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新來的實習生場務嗅著空氣里的烤乳豬香味，手裡布置祭祀典禮的手，都頓住。
他看著邊上面無表情，繼續念誦經文的道長，看著道長冷淡闔眼的表情，心裡忍不住暗自佩服。
「真有定力啊，不愧是老法師。」
他就好奇，老道長是怎麼忍住撲鼻的香味，不去想邊上的烤乳豬。
忽然，道觀道長冷淡地睜開眼，看了看熟食貢品上蓋著的紅綢，嘆了口氣。
「你們這劇組的貢品，不太行啊。」
場務一愣。
都是貢品，還分什麼行不行？
道長怎麼知道不行？
「反正也沒人吃，祭祀結束後我們就帶回劇組分了。」
這話說出來，周圍導演，副導演臉都發綠。
「小張，胡說什麼！」
「供給道觀的東西,就已經是道觀神明的財物了,不是咱們的！」
按照供奉的說法，如果私自拿了供品會有損自己的財運福德,供給神明的貢品人是沒資格亂享用的。除非道觀的師父明確表示送給你了,才可以吃。
否則是盜取三寶財物,有罪過。
實習場務被罵了一頓，也老實了，委屈地繼續準備典禮。他被烤乳豬香味激的受不了，但身邊老道長十分老神在在，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動容的臉色，讓他一個年輕人坐不住，00後心裡哪裡藏得住事，問道。
「法師，你就不餓麼？」
老道士終於睜開眼皮子，從門牙中間剔出一根肉絲。
「餓什麼，祭祀典禮太多，天天吃都吃不完。」
實習場務：！！！
「導演說了，貢品不能吃！是罪過！」
老道士表情更從容了，「若塔若僧、若四方僧物,若自取、若教他取,見取隨喜。供品供過8小時以後就可以吃。」
「這些貢品因為供了太上老君，有法力加持,具備正能量!不能浪費，這叫惜福。」
供品主家不能拿走，拿來供神明之後，8小時候撤下來了，道觀師傅才能吃。自己吃不完，可以送給別人吃。
內殿裡還擺著昨天的宴席供品，用紅綢蓋著，小道士掐著時間揭開紅綢，撤下供品不能浪費。
實習場務看得眼睛都發直。
乖乖，好事都被你們占上了？
難怪你們一個個不餓，也不饞空氣里飄的烤乳豬，合著你們早就吃過午飯？而且每頓吃的全是殺豬宰羊的大葷？
他羨慕的眼睛都紅，都想辭職去道觀做道士得了。
他心思在臉上寫的一清二楚，老道士冷淡掀了掀眼皮：「研究所畢業嗎？」
「不是，三本畢業。」
「道教學院考了麼。」
「哪裡考的進？道士大學錄取率200比1，比考公上岸還難。」
「那你還胡思亂想什麼，放你的熟食去。」
實習場務：「……」
他欲哭無淚，這年頭想要蹭吃蹭喝，吃撤下的供品，還得削尖腦袋200人中拼1個名額。
卷，哪裡都卷啊。
……
製片人眉頭一皺，導演就動起腦筋。
王導喊來副導演：「哪家大飯店在做烤豬肉，去把那家店的菜買過來。咱們上祭祀。」
副導演一愣：「熟食都買好了，還要買供品？是不是太多了？」
「你懂什麼？我們開機祭祀就是為了叫神明保佑，神明吃著高科技和狠活兒，聞著空氣里的烤肉，神明會怎麼想？」
副導演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委屈了誰，也不好委屈神明啊。
他一拍腦袋，「成，我這就去買。」
劇組的人都招呼著要去買烤豬肉，但一群人愣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還是念經文的老道士掀開眼皮，指了個方向。
「一品流域。」
「好嘞！」
王導演開車朝老道士指的方向走。他本來以為一品流域是某一家飯店的名字，但他越走越覺得離譜。
怎麼是一家小區？
難道是小區裡有人在點外賣？
他嗅著味兒進門，發現別墅小區里空空蕩蕩，很安靜，這十分不合情理，心裡忍不住疑惑。
現在是大中午白天，哪怕是富豪區小區，也應該有起灶台油煙機的聲音，和路上走路的人聲，但空曠安靜的小區，就和空城般，讓王導演心中暗暗打鼓。
有點嚇人啊……
好像他最近刷的手機逃亡遊戲，他真怕忽然一群人狂奔過來，裂開口狂笑追他砍。
他後脖頸正發毛，立起雞皮疙瘩，忽然小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腳步聲越來越大，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浩浩蕩蕩，像極了上百人在同一時刻殺進來。
「臥槽！那麼多人？」
王導演終於看見了最不願看見的一幕，圍堵小唐師傅的人群從錢貴婦這得到消息，嗷嗷叫著從小區外街道狂奔，一路要殺進別墅小區。
王導演瞳孔一顫，渾身雞皮疙瘩炸開，一腳轟下油門。
跑啊！
還真是神廟逃亡！大白天，他被一大群像極了喪屍的瘋狂人群追，這就離譜。
保安門衛將大群人攔下，浩浩蕩蕩的鄉親食客隔著小區鐵門，把臉緊貼在鐵柵欄上，猙獰紅著眼瞪他。
「憑什麼他能進？」
「就憑他開奧迪？」
「什麼拜訪朋友，我不信！我開電動輪椅怎麼了？我也要進去拜訪朋友！」
「我騎小電驢，但我要拜訪的廚子朋友騎得是電動三輪車啊！」
王導演長舒一口氣。
他對別墅小區里烤豬肉的廚子更好奇了。
什麼人，能又烤出那麼香氣撲鼻的烤乳豬，還能住富豪小區，開的還是電動三輪車？
可能，廚子也只是被富人僱傭的打工人而已。
想到這裡，他心裡踏實很多，同樣都是打工人，他捏著每個月9000多塊的工資，還能拿影視劇的分紅分成。
還是導演這職業好啊。
他循著香味就進了別墅小區最中央的獨棟合院。
叩門。
門是幫廚小李打開的，門剛打開，定製的隔音效果瞬間解除。
原本安安靜靜的小區，因為唐昊的門打開，裡面喧囂鼎沸的人聲立馬傳出來。
錢貴婦哄搶的大喊，塑料姐妹花張夫人的掐罵，還有大胖小子搶不到烤肉的嚎哭，和男人哄女人最後氣急敗壞的喊叫。
「今天讓你蹭到一口算我輸！」
「我的肉！這盒都是我買的！」
「我憑本事搶到的肉，就是我的！」
一群穿著定製名牌大衣，帶著香奈兒耳環，迪奧小皮鞋的富豪，竟然為了一桌菜大打出手。
王導演聽見突然爆裂開的高分貝人聲，驚訝地渾身一震。
我去？
這麼安靜的小區，還有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