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旖和周洛琛提前回港城了,給出的理由是,周洛琛手上的案子比較著急,下屬目前又沒有秘書,只有尹哲彥一個助理,忙不開,所以就先借了邢肆的秘書去用。
此事一出,大家都對邢肆抱以圍觀,邢肆淡定地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對別人的注目禮全部無視,似乎借給周洛琛秘書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全然不似過去那般與周洛琛過不去。
想起當初邢肆送周洛琛的那副「無欲則剛」的字,大家不由十分感慨,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曾經針鋒相對的人,如今竟又恢復到了最初結識時的友好關係上。
雖然錯過了剩餘幾日的儷川之行,但能跟周洛琛在一起,方旖就不覺有遺憾。
兩人回到港城時是當天晚上,下了飛機,周洛琛帶方旖去停車場取了車,隨後直接開車去他家,連問都沒問她是否要回她自己的住處。
是以,當方旖半夢半醒地下了車,發現到了某人家樓下時,多少有點反應不過來。
「怎麼到這來了?」她回頭問拿行李的周洛琛。
周洛琛面不改色道:「很早就想說了,但你母親一直在這,不太方便。」他看向她,勾著眼尾道,「我們同居。」
沒有問號,陳述的語氣,好像不接受拒絕,但方旖還是拒絕了:「不要。」
她這麼果斷的拒絕也在周洛琛的意料之中,他走到她身邊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開個玩笑,當真了?」
方旖作勢要踹他,但他已經越過她先一步進了大廳,她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久違的周某人住宅,方旖把自己扔進沙發里像一灘泥一樣窩著,眼睛半眯半睜,慵懶非常。
周洛琛放好了行李下來見她這副樣子,什麼也沒說,繼續做他的事。
等一切都搞定之後,他在樓梯口說了句:「躺夠了就上樓來,我先去書房。」
方旖弧度輕微地點了點頭,也沒在意他是否看得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樓口,她便迅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像只機敏的小豹子一樣,鑽進了她之前住過的客房。
就這樣,周洛琛在二樓書房工作,方旖則在一樓客房尋找著她的目標——監控攝像頭。
心裡已經料到那必然是隱蔽的針孔攝像頭,方旖也就沒期盼能很快找到。她在房間的角落裡轉了一圈,最後搬來椅子站在門口的上方,將斜角處掛著的小畫像摘了下來,果然在後面發現了針孔攝像頭。
把攝像頭弄下來,將畫像重新掛回去,方旖跳下椅子在屋子裡走了幾步,決定帶著它去書房轉一圈,讓某人心裡長長草。
到達二樓書房門口,方旖往裡探了探頭,見到坐在辦公桌後認真看文件的周洛琛。
藍灰色的三件套西裝,白色軟領襯衫,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他的穿著一向英俊完美無可挑剔,而他此刻正垂著頭,認真地工作,檯燈的微光勾勒著他的臉部線條,那模樣可真迷人。
方旖不知不覺竟然看呆了,趴在門上好半天沒反應,這副如痴如醉的樣子,讓挺忙碌的周洛琛都沒辦法無視了。
「想進來就進來,不進來就去休息,不要在那當門神了。」周洛琛抬起頭推了推眼鏡,一絲不苟地說。
方旖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容,將背在身後的手轉到面前,把手裡拿著的東西在他眼前晃了晃,滿意地看見他清雋的眉峰蹙了起來。
「從哪弄下來的。」他說著,起身過來。
方旖後退了一步,得意道:「一樓客房門口的畫像後面,我聰明吧?」
周洛琛走到她身邊拿過攝像頭,溫潤的薄唇抿在一起,言語刻板道:「監控並不是為了專門看你,而是為了安全,每個房間都有。」
「為了安全?」方旖歪了歪頭問他,「你平時會遇見危險嗎?」
周洛琛轉身朝回走,背對著她說:「以前出過一些事,所以比較警惕。」
方旖跟上去好奇道:「出過什麼事?」
周洛琛坐到辦公桌後把攝像頭丟進抽屜,疏朗的眉目令人移不開視線:「過去的事不想再提,今晚我要加個班,困了你就先睡。」說罷,繼續低頭工作。
見他是真的忙,方旖也沒再鬧他,出了門去一樓廚房給他做了點宵夜,送到書房後就洗了澡去臥室睡覺了。
周洛琛這次是真的忙,所以她洗澡時的畫面他也沒刻意去看,反正該看的他都已經看過了,錯過一幕也沒什麼。
夜裡,方旖起夜時發現周洛琛還沒來睡,她眯著眼看了看掛鍾,都三點多了,這個時候還不睡明天打算怎麼辦?
方旖披上外套出門,先去了廁所,隨後去了書房,書房的燈關著,只亮了檯燈,周洛琛坐在檯燈下用鋼筆在紙上寫什麼,眼神清明,不見疲倦。
看來上帝還是公平的,功成名就的人擁有著別人沒有的毅力和努力,周洛琛在有才華的同時,也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時間,所以他可以成功,而很多人永遠都在起步狀態。
聽見門口的聲響,周洛琛抬眼望了過來,見到穿著真絲睡衣的方旖身姿曼妙迷迷糊糊地靠在門邊,他寫字的手立時頓了一下,字的撇便寫錯了。
「……」周洛琛無聲地嘆息,放下筆站起來朝外走,說,「這麼晚了起來做什麼?」
方旖拉住他伸來的手,攥緊後牽著他朝臥室走:「睡覺吧,太晚了。」
周洛琛沒拒絕,順從地跟她回了臥室,簡單洗漱後換下衣服躺上了床。
時間已經很晚了,又忙了一夜工作,身體切實需要休息,所以今晚他們什麼也沒做,只是安靜地睡覺,互相擁抱,那麼安穩。
然而,這段平靜的生活似乎真的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就在事務所其他員工也回來開始上班、周洛琛正式成為月麟世佳現任負責人的代理律師後,方旖家裡也傳來了一個壞消息。
她接到了老家打來的電話,打電話的人是同鎮的鄰居,說是方母被繼父毆打昏迷,現在正在醫院搶救,凶多吉少。
方旖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去了邢肆那裡請假,雖說她前幾天在周洛琛那打了幾天下手,可到底還是隸屬於邢肆,所以請假要找邢肆批准。
邢肆自然會給她假期,但他同樣也關心她為什麼請假:「你看起來臉色不好,出什麼事了?」
方旖抿著唇,言詞含糊道:「沒什麼,家裡有點急事,我必須回去一趟。」
邢肆微微思索,猜測道:「你母親有事?」
方旖驚訝地睜大眼,這個表情讓邢肆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說:「我也就是隨口一猜,竟然是真的?問題嚴重麼,錢夠不夠,不夠我可以借給你。」
方旖忙道:「錢不用擔心的,我攢了很多,只要馬上回去一趟就好。」
「回去吧。」邢肆站起來道,「現在就走嗎?我送你去機場。」
方旖皺眉說:「我家離這邊很遠,坐飛機晚點的話還不如坐班車快,我坐班車就好。」
邢肆直接道:「我開車送你回家。」他拿起車鑰匙,披了外套就要和她一起走。
方旖詫異道:「您送我?算了吧,這不合適。」何止不合適,簡直有點難以理解,就算是照拂下屬,也有點過了。
邢肆也不知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他抿唇道:「一切以你母親為主,你不想早點見到她?」
方旖十分猶豫,片刻後她說:「邢律師您先忙,我先去跟周律師說一下。」
邢肆扯起嘴角笑得有點傷人:「對啊,就算要用到男人,你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
方旖表情莫名地看著邢肆,邢肆別開臉不與她對視,淡淡說道:「去吧,趁著他還沒離開。」
方旖沒說什麼的,點點頭離開了他的辦公室,來到周洛琛的辦公室外敲響了門。
這幾天周洛琛很忙,常常都不在事務所,今天難得在就遇見了她這些事,也真是巧了。
進了辦公室,方旖簡單把事情說了一下,周洛琛全程都沒表情,似乎並不意外這些事發生。
說完了話,方旖喝了口水,問他:「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周洛琛直接道:「你自己回去肯定是不行。」
方旖嘆了口氣:「可是你也沒時間陪我回去啊。」
周洛琛點點頭:「的確,馬上到上庭的日子了。」他思索了一會,說,「這樣,我讓嚴肅陪你回去,他還欠我個人情。」
是江任許那個人情吧?方旖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上完了庭如果有時間,再來我家找我。」
周洛琛皺著眉說:「你確定自己可以?」
方旖點頭道:「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
這台詞讓周洛琛揚起了唇角,跟她說:「你說得對,你現在是我的人,不是你自己了。」
方旖一臉無語,似乎沒料到這種時候他還會開玩笑。周洛琛轉了轉手裡的鋼筆,道:「你帶我的卡回去,如果需要錢就先取。」說著,就拿出錢包取了一張銀行卡遞給她。
方旖無奈,這些男人怎麼就知道給她塞錢呢?她現在真的不缺了。
把卡塞回去,方旖說:「我有錢,足夠了,本來想還你的一部分,現在看來又得推後了。」
周洛琛沒拒絕,收回了銀行卡,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堅持,可能會讓這個固執的女孩覺得被看輕了。
他掃了一眼檯曆說:「那你先自己回去,我上完庭就去找你。」
方旖微微頷首和他道別,出了他的辦公室後就收拾東西走了,這一去就是一周,事務所不明真相的同事們還以為她要辭職了呢。
一周的時間,已經足夠方旖把家裡的事情搞清楚了,事情如她所料的那般,沒錢的日子過得本就不安生,有了錢某些人便更不安生了。
這次繼父倒是沒去賭博,也沒再嗜酒,而是玩起了女人。他用周洛琛給的錢開了一個便利店,跟店裡的收銀小姑娘搞在了一起,那麼大的年齡差,讓方母根本無法接受,一氣之下與他撕破臉皮,這就是方母現在躺在醫院的原因。
方旖看著惆悵的母親,恨不得立刻回去找繼父和那個小女孩理論,可母親的阻攔以及她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要等,等一個成熟的時機,等周洛琛來到這裡。
這天,方旖正在給母親削蘋果,病房門忽然從外面打開了,她原以為是查房的醫生,誰知回頭一看,竟然是實施家庭暴力的繼父,身後還跟著個年輕小姑娘,穿得……怎麼說呢,她的穿衣風格就是那種一看就是以前沒錢,現在忽然有錢了,特別土,特別暴發戶的樣子。
方旖冷著臉道:「你來幹什麼?還帶她來?」方旖很清楚那個女孩是誰,因為她看見母親臉色愈發難看了。
她擋在母親面前,面無表情道:「馬上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繼父瞧見方旖在這十分意外,打量了她好一會才開口,說的話竟然是:「這麼久不見,旖旖可是更漂亮了。」
人家都說小說來源於生活,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在律師事務所做了一段時間的文秘後,方旖就感覺到社會裡有很多奇葩,現在愈發覺得如此了,眼前不就有一對兒嗎?
「既然你們不走,那我現在就叫保安。」方旖拿起電話。
繼父急忙道:「別啊,我就是來看看你媽好點沒。
方母激動道:「你還有臉來?還帶那個狐狸精來!你是怕我沒死,故意來氣我的吧!」方母說到痛處非常憤怒,捂著心口急促地喘息,看上去很不好。
方旖護著母親,心裡非常壓抑,她很想衝過去揍那對兒奇葩一頓,可理智告訴她得冷靜,她不能那麼干,她一個女人,討不到好處。
繼父聽見了方母的話,好像十分無語:「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狐狸精,我和小林一點關係都沒有,今天帶她來就是想找你解釋一下,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吧!」
方母指著他們氣得說不出一個字來,方旖握住母親的手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方母這才感覺好了一點。
不想和渣男說話,方旖拿起電話又要撥號,繼父見此急忙要來搶電話,她餘光瞥見了他的動作便有意閃躲了一下,不過她多此一舉了,因為有人攔住了他。
攔住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闊別多日匆匆趕來的周洛琛。他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緊緊攥著繼父的手腕,輕易將他制於原地,惹來一屋子的人注視。
跟著繼父來的那個小女孩哪裡見過這樣風度的男人?這會子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扒在他身上,方旖實在受不了她用那麼噁心的眼神看她的男人,直接走過去擋在了周洛琛面前。
周洛琛自然明白她的意圖,鬆開了方旖繼父的手,將她拉到一邊說:「無妨,我來處理。」
方旖點點頭,乖巧地做他背後的女人。他今日穿了套銀灰色的暗紋西裝,里搭暗色條紋的白襯衣,系了條紫色菱格領帶,西裝上方口袋處整齊地疊著暗紫色的千鳥格口袋巾,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眉眼如玉,下巴光潔,薄薄的唇瓣潤澤優美,像從畫裡走出來的紳士。
有這樣的男人為自己抵擋風雨,方旖覺得自己這輩子真是值了,她上輩子也不知行了什麼善,這一世竟可以遇見他。
方旖的繼父乍一見到周洛琛,還有點窘迫和擔憂,但現在已經恢復了冷靜,輕聲說著:「這不是周律師嗎,好久不見。」他要和周洛琛握手,周洛琛卻無視了他。
只聽,周洛琛冷淡輕蔑道:「的確好久不見了,鄭先生也是個人物,我還是第一次碰見敢用我的錢去養小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