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其實心裡已經有些猜測,可是他覺得於教員應該不至於這麼喪心病狂升降舵和副翼同時卡阻。
「通知塔台,操縱故障可能會突破三千三百米,並申請雷達引導,返場落地。」
現實航班中,徐清早就交操縱了,一個副駕駛還飛個錘子。可現在明顯是沖他來的,徐清也懶得這般無謂的嘗試了。
刁傑將徐清的意思告知塔台,於教員這才道:「你們上三千六百米,自行右轉切入三邊。」
升降舵不能用那就打配平,副翼不能用就用方向舵。
這誰都知道的事兒,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有相當的難度。
徐清在接近三千六百米的時候開始往前打配平,同時柔和緩慢地收油門。這時候,自動油門還是可用的(後面做檢查單還是要斷),大部分時間徐清可以順著自動油門來飛,這無疑減小了許多工作壓力。
可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飛機在過了三千五百米之後,就不再上升了,反而開始下降。
徐清心頭一凜,知道配平打多了。這一下降,直接掉了五六百尺。徐清趕緊往後打配平才止住下降的趨勢。
接著飛機又開始以五百到六百英尺每分鐘的速度開始上升。這次徐清學乖了,不再繼續往後打配平,而是就以這麼個小小的上升率慢慢蹭回去,在接近改平高度時,往前稍稍打點兒配平就好,停住飛機上升的勢頭就行。當飛機有偏離高度的趨勢時,以微量的配平提前反向操縱遏制住偏離的情況。
至於轉彎就相對容易,徐清需要右轉,就蹬右舵,擺出一個坡度就好,這時飛機就可以轉彎了。臨近改平時,減小舵量,減小坡度,儘量在改平的時候,同時將坡度歸零。
當然,很多情況下並不能做到如此完美,到時微調一下即可。
徐清在前面聚精會神地操縱,後面的火藥味也已經到了頂峰。
「於琦,這樣不好吧,操縱卡阻,副駕駛不來這個吧。」常教員冷聲道,連對於教員的稱呼都變了。
「可不能這麼說。」於教員慢條斯理道:「第一副駕駛其中就有關於機長失能的訓練,那時候操縱卡阻,可不管你是機長還是副駕駛。」
「他現在也不是一副啊,連二副都不是,強詞奪理。」常教員顯得有些激動:「你要是想掛他就直說,可是,就算他這次飛機摔了,我照樣可以去飛行部理論,用這個掛一個副駕駛,沒這個說法。」
「是沒這個說法,我也沒準備用這個理由掛他。」於教員淡淡道:「可是,昨天不參加課後講評足夠掛了他了。」
於教員的腦海中回想起上午公司開會,他就坐在常教員身後,可是常教員並沒有發現。
那時候,常教員跟機隊領導挨著坐著,眉飛色舞地講這次模擬機遇到一個有意思的小伙子叫徐清。常教員讓機隊領導稍微安排一下,待到下了機隊,把徐清分到他那一組。
當時,於教員心中大為好奇。常教員已經好幾年不收徒弟了,前面一批基本都是機長了。沒想到臨近退休,突然萌生了收徒弟的想法。
其實,於教員跟常教員兩人並不對付。常教員為人耿直,很是看不慣八面玲瓏的於教員,不止一次的在公開場合嗆了於教員。於教員對常教員心中早有芥蒂,奈何常教員資歷太老,別是是他,連公司領導都不願招惹。
治不了常教員,還治不了一個小學員,不能傷筋動骨,噁心你一下總還是可以的。
巧的是,早上飛標核實最近的模擬機錄像後,將有問題的人的名單給了他,其中就有徐清的名字。
之前,集團確實發文勒令整治模擬機作風。但是,畢竟是經年累月,積重難返,大家對於模擬機都相對隨意,一時間全部糾正過來,難度比較大。
所以,對於自發文後到今天的模擬機作風紀律問題會給予搜集處理。但是,領導內的集體意見是從輕發落,因為涉及人太多,按標準處理,打擊面太廣。處罰只是手段,目的還是要引起眾人的重視。
至於瞿星二人是撞槍口上了,是在實地監察的時候被抓了,正好當作典型。
如果沒有常教員這層關係,徐清缺席課後講評這件事兒,估計也就罰點錢。
可是,牽扯到於教員的報復心理,跟瞿星一樣被人提出來當典型還不是於教員一句話的事兒?
兩個典型和三個典型並沒有什麼區別!
徐清握著駕駛盤的右手愈發用力,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還沒上模擬機,結局就已經註定。
「這個是他要去觀摩模擬機。」常教員解釋道。
「這個不是理由。」於教員否定道。
常教員煩躁地齜了一下牙,沉聲道:「這事兒怪我,是我讓他去的,要處罰也是處罰我。」
於教員可不能讓常教員把這事兒攬下來,這事兒嚴格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落到常教員身上,浪花都不見得能濺起來。
「他是當事人,脫不了干係。」於教員一句話就把徐清給釘死了。
常教員盯著於教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我還是有些面子的。」
於教員臉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常教員竟然準備為了徐清特地去找領導,而且,他可以確定,領導肯定會賣他這個面子。
常教員這下釜底抽薪搞得於教員有些不知所措,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猛地,於教員凍結模擬機,轉向徐清說道:「小伙兒,你落得下來嗎?」
剛才於教員和常教員針鋒相對的對話被徐清盡收耳中。於教員眼見常教員那邊已經討不得好處,還是決定挑軟的柿子捏,他很陰險地把問題推給徐清。
徐清又不是傻子,他吃透了於教員的想法。現在徐清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說自己落不了,讓常教員給自己出頭。
可是,就在剛才徐清改變想法了。
他與常教員非親非故,不願承這份情。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覺得自己……能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