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高中時代(五)

  「……」

  林華翰下意識把自己的腳往桌下藏了藏。

  別嘉言給渣男買過的東西不少。林華翰家庭條件頂多能算得上是小康,屬於這個城市的中低產階級,手裡頭零花錢也並不多。比不得這些富二代,人手幾張卡,隨意刷。

  也因此,他拿的心安理得。都知道別嘉言平常是個手頭松的人,這幾千塊錢,對他來說能算什麼?

  不也就是一個包的錢?

  班級裡頭學生的鞋大多是名牌,林華翰平常穿不起這種牌子,收下鞋盒時,心裡頭還有些隱秘的欣悅。這會兒被杜雲停當眾說出來,輕飄飄的,跟戳破一個泡沫一樣,他臉一下子漲紅了個徹底,反問:「你說什麼?」

  「我送你的鞋。」杜雲停道,「林同學不會忘了吧?小票可還在我家呢,要不我拿過來,幫你想想?」

  林華翰半晌沒言語,只是表情臉色實在算不得好看。他愛面子,在班裡威信也高,還從沒在一個人身上栽這麼多次過,「送出去的東西,還能往回要?」

  杜雲停看著他的目光更不可思議。

  「無功不受祿,這話林同學總聽過吧。林同學又沒給我提供什麼幫助,收下禮物就不心虛?」

  他頓了頓,又意有所指地長長哦了一聲。

  「當然,要是林同學真半點不心虛,那就算了。」他笑眯眯,「畢竟這年頭,都是實誠的人吃虧麼。」

  林華翰幾乎要把牙咬碎,這人哪兒有半分要吃虧的樣!

  偏偏這時候,班裡同學也慢慢從他倆的對話之中反應過來了。十六七歲的少年把面子看的比天重,這會兒聽說林華翰居然白拿人這麼貴的東西還理所應當,看他的眼神都不同於往常。有人道:「好幾千塊錢的東西,又不是便宜……」

  「就是,這怎麼能白拿呢?這有點兒不要臉吧?」

  「平常請喝杯奶茶,往往都得請回去呢。他怎麼好意思收?」

  這樣的聲音響了,讓人想忽視都不行。林華翰低著頭,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半晌後猛地從腳上把那一雙名牌鞋脫下來,往過道上重重一放。

  「還給你!」他咬著牙道,「誰知道當初你給我送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誰稀罕你的錢!」

  杜雲停沒去拿,反而扭過身,跟坐在後頭的女生說:「借張紙巾。」

  女生從紙巾盒裡頭抽出一張給他,杜雲停墊在手上,拎著鞋幫把鞋拎起來。

  「都穿過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退。

  班裡男生說:「不能退,你送給顧黎也成啊。正好他倆鞋碼也一樣,這鞋還是全新的,不浪費。」

  「那哪兒成?」杜雲停不樂意了。

  身邊的顧黎抿緊嘴唇,心裡頭忽然有些不痛快。

  「——怎麼能給他送這種二手貨!」杜雲停堅決反對,「要是送,那肯定得送全新的,這種多髒?」

  「……」

  顧黎扭過頭去,心裡頭那一點不痛快跟被風吹過一樣,徹底散了。

  身邊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碰碰他。

  顧黎聲音還是低的,頭也不抬:「怎麼?」

  「黎哥有想要的嗎?」少年趴在桌子上,巴巴地望著,剖白自己,「什麼都行,我什麼都給黎哥。」

  要我都行!

  他眼睛發亮。

  顧黎沉默了會兒,慢慢把拇指放在了食指第一二關節處,衝著少年比了比。

  杜雲停大喜。

  臥槽,顧先生是在和他比心嗎?

  要不是這會兒還在教室,杜雲停都要撲上去了。依照系統所言,他這會兒高興的就像條終於見著了主人的哈巴狗,恨不能把顧先生按倒在地用舌頭舔遍他的臉。

  顧黎望著他毫不掩飾的歡欣表情,慢慢把後面的話吐出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

  一盆冷水兜頭就把杜慫慫剛才的高興澆滅了,半點兒火星都沒剩下。

  原來顧先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顧黎仍舊探究地望著他,對方情緒從高昂瞬間跌落下來的轉變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微微蹙蹙眉,問:「怎麼?」

  「沒怎麼,」杜慫慫蔫蔫地趴回去,「就只是比心的意思。」

  哎,他還以為顧先生這麼早就開竅了呢。

  7777不贊成:【你們現在還是高中生,應當以學業為重。祖國的未來等待你們去建設,不應該這麼早就開始早戀……】

  杜雲停被它這些大道理吵吵的頭疼,又委屈,【我倒是想早戀,可顧先生不樂意,我一個人也戀不起來啊!】

  7777的語氣中滿是慶幸,【謝天謝地。】

  不然慫慫豈不是要在這時候就上天。

  杜雲停很認真地想早戀。

  年少時的戀愛真是有意思。課堂上老師叫起一個學生,底下的全都嗷嗷起著哄,扭著頭往另一邊看,一定要看的那個女孩子或男孩子紅著臉低下頭才肯罷休。偶爾兩人分到了一組,那更是了不得,上課能被人從頭盯到尾,恨不能從每一個微小的動作裡頭看出點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碰碰胳膊,說句話,全是青澀。

  這時候的喜歡藏不住,一個人喜歡另一個,全班都會知道。稍微受歡迎點的,全年級都能知道。他們總能從各種各樣的跡象里察覺出來,一傳二二傳百,將這消息很快傳播出去。

  杜雲停還沒有體驗過校園戀愛,他看著心痒痒。

  可惜顧先生不太配合,一心只讀聖賢書。

  杜慫慫咬牙,他還就偏偏不信了這個邪!

  他搬著凳子,不著痕跡地挪的更近了點。

  兩人的座位靠的近,手臂幾乎是挨著的。這會兒一靠近,顧黎便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奶香味兒。他掀起眼皮,少年就靠在他手肘旁,臉也湊過來,趴在桌子上,一張臉小的幾乎要被完全埋進胳膊肘里。

  他小聲喊:「黎哥……」

  數學老師還在講課,顧黎瞥他一眼,瞧見少年手在褲兜里摸來摸去,好像要翻找什麼。

  什麼東西?

  他微微抿抿唇,餘光始終向著身邊。杜慫慫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出來了,咻的從口袋裡伸出了已經捏緊了的手指,在課桌底下,悄摸摸給他比了一顆小小的心。

  顧黎心猛地一跳。他甚至無法假裝在聽課,眼、鼻、耳朵,五官在這一刻都被面前的人侵占了。他聞著清清淡淡的香氣,盯著少年從兜裡頭掏給他的心,神色那麼鄭重認真,好像那是少年真真正正從胸腔里掏出來獻給他的。

  顧黎喉頭突然有些艱澀。他想轉移開目光,杜雲停卻手腕一翻,換了個方式。兩手彎著微微合攏,儼然又是一顆圓潤的心。

  停留三秒後,趁老師轉過身去寫板書,他飛快地把手臂伸到了腦袋上,歪過頭。

  咻!

  你的慫慫向你發射一枚愛心攻擊!

  顧黎終於溢出了一聲輕輕的笑。他望著少年,問:「不聽課了?」

  話雖這麼說,可卻沒有什麼責備的意思,裡頭的意味柔的跟水一樣。杜雲停自然也聽出來了,很是羞澀地又在包里翻找,過一會兒掏出來了一枚粉紅色的心型。是用百元紙幣疊的。

  顧黎望著。

  「上課疊的?」

  「不是,」少年壓低了聲音,「昨天晚上。」

  「我只值一百塊?」顧黎反問。

  話說出口,又忽的生出些懊惱。他覺得自己如今真是奇怪極了,情緒好像是個被身邊人緊緊拉扯住線的風箏,隨著對方的動作一會兒朝上,一會兒朝下。這不僅僅是幼稚,可怕的是,他既為自己如此被人掌控而隱隱恐慌著,又情不自禁欣悅著。

  「怎麼會?」杜雲停回答,「那是因為最高金額是一百塊的。」

  「我值得最高?」

  杜慫慫回答:「你是無價的。」

  顧黎的笑意加深了。他黝黑的瞳孔凝視著那枚小小的、粉紅的心,沒有什麼動作。在杜雲停看了眼老師的動態再回頭時,那顆心已經從桌面上消失了。

  課間時分,小平頭又擠過來了。他和別嘉言從開學來就形影不離的,這會兒一分開就不習慣,有事沒事總往第一排蹭。前頭老師還沒走,站在那兒給一個學生講題,遠遠地看見他那顆剃的露出一片雪青頭皮的腦袋過來,不由得皺眉。

  「蔣彥,你老往前頭跑什麼?」

  人都偏心,老師也避免不了。他看這幾個靠走後門進來的學生,就像看到壞了他班裡這鍋好湯的老鼠屎,沒什麼好氣。

  小平頭也不在意,嬉皮笑臉回答:「我這不請教問題來嗎。」

  老師眉頭皺的更緊,「你和誰請教問題?」

  「這不嘛,」小平頭抬抬下巴,「就別嘉言。」

  老師的嘴角壓下去,神情有點嚴厲。

  「和別嘉言請教?——請教怎麼考出倒數第一?」

  他短暫地笑了聲,好像聽到了什麼荒唐的話。小平頭的手還指在一道題上,聽見這一聲笑,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晃晃腦袋,知道自己成績的確不能算是好,只能繼續笑著裝作沒聽見。忽然響起輕輕的一聲,顧黎將筆放在了桌上。

  他突然說:「做做看。」

  杜雲停一愣。

  「嗯?」

  「我給你講過這個知識點,」顧黎抬起眼,淡淡望著他,「做做看。」

  「……」

  筆遞了過來。杜雲停握在手裡,盯著題目。他的確在周末補習時看過這個知識點,因此只是略略遲疑,很快便拿起筆開始算。老師站在他身邊緊盯著紙,顯然是擺明了不信別嘉言能把它做出來。

  誰的學生誰清楚,別嘉言半點心思都沒有往學習上放,怎麼可能會這種題?

  他嘴角愈發向下壓了壓,就站在一旁看著。在看到杜雲停計算過程的時候,不由得瞳孔一縮。

  ……嗯?

  他不敢相信,又湊近看了看。杜雲停寫出所有步驟,這會兒正按照顧先生所說回套進題目里檢查答案,確定無誤後,便慢慢放下筆。

  「對。」顧黎簡明扼要給出了答案。

  小平頭眼睛瞪得溜圓,望著杜雲停。

  「臥槽兄弟,厲害——這種題目你怎麼都會?你不一直說這種函數題跟天書一樣嗎?」

  怎麼突然間還開了竅?

  老師臉色也變了,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雙腿牢牢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顧黎看也未看他,只將書又拿起來,道:「學得不錯,他的確得向你請教。」

  啊,顧先生誇他了,顧先生護他了——慫慫炸了,慫慫要當眾炸成一朵超炫的大呲花!!

  小平頭愣愣地看著他,忽然感覺一陣悲傷。

  說好的學渣一生一起走,誰先成神誰是狗呢?

  怎麼還帶偷偷學習的!叛離學渣隊伍,這就是個叛徒!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好像還在顧學神嘴角看到了一絲笑……

  「我瞎了。」小平頭默默把手舉起來,捂住眼,自我催眠,「是我瞎了。」

  這個世界一定不是真實的。

  他試圖把兄弟重新拽回來,「放學網吧去嗎?」

  不等杜雲停回答,顧黎的筆咔噠一響,目光轉向少年。

  「晚上補課。」他替少年回答。

  小平頭不敢相信,「平常也補課?——今天可是周一,光晚自習下課都九點四十了!」

  這還補課?

  這怕不是要學死?

  哪知杜雲停得了這一句簡直心花怒放,忙道:「補的,補的。」

  我愛學習,學習愛我。最關鍵是補習開始都已經十點了,顧先生總沒辦法大半夜的再讓他回去……

  他小心思一套一套的,當即道:「我有很多地方都想向黎哥請教。」

  小平頭目光登時像是被主人遺棄了的狗,可憐巴巴的。他在原地轉了轉,說:「這總不能你成績上去了,我還在原地踏步吧?」

  雖說爸媽不在意,那也是大家都是這種情況才會輕輕放過。要是別嘉言成績跟坐了火箭一樣往上躥,他卻還穩固停留在年紀倒數前三……

  他打了個哆嗦,拽住杜雲停袖子。

  「兄弟,帶我一個成嗎?」

  杜雲停有點為難,一個是兄弟情義,一個是春心萌動,很難辦啊。

  他把徵詢的目光投向身邊人,就聽顧黎淡淡道:「不可以。」

  小平頭大受打擊。

  「為什麼?

  「我只教聰明的,」顧黎如是回答,「你不屬於這個範疇。」

  「……」

  好好的說話為什麼要人身攻擊!

  小平頭簡直要氣死,杜慫慫美滋滋,「我聰明,我聰明。」

  小平頭有一句mmp很想現在說出口。

  下課後,杜雲停跟著顧先生上了他家車。

  已經將近十點,門口有不少車輛停著準備接學生。大部分人順著窄窄的道仍舊往前走,徑直進到學校的宿舍區,只有離家近的走讀生們從道里拐出來,往家裡去。

  小平頭還戀戀不捨在後頭跟著他們。

  「真走啊?」他嚷嚷道,「咱們今晚上可有團戰!」

  杜雲停已經坐進了車裡,沖他揮揮手。

  「靠……」小平頭喃喃一句,瞧見那車的車標時,倒皺皺眉。是輛好車,看來顧黎家中遠比他想的要條件好。

  他自己也上了車,正準備走,遠遠地看見校門口有個熟悉的人影出來了。

  是林華翰。

  小平頭下意識眯起眼,喊司機:「先等會兒。」

  他也不下車,就坐在車裡靜悄悄地看。

  林華翰心情並不好,在班裡丟了這麼大的人,這會兒臉上還是臊紅的。他扯扯背包帶子,正要往前走,卻聽見後頭有人叫了他一聲。

  「華翰!」

  隔壁班的英語課代表小跑著過來,拽住他袖子,好像是要哭出來了。

  「華翰,我今天在你班裡,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林華翰是真沒什麼心思應付哭唧唧的小姑娘,更何況今天最開始這導火索就是她。可他沒法在這種地方生氣,兩邊路過的都還有學生。他只能強行把心裡頭那點不耐煩壓下來,道:「沒有,怎麼會?」

  小姑娘低聲道:「他說話挺氣人的……我真說不過他。」

  林華翰說:「不是你的錯。」

  小姑娘放心了些,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臉色。她喜歡林華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林華翰成績好,長得好,溫文爾雅,像個標準的小紳士,跟從那些言情小說裡頭走出來的男二號差不多。小姑娘一直偏心男二號,忍不住也多關注他,行動都是為了給他出氣。

  她慢慢把頭低下去。

  「……那我們去操場走走嗎?我還不想回去。」

  大晚上的,林華翰連半點心思都沒有。他蹙蹙眉,想想這女生家境也相當不錯,到底還是抬起腳步,「走吧。披上我外套,夜裡冷。」

  女生受寵若驚,忙小步跑著跟上去,把長長寬寬的外套袖子捏住掌心裡,笑起來時滿是青春的羞澀。林華翰也在笑,可那笑半分都沒有到達眼底。

  校門前的黑車停頓了一會兒,又悄無聲息發動了,兩束搖晃的燈柱慢慢消失在黑夜裡。

  那頭,杜雲停在玄關處換了拖鞋。

  保姆看見他又過來了,顯然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她只是拿錢幹活,沒有權利說什麼,只是對著杜雲停的態度愈發熱情,「小同學想不想吃點什麼當夜宵?」

  顧黎也換了鞋,問:「他們人呢?」

  保姆輕聲答道:「顧總和太太都出去了,可能後天回來。……少爺,要不您先回房吧?我之前燉了雞湯,待會兒給您送過去。」

  她匆匆轉身進了廚房,顧黎望著這空蕩蕩的屋子,抿抿唇。

  他提著書包,徑直順著旋轉樓梯往樓上走。

  杜雲停也跟著他。高中生的書包又重又沉,包看起來比他整個人都壯實,有點兒勒肩膀。往上走兩步,忽然有手伸到了他面前。

  「包。」

  杜慫慫小聲道:「沒事,黎哥,我自己背……」

  顧黎看他一眼,徑直把手伸過去,硬是從他肩膀上把書包卸下來了,提在手裡。杜雲停再想接,只聽見少年淡淡的聲音:「壓的長不高。」

  原主並不算高,也就一米七六差不多。雖然說著好像不矮,可一個稍微過一米七的妹子站他旁邊,都比他顯高。

  還好他腿長,多少拉長了點視覺比例。但這會兒聽見這句話,仍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不痛快。

  身高也同樣是杜雲停的軟肋,自從進入杜家之後,他找了挺多種法子妄想把自己吃的高大威猛一些,最好是能沖淡下他那張臉所帶來的感覺。

  結果是毫無作用。那些個補品不僅沒能讓他長高,甚至讓他皮膚變得更好了,有狐朋狗友說他:跟能掐出水似的。

  還是塊被欺負的料。

  杜雲停於是不再爭,任由顧先生背一個包拎一個包,領著他上去。

  這還是他頭一次進入這個世界顧先生的房間。裡頭收拾的很乾淨,各樣東西都放的規規整整,只是黑白灰的色調有些壓抑,像是沒沾上什麼人氣,透著和顧黎這個人一樣的冷淡意味。

  保姆將用小火煨了好幾個小時的雞湯送上來,許是怕他們晚上不想吃油的,還用勺子細細地撇乾淨了油星兒,只留下幾塊細嫩的肉在湯里沉浮。杜雲停撈起一塊啃了,他吃東西一向很香,讓人看著有食慾。

  顧黎本是不吃夜宵的。他自制力相當強,這在他的字典里與不健康三字掛著勾。

  可這會兒對面人慢慢嚼著的模樣,又讓他覺得這碗的湯格外的香。因此沉默片刻,到底是慢慢地低下頭去,啜飲了一口。

  杜雲停抬起眼來,衝著他彎彎眉眼。

  「這個好鮮。」

  顧黎應了一聲,目光仍然停留在對方臉上。不知什麼時候覺出不合適了,這才緩慢移開。

  他給杜雲停講題,只挑典型案例講,知識點標的明明白白。杜雲停點頭如搗蒜,一面聽課一面做筆記,很有點好學生的樣子。

  解決完這一節內容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外頭保姆敲門提醒他們時間,又問:「這麼晚了,這位小同學是回去還是……」

  顧黎已經站起了身,道:「他留下。」

  杜慫慫瞬間心花怒放。

  留下!

  緊接著,顧黎的下一句就來了。

  「王媽,收拾一下客房。」

  「……」

  杜慫慫好氣。

  好不容易留下了,為什麼要睡客房?

  這房子裡頭為什麼還有客房??

  7777覺得他簡直是被激情沖昏了頭腦,這麼大的別墅,怎麼可能沒有客房!

  它勸說:【你就先認命,乖乖呆著,別浪了。】

  無奈杜雲停的字典裡頭從來都沒有什麼認命。他捋起袖子,已然下定決心,【那我就夢遊。】

  【……】

  系統說:【我猜你夢遊地點是固定的,只有這房間吧。】

  杜雲停奇道:【你怎麼知道?】

  不知道才怪好嗎!你壓根兒就不夢遊,這根本就是居心不軌!

  它真想撬開宿主腦袋,看看裡頭裝的都是什麼。難道除了顧先生,就只剩下浪,浪,和浪了嗎?

  客房收拾好了,杜雲停縱使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得過去。他在客房自帶的浴室裡頭洗了澡,便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神態看起來相當乖巧,還和系統說了晚安,一度讓系統以為他這是要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慢慢也要進入睡眠。

  結果一個小時後,杜慫慫就起來了。系統還沒睡著,看著他這動作登時心生警惕,【你幹嘛?】

  杜慫慫無辜道:【我就喝口水。】

  他光著腳下床,拉開門。

  【你上哪兒喝水去?】系統說,【桌子上不是有?】

  杜雲停的理由一套一套,【我腸胃嬌弱,要喝熱的。】

  【……】

  杜雲停溜到樓下,開了廚房燈燒水喝。燒水壺咕嘟嘟的響,他也不急,撐著兩條光裸的手臂在旁邊等著。保姆為他拿的睡衣原本是為成年的男性客人準備的,有點大,這會兒松松垮垮,一小半白生生的肩膀都從裡頭露出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坐在桌邊喝。

  7777就納悶了,這白水還能品出甜味兒來是怎麼著?

  【你不上去睡了?】

  宿主沒回答,只豎著耳朵好像在聽什麼,一面聽一面往自己胳膊上塗嬰兒潤膚露。半晌後忽然一震,飛快地把睡衣最上頭的那顆紐扣解開了,拉開露出一小片胸膛。緊接著,他伸出手,把自己的頭髮也撓的凌亂了些,潤膚露匆匆丟進柜子里,又飛快地重新坐好,整個流程順暢自然,跟排練過許多次一樣。

  7777一頭霧水。

  【你這——】

  「還沒睡?」

  它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顧黎披著純黑的浴袍,正從樓梯上走下來。許是因為深夜,他眸色比尋常更加幽暗,只有燈光在裡頭映照著,留下小小的、發亮的光斑。

  杜雲停舉起手中杯子,不答反問,「黎哥喝不喝水?」

  他沒等人回答,已經重新倒了一杯,用的是他剛剛用過的杯子。杯口被不著痕跡旋轉了下,方才嘴唇碰到過的地方這會兒準確地旋轉到了顧黎面前。

  顧黎分明看到了他的小動作,卻什麼也沒說,只順著他遞過來的方向喝了一口。

  這水裡頭好像加了糖,甜的很。

  他在少年身邊坐下。

  「怎麼不睡?」

  少年托著臉頰,回答:「睡不著。」

  「怎麼?」

  杜慫慫的嘴唇動了動,答道:「少了些東西。」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清而亮的眼睛就在這昏暗的燈下一瞥身邊人,緊接著又像是受了驚一樣匆匆收回去目光,專注地盯著桌面,好像要從上頭看出一朵花,「少了,所以沒法睡。」

  顧黎望著他。

  「少了什麼?」

  眼前的少年低垂著眼,慢慢道:「我平常在家裡睡,都會有一個晚安吻……」

  7777:【!!!】

  作者有話要說:7777:(痛徹心扉)我就知道!

  杜慫慫:哎嘿嘿~

  形容顧先生開心:嘴角終於流露出一點笑意。

  形容慫慫開心:現場表演螺旋上天下樓跑圈啊啊啊當眾炸成一朵大呲花!大!呲!花!!!

  攻受立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