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在外面待了,小姐總會回來的,你還是回府歇息吧。」
曹奉庭舉起手,示意他不要多說,老爺這樣下人自不好多說什麼,閉上嘴,和他一起乖乖在門外等候。
這仙客們一種,這府中居然還有些冷清,平日的宴會全是那群仙客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擅自舉辦,今天他親自舉辦,吩咐下人要大擺宴席,可當宴席擺好了他卻發現桌子空落落的,沒有人就坐。說來也尷尬,他這麼多年一心撲到求仙這門事業上,雖也是尋山問水,但朋友沒有結交幾個。今天他只知道舉辦宴會,可宴會是要有人的,一張張空落落的座椅擺著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求了這麼多年的仙,就連擺出一座像樣宴席的本領都沒有,那麼這麼多年他得到了什麼呢?
他稱得上熟人的只有合作的崔莫慶,但今天這宴會請他,總覺得有股說不上的怪味。邀請蘇令?可自己連他在哪也不知道,這宴會竟只是空落落的殼,擠不出一點血和肉。
罷了罷了,沒有什麼朋友又如何?讓下人坐著就好了。而且誰說我一無所有,我還有女兒不是嗎?現在那群仙客走了,我以後就可以和我女兒生活在一起了。
他安慰著自己,他吩咐下人們今天可以入座,可以和他一起享受盛宴。僕人們自然是感激不盡,一個勁的稱謝自家老爺。他看到宴席坐滿了人自然高興,可這宴席仍然熱鬧不起來,為什麼呢?因為僕人們的老爺也一起坐著。老爺在這坐,僕人哪敢隨意竊竊私語?雖是入座卻不能放鬆,全是一副拘拘謹謹的樣子,誰也不說一句話,不動一雙筷。沒人說話沒人動筷,這宴席還叫宴席嗎?僕人們受不了這氛圍,他這老爺自然也受不了,他這女兒沒來他又不能開飯,所以人就僵持著。曹奉庭受不了這氛圍離了座,走到門口,他漸漸聽到後方傳來的議論的聲音,他這宴會的主人才是多餘的人。
趙管家在辦好擂台比試後就告老求辭,他沒有在意,調了李管家接他的位,他辦事也利索,自己沒什麼不滿意的,可自己熟悉的府上的人全走了,這個府對他有些陌生了。
他望著街道,眼蔓延向它的遠方,期望看到轎夫抬著一頂轎子向曹府走來。他就幻想著那轎中走出一位乖巧儒雅的小姐,她看到這裡是曹府,看到自己的裝扮,認出自己是曹府的老爺,喊自己一聲:「爹。」
曹奉庭臉掛上了笑,他腦內便勾畫出一幅動人的父女重逢的場景。他感覺自己心中的某樣早已死去的事物正活過來,那是他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獨屬於人的財富。
「老爺,快看,快看啊!來轎子了!來轎子了!」
曹奉庭從幻象中清醒過來,他聽僕人的話趕忙望去,一頂通紅的轎子便向曹府行來。曹老爺趕緊整理衣冠,擺出一副老爺的做派,他不知道父親應做出什麼樣子,只能以平日的姿態面對以求給多年未見的女兒一個好印象。
那轎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曹奉庭感覺自己的心砰砰響,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咳咳......」他輕咳一聲,那轎子已來到他面前,可惜,它並沒有停下。
什麼?
一陣失落,原來剛才只是一場烏龍,那轎子只是順路經過曹府,裡面坐著的不是他的女兒。
「唉......」
曹老爺低頭嘆息,僕人自然能看出老爺的失落,可這份失落並非他能體會的,他心所牽掛的是府內那場盛大的宴席。多肥的蟹,多美的魚,有多少好食物是他這麼多年只能看著別人放入嘴中而自己幹流口水的?那些菜放了那麼久可真是浪費,他還記得那菜剛端上來的香氣和冒著的熱氣,若是小姐來到,他現在就能撲上去享用那美食。
等了好久兒,遠方便再未走來轎,來的全是過路的人,他們見平日素不外出的曹老爺竟停在門口,似乎在等著什麼人,都忍不住多停留一會兒,想看看是什麼人能讓曹老爺在此等候,可惜停留的人很快就被曹府的家院轟散了。
怎麼還不來呢?
曹奉庭開始擔心,她的女兒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他的那封家書是不是沒有送達?亦或是多年未見的女兒厭惡自己的無情根本不願回來?無數種不好的猜想湧上心頭,曹奉庭感覺自己被壓的喘不過氣。慚愧,後悔,愧疚,毒一般的情緒遏制住他的呼吸,他不知如何是好。
遠方緩緩浮現三個人影,曹奉庭沒有在意,他認為這只不過是過路的行人。二女一男緩緩走到曹府,看清府上的牌冕,一名女子試探地問道:「你是曹奉庭,曹老爺嗎?」
「沒錯,是我。」曹老爺漫不經心地回答,並不抬頭看女子的臉。
女子聽這話痴了,她試圖努力控制自己,淚水在眼眶打轉,盡力維持著,可隨著一滴淚溢出,海般的淚再也抑制不住,女子大喊一聲:「爹!」
曹奉庭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樣貌有幾分熟悉,那張臉曾是一副天真的孩童,他從那張臉看出那過去的可愛兒童的影兒,他無比確認,這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兒。
「仙英!」
喊出這多年未叫的名字,父女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女兒,重新見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短暫的重逢喜悅後,父女二人分開,曹仙英就為自己父親介紹著旁邊的人:「爹,這位是我的侍女,翠兒,這位是伯秦淮公子,我這次能回來,他功不可沒。」
「好好好!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不是說話的地方,來來來,我們先進去,我們先進去!」
父女二人牽絆而行,翠兒和泊秦淮緊跟其後,曹奉庭命令下人快快熱一熱飯食,客廳內的人聽到這話齊齊歡呼,為自己終於能夠吃飯而喝彩。喜悅的氣息瀰漫著曹府,泊秦淮見此欲吟一首詩為這場面助喜,他苦思著,欲在行到客廳前便將詩歌謀思在胸中。他隨眾人步行到潭水邊時,猛地抬頭,這裡有著他熟悉的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