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173：以人品作證

  離開朽木家宅邸，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光景。

  考慮到今天是的的確確解決了件煩心事，有馬靜也的表情相當放鬆。

  這份感情甚至感染到了身旁的二人。

  京樂春水盯著有馬靜也的側臉，在此刻笑著說道。

  「看樣子，是成功了吧？」

  不等對方回應，浮竹十四郎已是順勢接口道。

  「就算不是，應該也有所進展了才對。」

  ——你們兩個是怎麼知道的？

  「畢竟有馬你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啊～簡直屬於一目了然的程度。」

  「嗯……山本老師也曾經這樣說過來著。」

  有馬靜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最後露出了個無奈的表情。

  居然是因為這種『無趣』的原因嗎？

  「有那麼明顯嗎？」

  面對著五番隊隊長的自我質疑，在旁的二人順勢笑道。

  「嗯～也沒什麼不好吧？畢竟大家也都不討厭來著。」

  「我覺得這也算是有馬君的特色了，而且最近五番隊的人氣也很高。」

  四十年之久的經營時間。

  便是讓有馬靜也這種親和力滿滿的形象，在真央靈術學院之中『久負盛名』。

  如今每年報考的人數都相當多，甚至可以說是第二檔的熱門分隊。

  當然——身份尊貴又事少的幾個老牌番隊，自然還是雷打不動的程度。

  三人一起離開了朽木家的宅邸，在分岔路口處，京樂春水叫停了正打算告辭的有馬靜也。

  「既然事情都已經結束了的話，要不要再去小酌兩杯？」

  說著，他還舉起了右手，在自己的嘴前簡單地比劃了一下。

  「明天反正也是休息日，就算喝到斷片都沒關係啦～另外還有當紅花旦的新節目來著……有馬君還是不要錯過的比較好喔。」

  如同字面意義上的教唆。

  讓浮竹十四郎都露出幾分的不悅神采。

  「春水，這麼不慎重的話還是少說些比較好。」

  後者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更是輕鬆無比。

  「安心～有馬君的副隊長可是個很能幹的新人來著。而且我這邊的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畢竟……」

  「京·樂·隊·長！」

  字面意義上的一字一頓。

  帶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怨氣與嚴肅態度，讓原本還是滿臉輕浮的京樂春水，在此刻都是露出了個尷尬表情。

  這個聲音是……

  三名隊長齊齊轉頭，看到了某人正從角落處的陰影中緩緩現身。

  黑髮，眼鏡。

  容貌端莊，身材纖細。

  此刻正順勢抬起右手，用著指尖扶正了臉頰上的鏡框。

  伊勢七緒。

  較之於四十年以前而言，對方的樣貌看起來更顯知性，大方。

  如同字面意義上的大家閨秀之感，便是此刻對方給予的直觀感受。

  只是對方的表情過於深沉。

  簡直就像是刑場上的劊子手那般誇張——如今的氣勢之強，便是讓在場的三人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京樂隊長！勞駕您再重複一遍剛才說的話！」

  「……啊，哈哈！七緒醬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啊？女孩子可不能傍晚時候在外面亂跑～」

  「又打算把隊伍里的工作全部放下，只顧著自己開心地去喝花酒了嗎？！」

  「不，那個……」

  「作為八番隊隊長而言，您的保密意識何在？」

  「呃……」

  「還是說您其實根本瞧不起這個工作？」

  「抱歉……」

  猶如霜打過了的茄子般。

  京樂春水焉巴巴地上前兩步，直至站定在了伊勢七緒的身後。

  明明是副隊長，在這種時候的氣質卻已經全盤壓制住了自家的隊長——伊勢七緒，現在的你……

  好強大！

  八番隊隊長的妥協之舉，似乎也讓伊勢七緒的情緒有所好轉。

  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一些，再次轉頭，看向浮竹十四郎時已是歉意滿滿的模樣。

  雙手收在身前併攏，脊背挺直。

  伊勢七緒做了個微微前傾的動作。

  「抱歉了，京樂隊長說了些讓您困擾的話。」

  浮竹本就不是較真的性格，更何況還是這種玩鬧性質的行為？

  「不用不用，我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恰恰相反。伊勢小姐，您做的很好！」

  能看出來兩個人頗有些共鳴感……

  至於有馬靜也這邊。

  伊勢七緒卻是並沒有轉頭朝著這邊看來，她只是這樣保持著側身的動作，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有馬隊長，您也是……讓您見笑了。」

  ……嗯？

  為什麼對我的態度就不一樣？

  這種異樣感過於突出，明顯。以至於讓看起來愣愣的十三番隊隊隊長都有了察覺。

  有馬靜也跟浮竹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圈，不等當事人開口，京樂春水的嬉笑聲已至。

  「啊呀還真是慚愧啊，當街被副隊長教訓什麼的……簡直晚上睡覺都要在被窩裡頭抹眼淚了啊。」

  「所以，繼續在這樣持續下去就顯得太不像話了，還是早些回去幹活吧。」

  「浮竹，有馬。抱歉了，看樣子我們也就只能下次再約了～」

  將草帽壓低，寬厚的大手輕拍在了伊勢七緒的肩膀上。

  「七緒醬，跟兩位隊長打聲招呼吧，我們該走了。」

  樣貌知性的女子微微回神，在此刻沉下了腦袋。

  「浮竹隊長，有馬隊長……我們就先告辭了！」

  二人一前一後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浮竹十四郎與有馬靜也同樣不順路，二人亦在此刻道別。

  臨別之時，浮竹的視線頗為玩味……這會兒也是上下地掃視著看了眼有馬靜也。

  把當事人盯得都有些緊張兮兮的感覺了。

  「那個……浮竹隊長？您在看什麼？」

  「哈哈，沒什麼。倒是有馬君，還記得以前山本老師跟你說的一些話嗎。」

  老頭子說的話可多了，這種時候自然也無從說起忘記與否。

  「你這小子，女難之相啊。」

  ……

  行走在了歸隊的路途之中。

  伊勢七緒的表情一直都有些緊繃著的感覺。

  雖然因為個人特質的原因，她並沒有攜帶佩刀……

  但憑藉著自身的鬼道水準，如今擔任的副隊長一職，同樣也得到了諸多隊士的認可。

  知性而果斷。

  這便是許多人予以她的評價。

  ——僅作為領導而言的話，能在伊勢前輩手底下幹活，也會讓人有种放心的感覺啊。

  畢竟另一位八番隊隊長，看起來就是一副很不可靠的樣子……

  只是此刻這位在隊內頗具威信的女子，此刻正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京樂春水凝望著對方的背影，胡茬唏噓的臉上，露出了個頗為感慨的表情。

  「七緒醬？」

  「……」

  「看起來很沒精神啊，是因為肚子餓了嗎？」

  「……」

  「這附近我知道一家鰻魚店喔，雖然消費水準不低，但偶爾破費一下也是很正……」

  話沒能說完。

  因為伊勢七緒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

  「京樂隊長！您想要說什麼！」

  看著對方一副火氣沖沖的表情，京樂春水反而無奈地笑了笑。

  嗯……該怎麼形容呢。

  氣勢很足，語氣很沖。

  但更像是一種自我防禦般的行為，像是把身體給團起來了的刺蝟般。

  毫無攻擊性可言，只是出於自衛而做出的下意識反應罷了。

  「那個啊，七緒醬～這種時候不要這麼緊張嘛，畢竟我們的關係應該沒有這麼僵硬吧？」

  伊勢七緒的臉色好轉了些許，但眉頭依舊緊皺不放。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該如何回答才好呢？

  成年人總會以不落人面子為前提，展開一系列的迂迴戰法。

  但如果對象是『自己人』的話，偶爾任性些，來個開門見山也是不錯的選擇。

  京樂春水嘴角上翹。

  「你對有馬隊長還有些好感吧？」

  「……？！！！」

  伊勢七緒的呼吸很明顯凝滯了一下。

  整個人更是因為緊張，以至於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多。

  雙手握拳的同時，更是下意識地湊到了胸前的位置處，緊緊地攥成了一團。

  肉眼可見的慌亂——但也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伊勢七緒像是回過神來那般地，厲聲地回道。

  「胡說八道！」

  「是嗎？」

  京樂春水別開了視線，騰出來的右手揉搓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雖然我也覺得不是這樣的，但是啊……這份動搖本身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吧？」

  都是成年人了。

  光是耍嘴皮可沒有什麼用。

  「當初在學院裡頭就有些接觸的經歷，之後因為鬼道的關係，彼此之間也聯繫不少吧？」

  「說起來七緒醬也算是對方的鬼道前輩才對吧？接著這個由頭再接觸一下對方，理由也會顯得很正當喔。」

  「所以偶爾也變得爽快一點，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胡說八道！

  儘管內心如此，但伊勢七緒卻是無言以對。

  頂嘴沒有用，至於反駁的話語，對方更是聽不進去。

  所以最佳選擇就是自己閉嘴，當作什麼都不在意……

  她只是將眉頭緊鎖地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麻煩您就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說說就罷了。」

  拿不上檯面。

  更不值得說道。

  對，自己的這份感情就是這麼沒有意義的東西。

  「呀～這可不行啊七緒醬。」

  自暴自棄不是好事。

  更何況啊。

  「為了能夠讓七緒醬變得幸福，這世上可是也有其他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出很多努力的喔。」

  看得到的，看不見的。

  猶如冰川一般，浮於表面的是輕薄的假相。

  沉於陰影之中的才是深沉的實體。

  只是很遺憾，此刻的伊勢七緒似乎並未能夠體會到這種感情。

  她咬緊了牙關，下意識地想要掙開……同時嘴裡頭也頗為倔強地說道。

  「這種……」

  遺憾的是……話音未落。

  因為在同時，伊勢七緒看到了面前的男子。

  在此刻正露出了一副非常罕見的表情。

  傷感？難受？

  無奈？憐憫？

  難以言喻的模樣……

  京樂春水迄今為止都保持著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如今突然露出了這麼深沉的模樣。

  讓伊勢七緒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凝在了喉間的話語再如何地說出口，因為直覺告訴她，那可能會刺痛面前的男子。

  不想讓對方受傷。

  僅此而已……

  伊勢七緒後退了半步，別開了視線，語氣也變得緩和許多。

  「我，我知道了……抱歉，京樂隊長。」

  「喔～很聽話嘛，很好很好，這才是我們八番隊的副隊長嘛，能屈能伸。」

  看著京樂春水又變回了那副嬉笑的模樣，伊勢七緒忍不住都是恍惚了一下。

  很難想像。

  這個看起來輕浮而放蕩的男子。

  竟然會露出那種傷感而又纖細的表情。

  所以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京樂春水？

  還是說，猶如長短不一的雙刀那般……所謂的一體兩面，才是真相所在？

  不清楚。

  但也沒有想要追究下去的必要。

  八番隊的工作經歷，以及自身的所見所聞，都讓伊勢七緒有種偏向於理性的思考本能。

  不知道的東西不知道就行。

  等時間去風化藤蔓就行，等到脆化的物質慢慢脫落，得見全貌也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保密與求知並不是相斥的關係，此刻的伊勢七緒並不介意耐心等待。

  「走吧，京樂隊長。」

  看著伊勢七緒恢復成了以往的模樣，京樂春水錶情微動。

  ——稍微。

  只是稍微的一點點。

  比起以前，多少也有了些長進嘛。

  真是令人感慨，原來看著自己注視的晚輩成長，是如此讓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嘛。

  雖然比起那個更為耀眼的傢伙來說，這份閃爍甚至稱不上『刺眼』二字。

  但也足夠了。

  因為目的本就不同，比起實力而言，深埋於花樹之下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話說回來。

  大哥，大姐……

  我……

  真的做對了嗎？

  然而這份疑惑終究是等不來回應的，畢竟所謂的成年人，便是如此讓人無奈的稱呼啊。

  自我消解，自我催眠。

  既已走在了這條路上，便是只能相信自己是正確的。

  在迷茫與磕磕絆絆之間找尋到自己的答案，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思索間，京樂春水聽到了身前傳來熟悉的聲音。

  「吃飯……」

  頹廢的大叔微微回神。

  「嗯？」

  伊勢七緒停下了腳步，半轉過頭，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彆扭感。

  「那家鰻魚店，很好吃嗎……」

  還用問？

  京樂春水笑得很開心。

  「以人品作證，肯定能讓七緒醬滿意的～」

  「那還真是讓人不放心啊，京樂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