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0：汝為前輩

  「放鬆肩膀。」

  「身體也不能緊繃太多。」

  「想像著自己踩在了易碎的雞蛋上……」

  「均衡地把重心分布在腳掌各處，動作不至於變形太多，卻又有種微妙的約束感。」

  「掌握正確的儀態，走出身為貴族人物該有的氣勢，這也是必須要修行的一環。」

  「有馬先生關於這方面還是有些不太熟練呢。」

  穿戴整齊的中年婦女雙手交迭在了身前。

  她跪坐長廊處，正微笑著看向氣喘吁吁的有馬靜也。

  「但沒關係，畢竟之前沒有相關方面的經驗，想要一下子就領領會其中的意蘊……多少還是有些困難的。」

  所以？

  「只要勤加鍛鍊的話，肯定是能夠適應過來的。」

  不不不……

  按照正常的語境來說，這種時候不應該說『就算這樣也已經很棒了』嗎？

  雖然說僅僅只是走路而已，但因為發力的部位有所不同，而且本身也不熟練的關係……

  有馬靜也在這會兒可以說是表現得相當『狼狽』。

  要是可以的話已經想要休息了……

  但在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時間裡，當事人卻也完全明白對方的脾氣。

  是個看起來溫和，但實際上寸步不讓的中年女子。

  她甚至可能跟朽木家也有著什麼作為親戚的聯繫，但更具體的東西就不得而知。

  只能說貴族教育的確是與眾不同。

  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是練習。

  從吃飯的儀態，說話的腔調。直至飾品的佩戴，眼神與表情的變化……

  要學的東西太多太多。

  基本上可以說是每天一睜開眼，就有人開始在旁指導你做事了。

  有馬靜也甚至懷疑過，這些人是不是連上廁所都有什麼講究……

  如今之所以沒能提醒自己，可能也只是出於『不要嚇到新人』的周全考慮？

  但不論如何。

  這種新奇而又彆扭的體驗，著實是讓有馬靜也被煎熬地『外焦里嫩』。

  太講究了，貴族。

  恐怕將來就算是過了一百年都不會忘記吧。

  心中吐槽著這些個東西的同時，於有馬靜也身旁，表情嚴肅的朽木白哉正小心翼翼地踩著所謂的貴族步。

  不斷地在這個房間裡頭往返。

  有馬靜也看著對方的背影，練功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潤，打濕。

  連帶著背部的弧度都在此刻顯現而出。

  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汗流浹背』。

  「朽木閣下的專注程度值得稱讚，有馬先生，還請向他多多看齊。」

  雖然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話。

  但如今只是聽到都有種讓人汗顏般的感覺。

  這就是所謂的貴族氣息嗎？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啊……心裡頭略微地嘆了口氣，有馬靜也順勢坐起了身來。

  因為自己是新手的緣故，在覺得彆扭的時候是允許稍微休息一下的。

  所以這種時候才能用旁觀者一般的角度，去觀察朽木白哉的動作。

  ——這傢伙。

  真的很用功啊。

  不是那種客氣式的敷衍，而是真心實意的感慨。

  因為自己也已經參與到了其中的緣故，當事人最是明白這東西有多繁瑣。

  『這傢伙還能這麼堅持。』

  該說不愧是正兒八經的貴族後裔嗎？多少也是讓人有些感慨的了。

  「好了，有馬先生。我們也該繼續……」

  對方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放在邊上的計時器響起。

  對方的語氣微凝，旋即便是鬆口氣般地昂起了頭，向著剛剛準備轉身的朽木白哉說道。

  「朽木閣下，今日的儀態訓練就到此為止了。」

  咚地一聲，朽木白哉像是抽去了根的大樹般，整個人轟然倒地，他在這會兒如同有馬靜也那般……

  不斷地喘著粗氣。

  「那麼二位，明日還請再多多指教了。」

  那邊的朽木白哉連吐個字的力氣都沒能剩下，只得是有馬靜也露出訕笑，客氣地跟人道別。

  「那個……勞駕，啥時候都抽一天出來休息休息嗎？」

  對方收拾著行囊，臉上笑容絲毫不減。

  「恕難從命。」

  呱！已經高強度訓練一個月多了，這下可真要受不了啦！

  完全放棄了的有馬靜也有樣學樣地躺在了榻榻米上。

  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得是花了十幾秒鐘調整呼吸。

  這才掙扎著爬了起來，湊到了不遠處的朽木白哉身旁。

  「感覺怎麼樣？」

  「……很累。」

  但還不到需要放鬆的時候。

  為了能夠成為朽木家的家主，只是如此的磨難，必然不可能讓朽木白哉湧現出『休息』的想法。

  一咕嚕起身，朽木白哉將垂落額前的髮絲撥回耳後，用著嚴肅而認真的表情。

  對著身旁的有馬靜也說道。

  「有馬君，能麻煩你今日也跟我練習一下嗎？」

  一個月的相處雖不至於熟悉到彼此信任的地步，但也因為每日都在共同接受訓練的緣故……

  二人之間多少也是有些微妙的默契感。

  此刻對於朽木白哉的暗示，有馬靜也這邊也是心知肚明。

  又來了。

  當事人不由得露出了個牙疼似的表情。

  「但是已經快要吃飯了吧？不先去洗漱整理一下嗎？」

  儀態的鍛鍊本身就是安排在了下午的課程，通常來說，等結束之後就已經到了太陽要落山的光景。

  你這麼卷真的不好。

  大白啊，偶爾也放鬆一點吧，你這樣搞的我很慚愧吶。

  只是看著對方的認真表情，有馬靜也只能是無奈地拍了拍後腦勺。

  繼而長嘆口氣。

  算了，反正自己再怎麼勸，對方也不會聽進去的。

  「知道了，那就陪你練一會兒吧。」

  停頓片刻過後，有馬靜也抬起了右手，將食指豎立在了自己的嘴邊。

  「但是，不能太久。畢竟我已經很餓了……」

  朽木白哉正在擦臉，這會兒頓時露出了個開心的表情。

  「沒問題，不會浪費有馬君太多時間！」

  「不，這句話還是別說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你把別人本就不多的戲份給搶走了啊。」

  選擇性地忽略掉了這些日常性的吐槽，有馬靜也伸手將白哉拽了起來。

  二人只是簡單地在庭院裡頭洗了把臉，隨後不約而同地解開了用以束髮的布條。

  不是什麼約定俗成的動作，只是下意識的舉動而已。

  畢竟考慮到接下來的行為，要是任由這些散亂的長髮垂落，遮蔽視線……那就多少顯得有些蠢笨了。

  將手上的布條解扣，重新在腦後繞出了一個收口的圈。

  有馬靜也凝望著天邊的夕陽，順勢做了個伸懶腰似的動作。

  「話說回來，已經連續一星期了，不會想要休息什麼的嗎？」

  追溯起來的話，大概也是上星期剛剛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朽木白哉突然抽的什麼風，突然提起了要跟自己切磋一下的說法。

  老實說。

  有馬靜也一開始是有些不情不願的。

  畢竟這事對他來說基本是0收益啊……

  『這傢伙的瞬步不如夜一，其他三大系如今更無法跟普通的隊長級人物做比較。』

  甚至別說是朽木白哉。

  這種時候就算是換成朽木銀嶺來跟自己對練，若非是拿出殺心，自己這邊也絕對不會有壓力可言。

  但沒想到對方還懂得死纏爛打。

  當事人也得是之後才知道……這原來是朽木銀嶺在某次感慨時說漏嘴的東西。

  『有馬靜也的實力遠超於你。』

  雖然不至於萌生出什麼嫉妒心。

  但身為朽木家的下一代傳人，讓他就此『屈居人後』，這多少也是有些殺人誅心的感覺了……

  不堪其擾的有馬靜也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也是自然。

  在朽木銀嶺的見證下，大白被有馬靜也打得找不著北……

  畢竟時至今日，有馬靜也的四大系早已經修煉有成。

  相較於還在接受教育的大白而言，雙方的實力自然不在一個緯度上。

  「那個……最後再問一遍吧。」

  扭了扭脖子，有馬靜也無奈說道。

  「這個可比儀態訓練要累多了，今天真的還要繼續嗎？」

  朽木白哉的聲音很快傳來，對方似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做出了回應。

  「多向能者學習，這也是銀嶺大人的教導。當然，若是有馬君不方便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更何況。

  朽木白哉在此刻露出了個淡淡笑容。

  「今天銀嶺大人不在隊內，所以晚餐的時候也就可以稍微推遲一些下去。」

  哈？

  有馬靜也露出了個頗為無奈的表情。

  「這算是行使特權吧，被知道的話會被教訓吧？」

  「當然，有馬君不說出去的話。」

  無奈的有馬靜也只能輕嘆口氣。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又怎麼可能退縮？

  將長發盡數捆綁於腦後，感受著頭皮都被微微抓緊的觸感，有馬靜也輕甩腦袋。

  在此刻半轉過身。

  他看到朽木白哉正從邊牆的位置處取來了兩柄木刀。

  此刻正將左手的那柄遞出，安放在了有馬靜也的面前。

  微微點頭，表示贊同的同時，有馬靜也伸手將其攥在了手中。

  木刀的觸感敦厚而油潤，只是在觸碰到的瞬間就能夠感覺到……此物的做工相當之精細。

  絕對不是真央靈術學院裡頭的便宜貨可以比較的。

  手持木刀，有馬靜也接連後退四步之遠。

  借著移動的同時，少年的呼吸亦在此刻緩慢而堅定地調整著。

  原本放鬆的表情多少收斂了三分。

  一副疲倦不堪的氣質也盡數歸攏，取而代之的則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有馬靜也半側過身。

  沙……

  足袋磨蹭底下的砂石，發出清冽的聲響。

  與此同時。

  站在了對立側的朽木白哉繃緊了表情，此刻亦是擺出了個突進般的姿勢。

  僅以單手持刀的架勢，有馬靜也的表情變得平和，連帶著語氣也是毫無悲喜。

  「那麼，請動手吧。」

  一個稍微有些不那麼起眼的小知識。

  在雙方切磋，進行對峙的時候。通常主動發起攻擊的一側，才是需要被指導的那方。

  雖然感慨，更是讓人忍不住嘆息。

  但此時此刻，有馬靜也的確是成為了實質上的『前輩』。

  『都已經到我開始教人的時候了嗎？』

  時間還真快啊……

  深呼吸口氣，位於對立側的朽木白哉大聲呵斥道。

  「請多指教，有馬君！」

  話音一落，朽木白哉的身型爆閃。

  仿佛是整個人都被空氣扭曲了那般地，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有馬靜也卻是未有所反應，他只是平淡地四掃了一圈，順勢將手中的木刀橫架在了身後。

  碰！

  雖是木器相碰，但發出的炸響同樣嘹亮。

  有馬靜也轉過頭，看到朽木白哉已閃至身後。

  「四楓院家的瞬步是奇兵類型的用法，不能將其泛用……少了突如其來的觸感，其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很少會用這種教育似的語氣開口。

  有馬靜也於此刻後退半步，側身……將木刀的架勢扭轉，朽木白哉的刀勢也被帶向一旁。

  不妙。

  架勢崩潰了的話破綻會很大。

  及時收招，朽木白哉想要重新拉開距離。

  但有馬靜也沒給對方這個機會。

  猶如鬼魅般的身影纏了上來，一連三道寒芒閃爍，讓朽木白哉眼睛都忍不住瞪大。

  右手腕，左肩膀，太陽穴……

  能擋下來，不是什麼很刁鑽的角度！

  抬手，持刀。

  一口氣卯在了喉間，朽木白哉左右開弓。

  碰！碰！碰！

  像是打在了敦厚的鋼板上，反饋而來的力道足以讓人雙手發顫。

  但此刻的情緒卻是罕見地高漲——擋住了！這麼些日子，自己還是第一次完整地擋下了有馬靜也的攻擊。

  自己多少也算是進步了吧？

  「是不是以為自己有進步了？」

  頗為戲謔的聲音傳來，有馬靜也的笑容綻放，於此刻將手中的木刀化作毒蛇……

  筆直地彈向了朽木白哉的胸口。

  噗。

  一聲悶響傳來，朽木白哉整個人都直挺挺地彈飛了出去。

  看著對方狼狽到底，在這會兒掙扎著想要起身的背影。有馬靜也站立原地，輕巧地挑了個漂亮的刀花。

  「前兩下只是為了麻痹你而已，最後掃向太陽穴的那下才是目的……」

  「雙手持刀很容易發力吧？」

  「但也缺少了相對的行動能力啊，一旦高舉過頭，想要再收勢就會變得很彆扭。」

  所以。

  有馬靜也扯起了嘴角，露出了個平淡笑容。

  「刺向胸口的那下，根本反應不過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