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颯在院子的躺椅上躺著,手邊是他的酒葫蘆,不時地他會喝上一口。
方漸鴻在院裡掃著落葉,院子裡很是安靜,只有方漸鴻掃地的「刷刷」聲。
這處院落便是顧長風給蔣颯安排的,只是現在這兒便只有蔣颯與方漸鴻二人居住。
「咚咚!」敲門聲響起,方漸鴻便去開門,只見門外站了四個人,一色的飛魚服,繡春刀,方漸鴻並不認識這四人,也沒在鎮撫司衙門裡見過。
雖同為錦衣衛,方漸鴻長期都呆在西安府,又哪能把所有的錦衣衛給認全了?
「你們找誰?」方漸鴻問道。
便聽見身後蔣颯的聲音:「讓這班猴崽子進來吧!」
方漸鴻頓時便明白了,這四人應該就是蔣颯從各地衛所抽調來的,便讓他們都進了屋。
四人見到蔣颯,臉上都露出了驚喜之色,四人站成了一排,向著躺椅上的蔣颯行禮:「我等見過老大!」
蔣颯已經坐直了身子,他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泛起了笑容:「你們來了?」
「我們早幾日便已經到了,只是老大你去了貴州。」為首的一個笑著說道。
蔣颯微微點了點頭:「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叫方漸鴻,這四位分別是……」
蔣颯還沒有說完,為首那人便笑著對方漸鴻說道:「我叫侯邦亭,叫我猴子就好了。」
接著他指向了一個胖子:「他叫石佛,叫他佛爺吧!」
他介紹的下一個是個高個子,不苟言笑的樣子:「竹竿。」
最後一個的個頭要短些,臉卻生得很長,猴子說道:「叫他馬腦殼便行。」
方漸鴻看看四人,還真如他們的綽號一般。
佛爺說道:「我們都是老大帶入行的,只是後來因為老大的緣故,我們都被放到了各地的衛所去了。」
方漸鴻自然知道他說的那個原因是什麼,那便是蔣瓛的死,蔣颯的沉淪,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蔣颯望著他們:「我讓人給你們帶的信收到了吧?」
猴子這才說道:「收到了,我們來到京城老大你們已經去了苗疆,不過我們也沒有閒著,嘿嘿,還真讓我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什麼事?」蔣颯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猴子說道:「就在你去苗疆的那些日子,我們的宋僉事和皇太孫的老師黃子澄接觸頻繁。」
蔣瘋眯縫著眼睛,一個錦衣衛僉事竟然與皇太孫的師傅交往過密,這確實是一件蹊蹺的事兒,不過他卻是不動聲色地又問道:「還有呢?」
猴子又說道:「宋大人在聖上遇刺前三天曾與使團的一個叫阿哈奴兒的使者見過面,見面的地點便是在京師驛館左近的一家茶樓,他們見面的時間並不長,也就是兩盞茶的功夫但離開了,當時宋大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對勁,心事重重,那個阿哈奴兒得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那個阿哈奴兒什麼來頭?」這次問話的是方漸鴻。
竹竿接過了話茬:「阿哈奴兒是撒馬畏兀兒酋長的司禮官,也是這次使團的押禮司。至於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我們也不好多打聽。」
蔣颯沉思片刻:「那個刺客是混入使團的,而且他是從一開始就混進了使團,使團的人都是從撒馬畏兀兒部及其他兩個部族裡選派出來的,因為是三個部族的人混合而成,使團成員之間偶有互不相識的人也很正常,刺客便是鑽了這樣的空子。不過作為大使者的烏合台卻應該是對使團的人大致了解的,另外兩個部族不可能不就自己選派的人向他交底,可偏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卻說他不知道那刺客是怎麼混進去的!」
方漸鴻點點頭:「我也覺得這一點說不過去,這個烏合台也有問題!」
蔣颯沒有再說這事兒,又問猴子:「還有嗎?」
他相信以猴子等人的能力,幾天的時間他們在京城應該發現很多的問題。
猴子看了一眼馬腦殼,馬腦殼輕咳一聲:「劉述大人在玄武湖畔有處大宅院,那宅院裡住著一個女人。」
蔣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馬腦殼繼續說道:「那個女人應該便是他的外室,只是他這事情做得很是隱密,不過我還是把那女人的身份給摸了一下,結果卻讓我大吃一驚。」
方漸鴻有些沉不住氣:「你能不能不賣關子,說啊,那女人到底是何身份?」
馬腦殼說道:「那女人是西域女子。」
蔣颯淡淡地說道:「她該不會與擴廓鐵木爾有關係吧?」
馬腦殼說道:「和擴廓鐵木爾是不是有關係不好說,但她卻還真就是郭闊部的女子,她是三個月前來的,劉述置辦那宅子也是三個月前的事情。劉述並不經常去那兒,這三個月里,劉述每月會來三四次,每次都會在那兒過夜。另外還有一個情況,就是平日裡那宅子常常會有客人登門,這些客人里有漢人,也有來自西域的。」
這回連蔣颯的頭也大了,先是宋天極,再是劉述,這兩個一個是錦衣衛指揮僉事,與自己平級,另一個是指揮同知,還比自己高上一頭,且都是如今錦衣衛的實權人物,可以說錦衣衛除了顧長風之外,便數此二人位高權重了。
眾人見蔣颯這個樣子,也知道這事情有些棘手,便都不再說話了。
蔣颯卻又問道:「還有嗎?」
猴子嘆了口氣,望向佛爺。
佛爺說道:「還有,那便是關於六扇門副總領燕六的。」
「哦?」蔣颯的心裡著實一驚,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手底下這些猴崽子竟然連六扇門的副總領也敢去查。
「那晚神秘人帶著刺客逃離的時候燕六並沒有和六扇門的人在一起守在各出口,他說他去出恭了,直到刺客他們走了約摸半柱香的光景他才回來。我查看過,就算他出恭應該也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他當時在宣德殿東側門口,最近的茅廁也就是百步之遙,半柱香足夠他去好幾趟了。」
方漸鴻說道:「許是他肚子不好。」
佛爺笑道:「若他是鬧肚子怎麼就跑那一趟呢?據查,在此前他並沒有鬧肚子的徵兆,而此後他也再沒有跑過茅廁。如此一來,他當時不在自己的崗位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蔣颯算是聽明白了,佛爺便在懷疑燕六那時去了哪兒,莫非那個神秘的黑衣蒙面人正是燕六不成?是他把刺客救走的麼?可那蒙面人使用的卻是東瀛忍者的手法,倘若神秘黑衣蒙面人真是燕六的話,燕六與東瀛忍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此事沒有與外人說吧?」蔣颯問道。
猴子等人都搖了搖頭,猴子說道:「我們知道這些都事關重大,哪裡就敢往外說,所以一面盯著這些人,一面等著老大你回來,這些事情還需要你來定奪。」
蔣颯的心裡很是苦澀,他真能定奪麼?
無論是宋天極、劉述還是燕六,哪一個的身份都不是自己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可以去撼動的,雖然顧長風說了,他有權調查錦衣衛包括顧長風在內的任何人,可是真的可以麼?他可不會天真的這麼認為。
「那你們有沒有查過顧大人?」蔣颯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猴子等人面面相覷,方漸鴻也暗暗吃驚,蔣大人這是瘋了?宋天極、劉述以及燕六就已經很讓人頭大了,他還把顧長風也惦記上了。
猴子說道:「顧大人那邊倒是沒有什麼異樣。」
蔣颯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的這幾個手下都是膽大包天的人,和自己一樣,眼裡容不得沙子,否則當日自己失勢他們也不會盡都被流放在外了,所以自己讓他們做的事情他們都不會打折,哪怕自己讓他們去查洪武皇帝他們也絕對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他首先得確定顧長風有沒有問題,如果連顧長風都有問題的話他就只能在外部去尋找同盟者了,或是去找燕七,不然就只能直接去找聖上。
當然,雖然宋天極與劉述都有嫌疑,但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能夠證明,或許這只是個巧合,不過既然出現了問題就一定要一查到底,包括那個燕六。
想到燕六蔣颯有些無奈,查燕六是一個危險的活兒,一來是作為錦衣衛的指揮僉事他是無權去調查一個六扇門的副總領的,即便是燕六真有問題,他也得先奏明了聖上。另外六扇門七燕的關係向來要好,自己不管是要動其中哪一個其他的六燕能聽之任之麼?看來就算是猴子他們查到了這些,想要繼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蔣颯站了起來,在院子裡踱來踱去,他在想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
思考了很久,他決定先聽聽顧長風的意思。
這並不是說他就完全的信任顧長風,此刻在蔣颯的心裡對於任何人他都持著懷疑的態度。所以聽聽顧長風怎麼說對他是很有必要的。
再者這也算是一個試探,他想看看顧長風對宋、劉二人問題的態度。
想到這兒,蔣颯對方漸鴻說道:「你去請顧大人到這兒來一趟,就說我有要事向他稟報。」
方漸鴻心裡暗笑,蔣颯這也太不把都指揮使大人放在眼裡了吧?有要事稟報卻不親自過去,竟把那指揮使大人給叫過來。
不過方漸鴻是不會置疑蔣颯的命令的,對於蔣颯的命令他會無條件服從。
顧長風很快就到了,一路上他那腦子也沒有閒著,他一直在想蔣颯到底發現了什麼才這樣著急忙慌的讓自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