倫伯爵一直以來都謀劃的,在這種時候要完成弒君的行動,用物理的方式終結保羅的統治。

  但是,他又沒有控制住任何一個皇室成員。

  聽到樓上亂鬨鬨的利文夫人,來到了孩子們的寢宮,把瑪利亞、葉卡捷琳娜、安娜、尼古拉和米哈伊爾都叫起來,換好衣服,以後,讓大孩子領著小孩子,保姆和女僕跟在身後,從秘密樓梯跑去了馬廄。

  「瑪利亞殿下,你們只管去馬廄,讓馬夫帶著你們到冬宮去!」

  利文夫人自己在宮裡頭亂鬨鬨的時候,借著這個機會,試圖到皇后的寢宮裡去,不過她轉到樓梯這邊,就看到了幾個軍官在門口。

  她也怕惹來麻煩,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去,這會兒也只能伺機而動。

  接到了馮·帕倫指示的這幾個軍官,也一直都在聽著保羅用語言作為武器把普拉東伯爵懟到了牆角。

  尼古拉看到這種狀況,也聽不下去弟弟這樣被君主單方面語言攻擊,便用手中的鼻煙盒砸向保羅。

  他雖然力大無窮,但是打人多少還有點分寸,也不至於一下就給打死了。

  但是這幾個過來的軍官,在看到了尼古拉伯爵毆打沙皇以後,他們倒是壯起膽子來攻擊了保羅。

  下手最狠的是喬治亞王子亞什維利,他整個人都撲上去,先把保羅按倒,然後揮拳毆打。

  保羅還在奮力掙扎抵抗,他還一腳踹在了這個喬治亞人的褲襠上,疼的他哇哇大叫,然後就是其餘幾個軍官撲上來,用劍柄和拳頭,還有任何能抄起來的東西毆打沙皇本人。

  祖博夫兄弟在一旁看的都驚呆了,這幫醉鬼根本就是在摧毀這個計劃,這會兒普拉東伯爵的酒勁也已經全過去了,他看到的是最終不可收拾的局面。

  保羅現在已經滿臉是血,歪倒在他那張簡樸的御床上,眼見著是沒了呼吸,脖子上是一條圍巾,顯然是這幾個軍官動手勒死了他。

  那些毆打都不會立即致命,但是中斷了呼吸,這是一定會要命的。

  而本尼格森拿著燭台回來的時候,也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在門口也能夠聽的真切。

  「見鬼,你們這都幹了什麼?」

  這三個領頭的,知道現在的情況,於是要去找到馮·帕倫伯爵。

  「現在可好,這幾個傢伙直接就弒君了,你說的那句話,打碎雞蛋我看就是抱著這種目的吧?」

  祖博夫伯爵兄弟幾個,雖然跟保羅結下的梁子不小,不過他們也不願意直接變成弒君者,尤其是尼古拉還真的給了保羅一下。

  「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也只有去面見殿下,擁立他登基,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馮·帕倫伯爵完成了自己惡毒的弒君計劃,但是他的後招都被破壞了,亞歷山大和康斯坦丁都不在宮裡,只有瑪利亞皇后和她五個孩子在,不過看著院子裡跑出去的皇家馬車,這位伯爵也知道,怕是有人已經跑路了。

  「那邊是怎麼回事?」

  「閣下,是幾位小殿下乘坐著馬車到戰神廣場那邊去了。」

  「什麼?」

  這些密謀者和殺人犯,都離開了保羅的寢宮。在樓梯裡面商量接下來的對策,馮·帕倫伯爵主張要調動近衛軍,畢竟兩個近衛團的團長都在這邊,還能夠調動兵力。

  現在是深夜,馮·帕倫伯爵還準備以他作為彼得堡軍事總督的權力,調動起來近衛軍以外的兵力,在原本沒有計劃的前提下,他是準備一不做二不休,要一邊兵諫迫使亞歷山大繼位,免除他們的罪責,並且要控制住政府。

  不過能不能成功,這誰也不清楚。

  倒是阿加佩耶夫這會兒醒了過來,他剛剛被打破了頭,暈死了一會兒,現在坐起來也是頭暈腦脹。

  他看到寢宮的門都是打開的,就知道大事不妙,回想起來,剛才肯定是有人來發動襲擊了。

  隨後他也看到,基里洛夫一樣滿臉是血躺在那裡。

  「老兄,你醒醒」

  他確認這個驃騎兵是沒死,就要看看寢宮裡面的情況,然後是讓他極為震驚的一幕。

  「皇上,你這是怎麼著了.」

  阿加佩耶夫倒是想起來保羅的好處,還給他發了勳章。

  保羅確實是死了,忠誠的近衛軍士兵想起來自己還發誓要保護沙皇本人,現在卻是這麼個結果,就大哭起來。還找來保羅的軍裝外套和帽子,把他的屍體先給蓋上。

  隨後他冷靜的想了一想,要是有人襲擊他,必然是謀反。這種時候,他也只有一條路,就是悄悄地溜出去,到冬宮或者大理石宮去報喪,至少要讓兩位殿下當中的一位知道。

  而戰神廣場這一面,現在又是亂鬨鬨的,他自己越過了護城河,往涅瓦大街那邊去了。

  兜一個大圈子,這樣回頭還能夠摸到宮堤那邊的冬宮大門,阿加佩耶夫撕開了一件襯衫包紮自己的腦袋,他可不想在見到皇太子之前再暈死過去一回。

  也是他運氣頗好,馮·帕倫伯爵這會兒的注意力都在戰神廣場那邊,他能跑出來到涅瓦大街上,也不敢在街面上去找那些近衛騎兵軍官說話。

  但是夜間巡視街面的軍官當中,有達維多夫,這位年輕的驃騎兵看到了阿加佩耶夫,倒是揪住他問起來。

  「你是普團1營的士兵吧,這是怎麼回事?你被襲擊了?」

  「少尉先生,大事不好了,你帶我去冬宮,我要向太子殿下和值班將軍報告!」

  達維多夫看著粗獷,卻聰敏的緊,他知道肯定是米哈伊洛夫斯基宮裡出大事了。

  「你可騎得馬?且隨我來,我帶你去冬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