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交出第二批糧食

  夜晚，漆黑的半空中，點點瑩瑩雪白紛飛。

  北蕪府城內，三道身影急速穿行在黑夜裡數個宅子裡。

  一個時辰後，將軍府內，管家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急急敲響了將軍房屋的門板。

  楊靖勇聞聲立即起床開門，「管家何事如此匆忙？」

  官家面帶急色，兩步並一步走進屋子，倉促又規矩的朝著楊靖勇行了一禮，語速極快開口。

  「將軍，門外來了不少百姓，他們說柳姑娘七人被圍困在府城外的古家大宅子裡，來的百姓希望將軍您派人前去救援。」

  楊靖勇立身而起，急聲追問，「確定是十里地外的古家大宅？」

  「將軍，小的與門外百姓確認過了，確實是城外十里地的古家大宅。」

  楊靖勇得到管家的回答，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

  軍營里，楊靖勇招來軍中部將，七人圍坐於寬大的帳篷之內。

  一盞昏黃搖晃的油燈擺放在方桌中間，四方端坐著七個男人，他們一臉消瘦卻不失肅殺之氣。

  上位坐著的男人喝了一口雪水煮過的茶水，深沉的黑眸掃過下首六人，凝聲道，「有消息得知，柳姑娘被困古家大宅，諸位說說你們的想法。」

  六人面面相覷，隨後低頭沉思。

  楊靖勇也不著急，靜坐等他們思考。

  良久，陳永武眼睛一亮，激動的站起身來，挪步到楊將軍身旁小聲道，「將軍，那些流民圍著古家大宅，您是裡面是不是有糧啊？」

  楊靖勇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陳永武，隨後視線移到其餘五人臉上。

  「你們呢，怎麼看？」楊靖勇再次出聲。

  五人面面相覷，不解陳勇武這時候了，還在賣什麼關子。

  他們正想說道說道，這時聽到將軍再度問起，他們也只得放過陳勇武，說出各自的想法來。

  「將軍，柳姑娘於我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們遇到流民圍困，我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羅秦說得對，這事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得去救人。」

  剩下的三人也紛紛點頭，楊靖勇見他們如此，臉色越發黑沉。

  六人見將軍臉色不對，咬牙道，「將軍，柳姑娘對我們有恩，我們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屠狗輩。」

  楊靖勇聽完沉默一瞬，忽地一拍桌子，中氣十足的對著六人下令，「副將陳勇武，羅秦，本將軍命你二人帶五千精兵前往古家大宅，你們二人行事切莫衝動，事情辦完即刻回營，其餘人隨我去兵營等候。」

  陳勇武一聽，心下激動站起身來，向將軍保證道，「末將定不辱使命。」

  羅秦也起身，正了正臉色，「末將定會護柳姑娘一行人周全。」

  楊靖勇恨鐵不成鋼的瞥了羅秦一眼，暗暗嘆了口氣，才將目光落到陳勇武身上，冷著黑眸，肅聲對其開口道，「陳副將，羅副將，本將命令你二人此次行動不容有任何閃失，否則軍法處置。」

  陳勇武，羅秦躬身抱拳，鄭重點頭，「末將領命。」

  古家大宅外，柳蕭帶著柳二，柳六二人，頭頂著紛飛風雪，在一眾流民面前閃身而過。

  流民擠在大門前瑟瑟發抖，突然身體被一陣風掃過，冷得他們打起寒顫，卻是無一人發現有經過他們的身影。

  大宅內堂，柳青草坐在正首位置上，柳蕭三人一一站定在她面前，眉發上沾帶著一顆顆細小水珠。

  柳蕭無視身上的濕漉，朝柳青草行禮匯報，「姑娘，消息已經傳給那些人了，想必以楊將軍的聰智，定能明白其中暗含的消息。」

  柳青草不置可否，她看著三人盡濕的衣裳，關切道，「消息送到就行，累了一路，你們先去換洗了吃飯吧。」

  柳蕭三人應聲後，快速離開堂屋。

  屋外的雪還在下，柳青草背靠座椅，雙眸緊閉。

  消息夜裡就會傳進將軍府，想必再等上一個多時辰時間，楊將軍的人就該到這古家大宅門前。

  楊將軍若是個聰明的，自然會派人前來，若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他們便不可能費力來古家宅子，既然如此，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約過了兩個時辰，古家大宅門外來了一群人，他們身穿盔甲，手持鐵兵，整整齊齊的有上千人，這些士兵個個氣勢洶洶，眉目肅然，驚得一眾流民四下躲避。

  陳勇武冷眼掃視一圈，見流民不再如來時躁動兇惡，手裡的長劍頓時鬆了些許。

  這些流民在雪災前都是良民，不到逼不得已時，他們不會輕易對他們動手。

  現下見著他們一來，收斂了動作，他也輕鬆了些。

  古家大門緊緊關閉著，門口的雪地上黑糊糊一片，一眼就能辨出那是柴禾燃燒後的灰燼。

  陳勇武在那一片草木灰的雪地上定定瞧了許久，轉過頭眸光深深看向不遠處忐忑慌亂的流民，心下卻是冷哼。

  羅秦見此，心中一陣怒火翻騰，這些流民如此忘恩負義，良心盡失，救他們都覺著可惜糧食。

  可惜，朝廷對受災的流民寬容許多，想要真的不管不顧這些人，那不是他一個副將一句話就能說了算。

  兩人無可奈何的對視一眼，嘆口氣搖了搖頭。

  「去叫門。」

  陳勇武收回目光，叫人去拍古家大宅大門。

  咚咚咚的一陣拍門聲響起，門被緩緩打開一條門縫，門裡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腦袋，他朝外一看，瞧見門口穿著甲冑的士兵和不遠處一片黑壓壓的人，神情驚訝了一下，才鎮定的看著對面的人，問，「請問有什麼事？」

  「我們將軍聽百姓說柳姑娘被流民圍困在此，特帶著人前來援助，敢問柳姑娘此時可還在宅子裡？」士兵眉目嚴肅，直言開口。

  門裡禹城打量著這人，見人神情自若，不似騙人，才朝著他點點頭，「姑娘在在宅子裡，這位兵大哥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宅子裡知會一聲。」

  說著，禹城便將大門一關，也顧不得外面的人會怎麼想，這些人個個都帶著兵器，看著消瘦了些，可個個都一身的殺氣，周旁還有一群流民虎視眈眈，這大門可開不得。

  他一路上心思百轉千回，想著若是門外的人怪罪，那就朝他一個發難就好，別連累了姑娘。

  堂屋裡的柳青草坐在背椅上，手裡拿著一本書看得入神，抬頭瞄見從門外匆匆而來的禹城，她唇角微彎，慢慢的將手裡的書合起放在桌上。

  等人近了，柳青草淺笑著看向禹城

  「門外可是來人了？」

  這話雖是在問，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禹城愣了愣，隨即點頭開口將自己看見的情況和一些猜測說了出來，「姑娘，門外確是來人了，約莫五千人，他們身著甲冑，像是從北蕪來的將士。」

  柳青草笑容更深了些，「禹城，你將外面能主事的人請進宅子裡來，我有話要說。」

  「是，姑娘，我這就去。」

  禹城拱了拱手，半退著離開堂屋。

  門外的陳勇武和羅秦看著合上的大門，一時面面相覷。

  在兩人不解中，大門再次從裡面打開了來，兩人抬頭看過去，見還是那名男子，抬腳朝前走過去，也不等門前的士兵上前詢問。

  「請問這位軍爺，你們這裡誰是主事的，我家姑娘想請你們主事的進宅子一敘。」禹城看向走近的人，見他氣勢不一般，略過了一旁的士兵朝來人開口。

  陳勇武眉毛一挑，平日裡粗獷的聲音此刻也緩和不少，「本副將便是能主事的人，勞煩兄弟前面帶路。」

  禹城沒有挪步，眼睛定定的盯著陳勇武手裡的兵器，陳勇武心下瞭然，這是在提醒他將兵器取下。

  習武之人，兵器自是不能離身，若是情況特殊，取下兵器也不是不可。

  「接著。」陳勇武將腰間佩劍取下拋給一旁的士兵，目不斜視道，「兄弟這下可放心帶路了？」

  禹城見人如此上道，自是不再為難，朝人點點頭後，將人迎進門。

  陳勇武跟著禹城一路走，古家大宅他幾年前有所聽聞，只知它占了不少的土地，別的一概不知，今日一見，發現這宅子不僅僅只是占地不小，還位置極佳，各處修建也氣派十足。

  宅子裡小道的積雪大多都被人清掃過，只是雪未消停絲毫，小道上這會兒的雪又積上兩寸厚度。

  禹城走在前面領路，沒在意後面人對宅子的打量，也沒有出聲提醒，直到了堂屋門外，他才停下腳步。

  「軍爺裡邊請。」

  陳勇武輕嗯一聲，抬步跨過門檻走進去。

  柳青草坐在椅子上，見人進來，立即起身，又驚又喜的迎上去，「果真是陳副將，民女禮數不周，有冒犯到陳副將的地方，還請您別往心裡去。」

  陳勇武眼皮子抖了抖，面上卻是不顯，他沒接她這話，爽朗一笑，「哈哈，柳姑娘，咱們又見面了，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柳青草扯唇，「是啊，這才一日時間，我們又見面了。」

  柳青草故作不知，眼裡滿是疑惑。

  陳勇武見柳青草人真的沒事，擔憂了一路的心才放下。

  只是，他奉將軍命令來此還有一事，卻不好開口。

  柳青草見他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說，心底暗笑。

  果然，他們如柳蕭所言，知曉現在的古家大宅有糧，對她有所不滿。

  他們離開北蕪府城不到一日時間，距離僅僅十里地，離著北蕪府城可不算遠，這風雪天路不好走，兩三個時辰也就能到，柳青草選擇此處落腳也是臨時起意。

  原是想更遠一處的溫泉山莊拿來做排面，好給楊將軍遞送糧消息，結果好巧不巧遇上一群白眼狼，這下就不得不提前將消息放出去。

  這些將士得知柳蕭他們傳出的消息，一個個心裡門清，可就是沒有明說。

  她這次的行事也破綻百出，怪不得旁人，只能心裡告誡自己往後行事該更謹慎才是。

  還好，消息是他們傳出去的，而不是從這些流民口中。

  「陳副將連夜來此，想來是收到了民女遞出的消息了。」柳青草見他不打算開口，只能主動開口。

  陳副將訝異，抬頭看向柳青草，見她一臉坦然，這才明白過來其中深意。

  真真是好聰慧的女子，以此消息傳到他們耳中，免去了被細作窺伺的機會。

  想到此，他又心生愧疚起來。

  柳姑娘對他們一番毫不吝嗇，而他們卻惡意揣度她的為人，是他們心胸狹隘了。

  柳青草看著陳副將臉色不斷變換，唇角的笑意不動聲色的壓了壓。

  思緒半頃，陳勇武回神，臉色恢復如常，「楊將軍得知柳姑娘被流民圍困，立刻命陳某帶人前來支援，見柳姑娘無事，陳某回去也能免了處罰。」

  陳勇武假裝聽不懂柳青草話中深意，他一介武夫不善言談也不引人生疑。

  況且，這事沒到明面上攤開來說，他怎麼也不能坐實他們誤會了柳姑娘。

  柳青草聽罷也不揭穿，淡淡一笑揭過想要繼續追問的心思。

  「民女在此謝過將軍，實在是民女太不該，讓陳副將您天寒地凍的跑上這一趟。」

  陳勇武見柳青草不再追問，頓時鬆了口氣。

  「柳姑娘太客氣了，陳某所做不及柳姑娘千分之一。」陳勇武如實道。

  柳青草對此不置可否。

  陳副將假裝不知她的用意，這般倒是如了她的意，不管過程如何，結果總是她想要的便成。

  目的達成，柳青草也不再多做彎彎繞繞的周旋，隨即開口，「陳副將，民女遞消息給楊將軍實則是暗中傳遞運糧的意思，不料將軍對民女安危在意更甚，這是民女之錯，也是民女之幸。」

  陳勇武一聽，眼睛亮了一瞬，他強壓下心裡的激動，手指的顫動卻將他此刻心緒暴露無疑，「柳姑娘費心了，陳某這就派人去告知將軍這個好消息。」

  在出府時，他們都還只是各自心中猜測，眼下聽了柳青草肯定的話，他一個大男人都要激動得控制不住自己。

  「陳副將不急，民女且先帶您去看一看糧食再派人回去也不遲。」

  柳青草適時出言將人穩住，陳勇武霎時恍然。

  他還不清楚糧食數量，貿然傳信回去豈不是說不清這裡是什麼情況。

  抬手狠狠一拍大腿，感嘆一句，「還是柳姑娘提醒得及時，陳某一時激動竟是忘了這一茬。」說完，他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柳青草，有些急切的詢問，「那柳姑娘，我們這就過去？」

  柳青草知他著急，點點頭起身朝外走去。

  柳青草步子小，陳勇武跟在一旁只得將就著她，可他一想到糧食，心裡不免急切起來。

  等到了倉庫外，柳青草停下腳步，前面倉庫里是最後一批送給北地將士的糧食，十六萬斤糧食，這裡倉庫加上第一次送來的糧食，總共二十四萬。

  這些糧食，夠北地十萬將士吃上一段時間，雖然時間不長，但足以拖延到朝廷糧食運來。

  更何況，她已經身體力行給楊將軍指出了幾個獲取食物的途徑，就算朝廷糧食沒撥下來，就靠著這些他們也能撐上一段時間。

  陳勇武隨著柳青草停了下來，天上的飛雪繚亂他的雙眼，眉睫掛上一層晶瑩，使得他看不斟酌前方。

  抬手胡亂的擦掉冰珠，眼睛頓時清晰起來，一排整齊的房屋並排而建，若是全部裝著糧食，數量可不會少。

  就在陳勇武自動腦補時，柳青草向前一步推開了里外兩道房門。

  裡間防潮門打開，裝得鼓鼓囊囊的麻布袋一重重的堆積在房裡，如山一般。

  不等柳青草說話，陳勇武已經先一步進門去查看，他提起最近一個麻袋矗在草蓆上，手指飛快的在繩結上翻動，不一會兒，麻袋就被打開了來。

  麻袋裡一粒粒金黃飽滿的麥粒，看得他漲紅了眼眶，接著，他將麻袋靠在一旁，又快速的拆開一袋，裡面依舊是脹鼓鼓的麥粒。

  「陳副將，這裡一共有十六萬斤糧食，麥子數量就這一間屋，別的都是米麵菜乾和一部分油鹽。」

  柳青草微笑看著陳勇武，又道，「當然，油鹽數量更少，你知道的，朝廷對鹽可是監管得厲害。」

  陳勇武雙手撐在麥子麻袋上，頭一下一下的點著，天知道這一路他的心情是多麼的忐忑，他怕這一趟不是心中所想，又怕糧食不多辜負了將軍的期望。

  好在，好在一切都如心中所想。

  陳勇武心情又激動又複雜，好半晌才從麻袋上直起身子，拳頭鬆開，手掌里的麥粒落入麻袋。

  「柳姑娘，你真是北地的救星，陳某在此謝過柳姑娘。」陳勇武轉身，雙手抱拳，鄭重道。

  柳青草錯開身子，擺手，「陳副將言重了，民女只不過受人所託，且這一趟民女也是受益頗多。」

  「柳姑娘莫要謙遜，我們不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柳姑娘你所做的一切，我們大伙兒都記在心裡。」

  陳勇武道出心裡想法，也不怕柳青草她不信，這些只要他們心裡清楚就好，日後有機會再慢慢報答回去。

  柳青草輕輕一笑，「這不過一件小事，不用放在心上，這還有許多間房，陳副將還需要看嗎？」

  陳勇武擺擺手，「不必，我馬上就寫信回去告知將軍。」

  突然，他想起宅子外的五千士兵，頓了頓道，「柳姑娘你們不日就要離開，這四處流民不少，糧食放在這裡不安全，正好我帶了五千士兵過來，一人扛一些回軍營，剩下的，就等將軍派人過來取。」

  柳青草輕輕點頭，這些糧食交出去，她便不會參與陳副將的決定。

  而且，這次交糧比她想像中的順利，看來，等這的糧食搬完，他們便能繼續啟程往回趕。

  緊趕慢趕終於在十二點前出了一章，讓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