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颯一直都沒有說話,他可不相信陳誠找他們來就是為了閒聊。
他知道陳誠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直到陳誠與賀奇明聊了一會之後蔣颯才問道:「陳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交代?」聽蔣颯這麼說賀奇明也想到了,陳誠怎麼會把自己一個小小參將叫來聊天呢?雖說陳誠的官階並不很高,比他一個參將也大不了多少,可是現在人家是使臣,整個使團最高指揮官。
「是啊,陳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陳誠笑道:「吩咐不敢,只是有些事情想和兩位提上一提。」
蔣颯與賀奇明都望向了陳誠,陳誠說道:「剛才與一個老人家談到了西域的民心所向,總的來說西域的民眾都是盼望著和平與安寧的,這或許也是我們使團的一個契機,但有一點我們必須要重視,那就是西域是個多民族的地方,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習慣,甚至宗教信仰,我們必須要尊重他們的宗教信仰,蔣大人,賀參將,你們手下的人都是些習武之人,這些武者大多時候處理事情的手段都簡單、粗暴,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這也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他們因為讀書少,所以很多都口無遮攔,這放在平時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在這西域很可能會因為他們的一句話而給使團帶來莫大的災難!」
蔣颯皺起了眉頭,他覺得陳誠的話有些危言聳聽,賀奇明也瞪大了眼睛:「大人,不至於吧?」
陳誠卻一臉嚴肅之色:「一點都不誇張,你們知道麼,對於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來說,他們有自己的神祗,而他們的神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若是有人膽敢褻瀆他們的神,他們便是拼了性命都會抗爭到底,就算把他們都給殺了他們也不會低頭,這就是信仰的力量!打個比方,你們都進過寺廟,與僧人打過交道,你覺得如果你抵毀他們的菩薩或是攻擊他們的佛法,他們會答應麼?在這西域與在廟宇里不一樣,我們的和尚都在寺廟時,平日最多你就只能接觸到一些信徒,而那些佛教徒的信仰卻是有限的,而在這兒,幾乎一個部族,甚至若干部族都信仰著同一個神,他們可以屈服於不公的生活,屈服於強權對他們的壓制,但他們絕對不會答應你褻瀆他們的神明!」
賀奇明與蔣颯聽明白了,蔣颯想到了自己曾經在京城見過的一些西域人,他們確實如陳誠所說。
蔣颯說道:「大人,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約束我的手下。」
賀奇明也點頭道:「回頭我便好好把這些事情與軍士們說說。」
陳誠說道:「說說還不夠,我已經命人把西域一些部族的風俗習慣、宗教及其一些禁忌編寫成了小冊子,不日便能發到每一個人的手上,一定要讓大家熟讀熟記,千萬不要挑起民族間的矛盾,要知道我們如果走錯一步,那麼便很可能將一個部族推到了我們的對立面,那樣的話他們就會待我們如敵人,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們想想都讓人害怕。」
蔣颯說道:「大人說得沒錯,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辦好的。」
大明京城,皇宮,養心殿。
洪武皇帝躺在龍床上,微閉著眼睛,余忠站在一旁,在離床不遠的地方站著的是六扇門的燕七。
「燕七,你來見朕有什麼重要的事麼?」洪武皇帝輕聲問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燕七說道:「已經查到了六扇門的內鬼。」
洪武皇帝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來,他抬抬手,余忠上前扶他坐了起來。
「怎麼?查到了?是誰啊?」
燕七低下了頭:「是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燕四。」
「是他?怎麼會是他?朕記得他可是十七歲就進了六扇門,當年還是你救了他一條命,如果不是你,他早就已經死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就會做出出賣六扇門的事呢?」
燕七苦笑:「起先我也不相信,若不是劉先生略施了小計我還真想不一這內鬼竟然是他。他自己也承認了,他說他對不起我,對不起七燕。」
洪武皇帝淡淡地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更希望聽到他這麼做的理由。」
燕七說道:「他找到了他的親人,也就是以前他提起的失散了多年的弟弟。」
洪武皇帝眯縫著眼睛,他沒有追問,他知道燕七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
燕四找到了自己的親弟弟,失散了多年的親弟弟,只是過他的這個親弟弟卻被聖門給控制了起來,聖門的聖主找上了他,說只要他幫聖門做幾件事情,聖門就會讓他們兄弟團聚,從此再也不會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燕四起先還有原則,他答應替聖門做事,但卻不能傷害六扇門的兄弟,可是聖門卻逼得很緊,說如果不按著他們的意思做的話就會殺了他的兄弟。
燕四原本就是苦命的人,一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與弟弟相依為命,後來弟弟走散了,自己也差點病死,是燕七救了他。所以他很看重這份親情,他不能讓自己的弟弟死去,沒有辦法他只能聽聖門的話,為聖門做事。
「燕五的死便與他有關係,當日便是燕四出主意讓燕五去找『天眼』的瞎子,派出探子去調查錦衣衛內鬼的事情麼,燕四轉過頭就把消息告訴了聖門,以至於瞎子手下的眼線盡數被殺,燕五是聰明人,很快就懷疑上了燕四,燕四也知道這件事情根本就瞞不過燕五,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便把燕五給殺了,他親手所殺,只是偽裝成了『天眼』探子被殺死的樣子。」
洪武皇帝說道:「燕四該死!」
燕七嘆了口氣:「臣也該死,臣竟然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臣懇請陛下降罪!」
洪武皇帝擺了擺手:「你有什麼罪,你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你說燕四是劉廌那小子設計誆他現形的?」
燕七點點頭:「是的,劉先生確實厲害,他讓我找到了燕五以前的兩個心腹合演了一齣戲便把燕四給釣出來了。」
「哦?讓朕猜猜,既是用上了燕五以前的心腹,那麼劉廌肯定是讓你們聲稱燕五曾留下一封書信什麼的,現在才被他們找到,燕四聽到這消息就坐不住了,要麼想逃走,要麼說想要奪了這書信,要在你燕七的六扇門裡奪走書信的可能性不大,那麼最大的可能便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燕七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又讓洪武皇帝給猜中了。
「沒錯,燕四想要逃,還偷走了聖上賜與臣的腰牌。」
洪武皇帝說道:「人抓住了就好,看看是不是能夠從他的身上問出錦衣衛的內鬼是誰!」
燕七說道:「問了,他並不知道,他只是負責將六扇門的情況告訴聖門,讓聖門及時知道我們的動向,另外聖門好像對瞎子的『天眼』很是懼怕,在給燕四的指令中就有設法消滅『天眼』,殺死瞎子!」
洪武皇帝說道:「朕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懼怕『天眼』,你可以和瞎子好好聊聊,我想聖門的那個聖主與瞎子之間應該有些關係,聖主是擔心有朝一日『天眼』會挖出他的根底來,可惜了,瞎子看不見,不然他或許還真能告訴我們這聖主是何許人也!」
燕七沒有再說話,洪武皇帝說道:「好了,你去吧。」
燕七應聲退下,洪武皇帝突然又叫住了他:「燕七,那劉廌什麼時候回青田啊?」
燕七愣了愣,他不知道洪武皇帝為什麼會這麼問,他猶豫了一下:「估計快了吧。」
洪武皇帝說道:「他該回去守墓了。」
燕七躬身道:「臣一定將陛下的話帶給他。」
燕七離去之後,洪武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燕七自然是聽不到的,余忠卻是聽在了心裡。
洪武皇帝望向余忠:「知道朕為什麼要打發了劉廌回青田麼?」
余忠搖搖頭:「奴才愚鈍。」
洪武皇帝說道:「你一點都不愚鈍,你應該也想到了,朕現在是一日不如一日,說不定哪天朕這兩眼一閉就再也醒不來了,劉廌留在京城我不放心,他若不跟朕是一個心思的話,那後果會很嚴重。」
余忠低下了頭:「皇上聖明!」
洪武皇帝苦笑:「朕如今已經年老昏聵了,朕要是聖明恐怕就不會放他回青田了。」
余忠說道:「陛下,有句話奴才不知當說不當說。」
洪武皇帝說道:「有什麼話說便是,你知道朕不喜歡吞吞吐吐的。」
余忠這才說道:「其實以奴才之見,劉家三代其實對大明都是忠心耿耿,只是有時候喜歡賣弄,卻並無二心,陛下這般對劉家的人是不是有些……」余忠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措辭,便停下了。
洪武皇帝側目看了他一眼,他嚇得一哆嗦:「奴才多嘴,奴才這就掌嘴!」
洪武皇帝說道:「行了,別給朕演戲了,你或許說得沒錯,可是你想過沒有,他們的賣弄便是在告訴朕,他們有能力有本事將天下人包括朕玩弄於股掌之間,朕這麼說,你還覺得他們此心不可誅麼?」
余忠瞪大了眼睛,他還真沒有想過這一點,不過細細想來還真是這樣。
洪武皇帝說道:「好了,朕這麼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至於以後劉家會何去何從那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