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烏衣巷口的小院。
陳誠舉起了酒杯：「來，這一杯也幹了！」
龍天宇笑道：「你還是這樣，酒量不怎麼樣，酒膽卻不錯。」
陳誠也笑了：「明知道喝不贏你，可是氣勢上我不能輸，輸了氣勢便已經輸了一半了。」
龍天宇一口乾掉了杯中的酒，陳誠也仰頭喝了下去。
「明天這一戰你可有勝算？」陳誠夾了一塊下酒菜放進了嘴裡，輕聲問道。
龍天宇微微一笑：「你認為明天真會有一戰麼？」
陳誠愣住了：「什麼意思？你不會是想要臨陣脫逃吧？」
龍天宇白了他一眼：「我若想臨陣脫逃也就不會出來應戰了，我只是覺得明天那個聖主根本就不會出現！」
陳誠有些不明白了：「他若不想與你決戰，又為什麼非得用這樣的方式把你給逼出來。」
龍天宇搖搖頭：「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這種問題你不該問我的，你只要用心想想便能夠有答案。」
陳誠這些日子一直在準備著出使西域的事情，還真沒在這件事上多花心思，經龍天宇這麼一說，他不由得細細思考了起來。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這是一個連環計！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你龍天宇，而是想挑起朝廷對天下武者的忌憚，從而逼使聖上對武者出手，這樣一來天下又將陷入混亂！」
龍天宇嘟了下嘴：「我說得沒錯吧，你只要好好想想就能夠有答案，不過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我也是他們的目標，把我引到京城來同樣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早在前些日子便有人傳信給王靜海，說聖門的人想要我的命，如果我沒猜錯，他們針對我的計劃也已經開始了。」
陳誠的腦子確實轉得很快：「既然是這樣你有什麼打算？」
龍天宇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能怎麼辦？如今主動權掌握在他們的手上，我只能見子打子，我唯一擔心的是這幾日京城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好幾起武者毆鬥之事，雖然我也去協調過，希望他們管束好自己的人，可是這些江湖人的脾性你也知道，生性好鬥，且門戶之見嚴重，你看我不舒服，我看你不順眼。平日裡天各一方倒也相安無事，這乍一攏到一起自然就多是非。」
陳誠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說道：「這其中應該不少有人挑唆吧？」
龍天宇拍了拍陳誠的肩膀：「兄弟你是個明白人啊，所以我才進了宮，和聖上言明了其中的利弊，希望聖上能夠保持著清醒，別中了聖門的奸計才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聖上真對武者出手了你會怎麼辦？」
陳誠問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在了龍天宇的身上，他很想知道假如聖上真對天下武者下殺手龍天宇會做何選擇。
龍天宇的語氣有些冰冷：「我也是武者，我自當努力保留武林一脈！」他這話便說得很明白了，如果朝廷真要對武者下手，他龍天宇勢必會站在天下武者的一邊，甚至不惜與朝廷對抗。
陳誠點頭表示明白，他也能夠理解龍天宇為什麼會這樣選擇。
「我想聖上應該是能夠權衡輕重的。」陳誠說。
龍天宇卻有些擔心：「我聽說茹瑺與陸釗都勸說聖上把握此次機會，在京城將這些武林人士一網打盡，便是他們真把京城的武者殺了，他們殺得盡天下武者麼？還有那些隱世之家，那些世家才是真正的恐怕，不知道有隱藏著多少絕世高手，其中應該不乏比我厲害的人物存在。別看平日這些世家不顯山不露水，但真要弄到生死存亡那一步，他們甚至會直接殺入紫禁城！」
「看來對方摸准了聖上的脈，所以他才會用這一招，莫非此人真是蔣瓛？」陳誠問道。
龍天宇也吃了口菜：「應該不是，他處心積慮做這麼多事，樣樣樁樁看著好像都有蔣瓛的影子，可偏偏越是這樣我就越懷疑這個人並非蔣瓛。不過這個人確實對當今聖上的脾性很是了解，不過你別忘記了，了解當今聖上的可不只是蔣瓛，還有那些近臣和皇子皇孫們！」
陳誠心裡大驚：「要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大明朝怎麼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寧呢？」
龍天宇淡淡地說道：「這便是帝王家，皇權的爭奪是永遠不變的主題，聖上已經年邁，甚至有傳言他患上了眼疾，還有人說他已經看不見了，這些傳言從何而出？為何會有這些傳言？」
「聖上的眼睛是否真出現了問題？」
龍天宇看了陳誠一眼：「你覺得呢？他的眼睛雖然渾濁了些，但並沒有什麼大礙，倒是看他那樣子，也就能夠再挺兩到三年的光景，他的身體狀況其實大家都明白，是以這個時候但凡對那個皇位有點想法的人都會蠢蠢欲動。」
「就算聖上不在了，他不是早已經定了儲君的人選麼？皇太孫會繼位。」
龍天宇笑了，語氣中帶著不屑：「儲君就真能夠順利繼位麼？這其中充滿了變數的。那皇太孫自己又何嘗沒有感覺到危機呢？他若真以為自己能夠穩穩地接過帝位就不會搗騰出使團案來了，你不會忘記了使團案所指向的目標吧，不就是他的幾個叔伯麼？」
陳誠不說話了，龍天宇說得沒錯，連皇太孫自己都沒有那樣的自信。
龍天宇見陳誠不吭聲，他也換了話題：「你出使的事情預備得差不多了吧？」
陳誠說道：「嗯，待春節之後天氣回暖了就出發。」
「王靜海那小子還需要多磨磨，既然是你唆使他入了六扇門，你就得多擔待些。」
陳誠笑道：「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會多照應的。」
龍天宇點了下頭，喝完杯中的酒站了起來：「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明日不管那聖主來是不來我都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陳誠也站了起來準備相送，嘴裡卻說：「若是他來了這一戰你有把握贏麼？」
龍天宇一愣：「沒有把握，但我會盡力，因為如果他來了這一戰我就更不能輸了，我若是輸了，便是輸了整個江湖！」
龍天宇早就已經把這些結果都預見了一遍，在他看來最大的變數便是當今的聖上，天下亂不亂也是在洪武皇帝的一念之間。
這個夜晚註定很多人是無眠的。
洪武皇帝便是其中一個。
寢宮裡，洪武皇帝負手來回走到，余忠已經給他添了兩次火了。
「余忠啊，你覺得這件事情朕該如何處置？」見余忠端著茶水上來，洪武皇帝停下腳步問道。
余忠低下頭：「陛下聖明，奴才不敢多言。」
宦官不能干預朝政是洪武皇帝親自立下的規矩，余忠在他身邊伺候了這麼些年一直都很守規矩。
「朕問你你就直說，朕不怪罪於你！」洪武皇帝不耐煩地說道。
余忠這才小心地說：「奴才覺得龍大俠說得對，對於這些武者只能拉，不能打，即便是打也得有所針對，要師出有名。比如像聖門這樣的就該打，而且要狠狠的打！」
余忠說罷便閉上了嘴，洪武皇帝看了他一眼：「完了？」
「奴才就想到這些。」余忠說道。
洪武皇帝冷哼一聲：「你不老實，應該是有些話你不敢說吧？比如朕真要下狠手清剿這些武者勢必會引起天下武林人士的恐慌，還會逼著他們造反，從而動搖了大明的根基？」
余忠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正如洪武皇帝說的，便是想，這話是不能說的。
洪武皇帝嘆了口氣：「朕這兩日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朕遲遲下不了決心也是因為這一點，其實朕並沒有昏聵，朕也知道這個聖門不簡單，朕甚至還懷疑聖門的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麼人在作祟，只是錦衣衛與六扇門都沒能夠查出來。」
余忠沒有說話，又給洪武皇帝添了火，若是換在平時，他一定會勸洪武皇帝早些歇息，可是明天就是龍天宇與那個聖主決戰之時，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洪武皇帝肯定會有所決策，所以他只能小心伺候著。
洪武皇帝又問道：「你覺得龍天宇說的對方或許根本不會出現有可能嗎？」
余忠猶豫了一下：「奴才覺得可能性很大。」
洪武皇帝皺眉：「為什麼？」
余忠說道：「龍大俠名震江湖，鮮有敵手，而且這麼些年來龍大俠還沒有真正敗給過誰，對方除非穩操勝券，否則那聖主是絕對不會輕易犯險的。依奴才之見就這是個局，目的便是想讓朝廷與這些武者對立，如此一來，大明便會陷入一個亂局，他們便好渾水摸魚。」
洪武皇帝笑了，那笑容有幾分恐怖：「他們真以為朕會讓他們擺布麼？朕偏偏就不遂他們的意！」
聽到洪武皇帝這話，余忠也長長地鬆了口氣，看來洪武皇帝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會對天下武者動手，這些年洪武皇帝確實改變了很多，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說不定又會是一場血腥殘暴的屠戮。
洪武皇帝說道：「傳茹瑺、陸釗、顧長風與燕七！」
余忠應了一聲，趕緊去傳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