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落紅
盂縣的這座宅子很大，比之唐晏岫在萬花郡內城買的三進宅子還要大了許多。
因為地段不同，從價值上來看，盂縣的這座宅子是萬萬不能跟萬花郡內城的宅子相提並論的。
不過，既然宅子大了，邀請過來喝喜酒的親朋好友也都住在了家中。畢竟，無論是綠蘿鎮還是楊柳村，離盂縣縣城還是太遠了，喝完喜酒天都黑了，根本就不可能立刻趕回去。
可誰也不曾想到，第二日大清早的，位於正院正房裡的新婚夫妻竟然會鬧將開來。
「出什麼事兒了？阿奶！」
昨個兒多半人都喝醉了，不過也有完全滴酒不沾的，比如說莫家的女眷們。加上宅子裡的其他院子房間都騰出來給親朋好友住了，莫家最為親近的幾人都是住在正院裡的。
聽到正房裡的吵鬧聲，莫千蕊立刻就被鬧醒了，回頭吩咐二丫繼續睡覺，她本人則快速的收拾好自己，急匆匆的跑出了房間。
昨個兒，她們是祖孫三人睡在一個屋的，方才莫千蕊起身後瞄了一眼，阿奶早就不在屋裡了，聯想到昨個兒察覺到的異樣，莫千蕊只覺得眼皮一個勁兒的狂跳。
院子裡空無一人，莫千蕊下意識的看向正房處，這才發現正房的門是打開的，且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阿奶的背影。
當下，莫千蕊也顧不得其他，忙跑進了正房。
可一進正房，莫千蕊就被眼前的情形給嚇蒙了。
明明昨個兒正房是布置得極為喜慶的，且一應家具和裝飾品都歸整的妥妥噹噹的，可如今再看時，房裡就好像剛發生了世界大戰一般。房屋正中的桌椅全部翻倒在地，原本擱在桌子上精緻的茶盞已經成了滿地的碎片，旁邊的梳妝檯和衣櫃也都被弄得零落不堪。
然而，更令人震驚的還不是這滿屋的狼藉，而是新娘子王翠娥。
那王翠娥這會兒是跪趴在地上的，身上裹著被褥，卻只堪堪遮住了腰間，上身只穿了一件貼身的肚兜，背後和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雖然有披散的長髮遮擋著，可卻無論如何也遮蓋不住那滿身的青紫。
莫千蕊的目光落在了王翠娥身上，因為有著上輩子的經歷，她倒不會因為看到旁人露背露胳膊而大呼小叫，只是王翠娥身上的青紫讓她的臉立刻沉了下去。
這事兒還用說嗎？
明擺著就是被自家小叔叔給毒打了一頓！
可是，不管王翠娥有再多的過錯，哪怕真的像莫千蕊昨個兒猜測的那般，王翠娥並非良家女子，可也不能毒打她吧？
對於打女人的男人，莫千蕊根本就沒法忍。
目光一掃，莫千蕊向蹲在角落裡的自家小叔叔開炮：「小叔叔，你怎麼能打嬸娘呢？太過分了！」
「大丫頭你管這事兒！」
莫家小叔叔倒沒有開口，莫家阿奶怒氣沖沖的衝著莫千蕊吼了一句。
隨後，莫家阿奶大步上前，衝到跪趴在地上的王翠娥一陣死命的捶打，邊打嘴裡還邊低聲咒罵著：「你個不守婦道的死女人！信不信我直接拉你沉塘了！」
「嗚嗚，娘……」
「閉上你那張賤嘴！你是你娘？你娘早死了！要是你親娘這會兒還有氣，我也一準打得她沒氣！」
「我錯了，不要打了，我不是自願的，真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莫千蕊站在一旁，有心要上前阻攔自家阿奶，卻被阿奶面上那猙獰的神情給嚇得反而倒退了好幾步。
憑良心說，莫千蕊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兒大的人，且這會兒即便是瞎子也看出莫家阿奶正在氣頭上。莫千蕊在心裡默默的盤算了一下，她上前攔住阿奶的機率要遠遠低於被阿奶遷怒。
當下，莫千蕊就更不敢上前了，在原地愣了半天，開始往莫家小叔叔所在的那個角落裡挪。
「小叔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嬸娘身上的傷究竟是你打的，還是阿奶打的？發生什麼事兒了？」
莫家小叔叔並未吭聲，而是繼續蹲在角落裡，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既不打算起身阻攔阿奶，也沒有任何理會莫千蕊的意思。
「你這人……」莫千蕊氣得不行，可又實在是沒有旁的法子，左思右想的，她只能跑出去喚自家阿爹過來。
可是，昨個兒自家阿爹喝了不少的酒，莫千蕊剛打開阿爹所在的那間屋子，一股濃重的酒氣就撲面而來，差點兒沒直接將莫千蕊給熏死了。
捏著鼻子走到床頭推自家阿爹，可即便莫千蕊在阿爹耳邊大吼大叫，卻愣是沒能將阿爹喚醒。
相反，那鼾聲簡直就是震天響。
莫千蕊真想直接從空間灶間的水缸里舀一瓢涼水澆到阿爹頭上，可遲疑了半天，到底還是沒忍心下手。
忽的，從外頭傳來莫家阿奶喚自己的聲音，莫千蕊只得放棄阿爹，快步跑到了院子裡。
「大丫頭，你立刻去把王翠娥的叔嬸都喚來，就說，我要弄死他家侄女！」
說這話的時候，莫家阿奶面色鐵青，不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記得，不要驚動別人，就喚他們倆過來，知道了嗎？」
「哦。」莫千蕊下意識的點點頭，等回過神來，又問道：「可嬸娘的叔叔昨個兒不是喝醉了嗎？怎麼叫呀？還有，這到底是為什麼呀？阿奶，你不能真的讓我去跟人家說，咱們要弄死她侄女。」
「就是……沒有落紅！」最後那四個字，絕對是莫家阿奶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森然的殺意。
莫千蕊再次愣住了，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麼，而是轉身往正院外頭跑去。
落紅。
在古代是證明一個女子是否貞潔的關鍵。
雖說這種判斷方式並不是很科學，畢竟上輩子的醫學證明，劇烈運動和意外受傷都有可能導致提前落紅。不過，莫千蕊沒打算跟自家阿奶普及科學常識，尤其是莫千蕊昨個兒就懷疑王翠娥的身份很有問題。
假若，王翠娥真的早就已經不是女兒身了，那樂子可就真的大了。
甚至於，被沉塘也不是不可能的。
急匆匆的跑到客院那邊，幸好，莫千蕊這幾日一直在家裡幫忙，莫家阿奶是忙著操辦親事，而莫千蕊則是負責安排所有來客的住宿問題。
旁的人，也許這一時半會兒，莫千蕊還想不起來，不過王翠娥家的叔嬸，卻是個例外。因為，他們早兩天就過來了，最初是住在盂縣的一家客棧里，為的是迎親方便。而昨個兒晚上，因為王翠娥的叔叔喝醉了酒，根本就沒法離開，莫千蕊緊急又騰出了一間屋子讓他們夫妻倆休息。
就跟莫千蕊預料的一樣，王翠娥的叔叔還在睡夢之中，根本就弄不醒，而王翠娥那嬸子卻被莫千蕊的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慘白。
「啊呀，王家阿婆，你趕緊走啊，我阿奶還在正院那頭等著呢，晚了要挨罵的。」
對方是王翠娥的嬸子，也就是比莫千蕊高了兩個輩分，儘管在這之前，莫千蕊根本就不認識她，還是客氣的喚了一聲「阿婆」。可顯然，對方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走啊！快走啊！」
最終，還是莫千蕊連推帶拽的將人弄出了門，好在被外頭的冷風一吹，王翠娥的嬸子也總算是回了魂，不等莫千蕊再拽她，她就飛奔向正院，速度之快簡直就好像背後有鬼在追她。
莫千蕊略慢了一步，等她跑到正院時，王翠娥的嬸子已經跪倒在地上，涕淚交加的苦求莫家阿奶。
「……她說是我男人的侄女，可我嫁給我男人那麼多年了，兩家根本就沒有什麼往來，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她。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親家啊！求求你千萬不要將這事兒說出去，哪怕你要活活打死她也沒關係，只是別說出去啊！」
「閉嘴！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聽你的？不說出來……難不成你就讓咱們家咽下這口惡氣？老娘弄不死她！」
「弄死她沒關係，只是千萬別宣揚出去呢！我有兩個親生的閨女，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們家就不用活了！對了對了，我大閨女今年十二歲了，要不然，你先弄死那王翠娥，等過兩年，我把我大閨女嫁給你兒子？」
「放屁！就你家這種家教，誰還敢要你們家的姑娘？你等著，這事兒絕對沒完！」
「不不不，求求你了，不要說出去，我把我倆閨女都給你！絕對都是黃花大閨女啊！只求你別說出去，這事兒……丟臉的也不止我家呀！」
「你還敢說……」莫家阿奶徒然停了嘴，目光落到了剛進正院的莫千蕊身上，面上閃過一絲遲疑，最終還是咬牙道，「大丫頭，這事兒不用你管，你趕緊帶著二丫去尋唐少爺，讓他帶著你們立刻回萬花郡，甭管這裡出了什麼事兒，都不准回來，記住了吧？」
莫千蕊抿著嘴點點頭，隨後一言不發的進了屋裡將二丫收拾好，拉著二丫就往外頭走。
她明白自家阿奶的意思，這事兒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麼，可一旦家裡出了這種事情，對於整個家的未出閣姑娘的名聲都是有影響的。即便她本人不在意名聲之類的，可不能不顧忌二丫。
況且，她縱然留下來了，對於整件事情還是沒有任何幫助的，還不如先行離開，再讓唐晏岫想辦法查明真相。
只不過，在離開院子之前，莫千蕊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隱隱約約覺得，這事兒怕是另有內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