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韓青現在的身手,怎麼可能被人輕易砍到?輕輕一擰身就避開了刀刃,同時嘴裡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葉青蓮?你瘋了,殺了我,你也跑不掉。」
「跑不掉你拉著你一道進火獄!」來人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隨即再度揮刀撲上。「葉某心甘情願。」
為了掩人耳目,她特地找了一套鐵甲套在了身上。的確達到了遮擋身材曲線,男女莫辨的效果,然而,卻嚴重影響了她的動作速度。全力劈出的第二刀,又被韓青非常容易地避開,連衣服角都沒碰到。
竇蓉在旁邊大怒,拔出寶劍,就要加入戰鬥。韓青看了,卻笑著用身體擋住了她,隨即順手將一張木頭椅子拎起來橫在了自己胸前。
葉青蓮的第三刀轉瞬又至,卻怕砍在椅子上發出的聲音太大,驚動了外邊的党項士兵。半途中不得不撤回,隨即改劈為刺。
然而,刀身太短,椅子豎躺著又足夠長。她連刺三刀,都沒碰到韓青一根毫毛!反而被韓青用椅子腿兒,逼得踉蹌後退。
韓青自問,即便跟竇蓉聯手,也無法在不驚動外邊党項兵卒的情況下,將葉青蓮除掉。所以,化解了對方的攻勢之後,索性用椅子腿對準此女,笑著搖頭,「差不多就行了,你若真想跟我拼個玉石俱焚,又何必擔心撞擊聲?」
葉青蓮聞聽,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咬著牙將鋼刀舉過了頭頂。不待她發起新一輪攻擊,韓青又迅速補充,「你還有很多同夥被困在了附近吧,你身手高強,殺了我之後還有機會逃走。他們呢,全要因你的莽撞而死?」
「你……」葉青蓮被他戳中了痛處,手中鋼刀頓時劈不下去,兩眼之中,卻有淚水滾了出來。
「你是來找我幫忙的?想找我幫忙就直說,沒必要動刀子。」韓青見狀,愈發堅信了自己的判斷。索性又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將手中的椅子依舊橫在身前,「我這人軟硬都不吃,不想做的事情,你拿刀子逼我也沒用。想做的事情,你不用刀子逼,我也會竭盡所能!」
「姑奶奶寧可死,也不會求到你這個狗官頭上!」葉青蓮聞聽,氣得又含著淚舉刀。然而,看到韓青將椅子腿兒又對準了自己,只能半途而廢。
「你如果不是需要我幫忙,又怎麼可能冒險來找我?」韓青自打兩個靈魂融合之後,心思就變得極為通透,笑了笑,搖著頭反問,「這身鎧甲從哪裡弄來的?正應了那句老話,燈下黑。扮做党項軍校,的確不容易被發現,然而卻非長久之計。一旦對方的將領開始點卯,你就立刻得露餡兒!」
「無非一死爾,用得到你來管?」葉青蓮無法反駁,抬手快速擦去眼淚,氣咻咻地回應。
「不用死,你可以穿著這身鎧甲,偷偷混出城外。你為什麼不走呢,讓我想想。你師父,還有那些幫手,都在這條街上吧。你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揪出來殺死。」韓青又笑了笑,低聲推測。
葉青蓮身體晃了晃,卻不肯承認他的猜測正確。咬著牙,將刀插回刀鞘,隨即,輕輕拱手,「姓韓的,你不用說那麼多廢話。姑奶奶承認,今天殺不了你。但是,你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一世的話,還是等你我都從這裡脫身再說吧!」韓青撇了撇嘴,冷笑著打斷。
「嗯——」葉青蓮被噎得喘不過氣,後半句話,也全都卡在了嗓子眼裡。而韓青,卻絲毫不憐香惜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再次強調,「求人,就拿出點求人的態度來。看在你今天捨命刺殺遼國使者的份上,韓某不會輕易拒絕你。但是,想拿韓某的性命來威脅韓某,呵呵,我勸你還是省省吧。韓某當初夫妻兩人被官府和黑道聯手追殺之時,你都碰不到韓某半根寒毛。更何況是現在!」
他上輩子做金牌離婚諮詢師,察言觀色並且跟客戶討價還價,乃是基本功。而葉青蓮雖然學了一大堆歪門邪道,在這方面,卻跟他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此外,葉青蓮再閱歷豐富,年齡不過二十上下。而他,兩輩子加起來卻有五十開外,心理成熟度,也具備碾壓性優勢。
故而,幾句話,他就完全占據了「談判」的主動。令葉青蓮除了瞪圓了眼睛喘粗氣之外,拿不出任何招數來還擊。
「今天你手雷丟得不錯,準頭,時機,都掐拿得恰到好處。」談判時打擊對方,是為了降低其心理預期,並主動提價,而不是為了將客戶趕走。所以,幾句話擊碎了葉青蓮心中的如意算盤,韓青笑了笑,又主動開始誇讚對方,緩和氣氛。
「那原本是為了你這狗官預備的。卻便宜了遼國人!」葉青蓮立刻緩過來一口氣,再度張牙舞爪。
「你別忘了,手雷乃是韓某所創。韓某既然把它交給了朝廷大量製造,怎麼可能沒有破解它的辦法?」韓青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提醒。
這完全是吹牛皮,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遇到近距離凌空爆炸的手榴彈,再訓練有素的士兵,都必死無疑。
然而,親眼看到韓青不停拿出突火槍、弩炮車、簡易投石車等物,並且將偌大的城池炸成廢墟的葉青蓮,卻沒勇氣選擇不信。
因此,將眼睛瞪了又瞪,半晌,她才又氣鼓鼓地回應了一句,「你有本事,我信!然而,卻全用在了為虎作倀,殘害百姓上。」
「這話可就沒良心了!」韓青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反駁,「你摸著自己的胸口想想,韓某幾個月在永興軍路除掉的貪官污吏,是不是比你這輩子都多?反倒是你們紅蓮教,口口聲聲說要濟世救民,實際上,卻與貪官污吏狼狽為奸,並且,賣官鬻爵,包娼庇賭,甚至拿沒犯過任何罪的好人,去替江洋大盜上法場受死,只因為他窮!」
「你,你胡,胡說!」葉青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紅著臉反駁。然而,反駁的聲音,卻又小又弱,並且氣力很快就難以為繼。
身為紅蓮教聖女,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教中高層做的很多事情,都與教義所說背道而馳?
只是,她原本一直相信師父余柏蓮的話,認為這些都是權宜之計,等到紅蓮教推翻了趙家,教主自己做了皇帝,自然會按照教義,將以往的錯誤,一一改正。
然而,此時此刻,被韓青當面將紅蓮教所犯下的惡行抖出,她卻沒勇氣拿「權宜之計」四個字來爭辯,只能低下頭,任由對方羞辱。
好在韓青也沒力氣多翻紅蓮教的舊帳。據他上輩子所見,用炸彈炸平一個國家,來宣揚「教義」的行為,可比眼下的紅蓮教噁心多了。照樣不耽誤人家,天天自詡為人類文明的燈塔。
所以,笑了笑,他就又將話頭轉回了正題,「說說吧,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只要你們能拿出讓韓某滿意的條件,韓某肯定會考慮。」
「不是讓你幫,而是聯手自救。」葉青蓮已經被他打擊得沒了脾氣,卻仍舊嘴硬,「我們的人,被困在這條街上了。你們夫妻兩個和手下的人,也被困在這裡了。單獨往外闖,咱們雙方都沒把握,所以,需要互相合作。」
「合作?既然你想合作,為何上來就動刀子?」韓青看了她一眼,冷笑著反問。
『當然是拿下你,讓你聽命行事,更方便一些。』葉青蓮心中有清楚的答案,嘴巴上卻不肯說出來,只管裝聾作啞。
她不開口,韓青也能猜到答案,搖了搖頭,笑著進入下一個話題。「怎麼個合作法,你先說說,也許我會考慮。」
「我們的人,已經來夏州有一段時日了,對城內城外情況都很熟悉。但是,我們缺乏兵器,特別是那種霹靂彈。而你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人手也不多。」葉青蓮沒有力氣再爭上風,想了想,如實回應,「所以,你出霹靂彈和各種趁手兵器,我們出人。聯手殺出一條血路,並肩出城。此事過後,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我提供手雷?」韓青立刻從她的話里,找到了最關鍵內容,皺著眉頭追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帶著手雷。」
「你武藝不行!」葉青蓮想都不想,直接回應。話說了一半兒,又訕訕改口,「你武藝不差,卻不喜歡冒險。所以,既然來了党項,一定會帶上各種利器。霹靂彈,就是你說的手雷,威力巨大,你不可能不帶。」
韓青聽了,忍不住啞然失笑。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
放眼世界,恐怕連楊旭、張環和折惟忠,都不會去想,他會隨身攜帶大量黑火藥手雷。但是,葉青蓮卻猜了個正著。
不過,韓青卻沒興趣,跟葉青蓮惺惺相惜。笑過之後,就再度搖頭,「我的確帶了很多手雷,但是,卻不能給你們。否則,誰敢保證,哪天你們紅蓮教的人,不會拿手雷來炸我?」
「你剛剛說過,你有破解的辦法!」葉青蓮大急,張牙舞爪地反駁,「你不把手雷給我們,萬一衝不出去,就得落在党項人手裡。」
韓青不跟她爭論,只管繼續笑著搖頭。葉青蓮又反駁了幾句,便意識到,自己是在枉費力氣。因此,把牙咬了又咬,低聲說道:「我可以發誓,在紅蓮聖母像前發誓。」
忽然又意識到,韓青根本不會相信什麼紅蓮聖母,再度用力咬牙,「我可以交出兵器,讓你綁了,扣押在身邊當人質,直到你返回大宋。」
「你做人質?」沒想到,葉青蓮竟然肯拿她自己來換手雷,韓青愣了愣,質問的話脫口而出,「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永絕後患?」
「我是紅蓮教的聖女,殉教而死,是我的榮耀。」葉青蓮心中早有準備,笑了笑,輕輕放下了手中鋼刀。「你要是不放心,現在就可以殺了我。只要你答應為我教提供一千,不,五百枚手雷!你把手雷交給我們的人,我死而無憾。」
說著話,她臉上的笑容盡去,代之的,則是聖潔與驕傲的表情。比起韓青以前見到過的任何一張她的面孔,都要真實。
然而,韓青卻絲毫不覺得感動,想了想,再度搖頭,「我現在不想殺你。五百枚手雷,你們要的也太多了。党項人以前從來沒見過手雷,夏州城的城牆也沒多高,如果光是為了殺出一條血路,幾十枚手雷就足夠。」
「我們要殺李德明!」葉青蓮知道,繼續用謊言欺騙韓青,雙方肯定會談崩,想了想,將紅蓮教的意圖,如實相告,「我們必須殺了他,給白澤姐姐報仇,也給我們自己尋找出路。否則,當初逃到夏州的數萬教中老幼,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