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原本中午還有著和暖的日頭,傍晚的風卻有些微微涼意。
「看來今晚是趕不到驛站了,好在前面有個村子,我們就到那去借宿一晚吧。」奕度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村寨說道。
王靜海點了點頭,他也不想大晚上的睡在荒郊野外。
兩人快馬來到了村外便被兩個苗人打扮的漢子給攔了下來。
奕度和王靜海下了馬,奕度衝著兩個苗人漢子拱了拱手:「兩位大哥,我二人因趕路誤了投宿,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那兩個苗人漢子面面相覷,他們好像聽不懂奕度在說什麼。
兩個漢子耳語了一番,其中一個便往村子裡跑去,另一個則警惕地盯著奕度和王靜海,好像生怕他們會做點什麼。
漢子的手裡提著一把大刀,這刀與王靜海他們常見的見不太一樣,但二人的眼力都是不弱,看得出這刀也很是鋒利。
王靜海輕聲對奕度說道:「他們不會將我們當成了歹人?去村里叫一大幫人來想要對我們動手輕?」
奕度苦笑,他也不知道,不過他看出來了,這兩個苗人漢子根本就不懂漢話,要想和他們溝通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一會,就見從村子裡走來了幾個人,其中便有剛才去的那漢子,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神態威嚴的長者。
一眾人等來到了王靜海和奕度的面前,那長者開口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到我高寨來?」
長者的漢話說得很是流利,看來這是個見過世面的人。
奕度便又把借宿的事情說了一遍,長者眯縫著眼睛端詳著二人,好像他想從二人的外表分辨二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只見長者身後的一個年輕人湊到長者的耳朵邊不知道嘀咕了什麼,長者竟皺起了眉頭。
奕度與王靜海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有些不好的感覺。
「既是這樣,二位就跟我來吧。」
奕度和王靜海原本以為可能會生出什麼事來,沒想到這樣便進了寨子。
奕度對王靜海輕聲說道:「進了寨子小心一點,我總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王靜海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出了異樣,只不過藝高人膽大,他倒沒有多少的怯意。
長者把二人領到了一座吊腳樓前,很是客氣地說道:「跟我來吧。」他說著便往上走,王靜海與奕度跟在他的身後,那些原本跟著長者一道的那些年輕人都站在樓下的空地上,不過從他們臉上的神情看對王、奕二人還是心存戒備的。
進了一個屋子,屋裡光線很暗,只有一盞油燈。
長者說道:「二位今晚就住在這屋吧。」
只有一張床,那床是稻草鋪的,上面倒是有土布的床單和一條略為破舊的棉被,床並不大,兩人擠擠卻是夠的。
出門在外,他們自然也不能有什麼講究,能夠有一處遮風避雨的所在就不錯了,於是奕度對長者說道:「那就多謝老人家了,不知老人家怎麼稱呼。」
「這裡大家都叫我岩滿老爹,你們就這麼叫吧,二位一定還沒有吃晚飯吧?」
岩滿老爹不提還好,他這一提到吃王靜海那肚子便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奕度說道:「就怕給您添麻煩了。」
奕度的態度也很是客氣,岩滿老爹說道:「不麻煩,不麻煩。」
王靜海走到門口往下看,那些漢子還在樓下空地上站著,王靜海說道:「他們好像對我們有些敵意呢!」
這話他是故意說給岩滿老爹聽的,他雖然江湖閱歷不足,但心思卻也細膩,其中不乏對岩滿老爹的試探。
岩滿老爹嘆了口氣:「二位都是外鄉人,你們或許不知,就在前幾天水東出了大事,田老爺的大公子田融被人給殺了,據說殺他的也是兩個漢人,年紀也約摸和你們一般大小。田老爺已經說了,一定要抓住殺他兒子的兇手點天燈,他們見到二位便以為是那兩個殺人的兇手,不過我觀二位氣度不凡,特別是這位,更像是公門中人,應該不會幹那殺人的勾當。」
岩滿老爺指的自然是奕度,奕度久在錦衣衛,那股子氣勢確實是掩飾不了的。
奕度點了點頭:「我們也是今天才到這兒的,至於老爹說起田家的事情,路上倒是聽一個姑娘提起過。」
「哦?」岩滿老爹好奇地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奕度搖了搖頭:「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應該與水西宋家有些關係,她好像正著急著替奢香夫人尋大夫。」
「咦,你們竟然知道奢香夫人!」長者有些驚訝。
奕度便說道:「當然,當今聖上也對夫人讚不絕口,說要是沒有她,也就沒了苗疆的安寧。」
聽奕度如此說,岩滿老爹更堅信二人應該是朝廷的人,他說道:「二位,稍等一下,我這就讓人去備吃的。」
說話間岩滿老爹便下樓去張羅了。
「看來這老爹倒不像是個壞人。」王靜海說道。
奕度嘆了口氣:「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壞人,只是麼出了這檔子事,而我們竟與那兩個歹人相似,他們有些敵意也是正常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傳來,很快就到了木樓外。
王靜海和奕度的心裡都是一驚,從對方的氣勢來看根本就是來者不善。
二人來到了廊前,便見二、三十匹馬上都坐著彪悍的漢子,舉著火把,提著明晃晃的鋼刀,氣勢洶洶。
不過這些人卻讓樓下那十幾個漢子給攔住了。
岩滿老爹也走了出來:「大管家,你這是做什麼?」
為首那人瞟了一眼樓上的奕、王二人,冷聲說道:「岩滿寨老,有人說你們高寨來了兩個陌生人?」
岩滿老爹回答道:「沒錯,不過他們都是我的客人。」
大管家冷哼一聲:「客人?我家土司老爺的話你竟然當耳旁風了麼?岩滿,我敬你是高寨的寨老,今天只要你把人交出來這事就算完了,否則的話,哼,我家土司老爺的手段你應該是知道的。」
大管家的話音剛落,高寨的那些漢子便怒了,在高寨誰不尊重岩滿老爹,就算是田家的大管家也不能這樣對岩滿老爹說話。
其中的一個漢子說道:「大管家,岩滿老爹說了,他們是高寨的客人,那便是我們大家的客人,你想怎樣?」
大管家正欲發火,但又見一隊人舉著火把趕了來,手裡都拿著刀槍棍棒。
這些人自然都是高寨的村民,至少也有一、二百人,他們一來便攔在了那些騎馬的漢子面前,一時間竟有劍拔弩張之勢。
樓上的王靜海和奕度並不懂得苗人的語言,不過他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那票騎馬的漢子應該是衝著他們來的,特別是領頭的那人望向他們的目光十分的不善。
偏偏原本他們很是擔心的守在樓下的漢子們會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攔在了那些人的面前。而此刻寨子裡的人都趕了來,把那岩滿老爹護在了中間,看來這岩滿老爹在高寨的地位很高。
「你們想造反麼?」大管家氣得咬牙喝道。
岩滿老爹淡淡地說:「大管家,我岩滿說了,他們是我的客人,就是土司老爺親自來我也還是這話,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們從高寨把人帶走的,倘若你真要蠻幹的話那麼就對不住了。」
岩滿老爹的話雖然說得很輕,但大管家卻知道今天這事情麻煩了。
他正待再說什麼,岩滿老爹又說道:「如果你對我岩滿不滿,盡可去宋夫人那兒告我!我相信宋夫人一定會替我主持公道的。」
大管家有些鬱悶,雖說他是田家的大管家,田家也算是有權有勢,偏偏高寨卻是宋家的地盤,自己若真在宋家的地盤上用強的話那麼勢必會引起田家與宋家的矛盾,相比起來宋家更要勢大得多。
大管家氣得悶哼一聲:「好,我就看你們高寨能夠留他們多久,我們走!」
這些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這些人去了,岩滿老爺掃了院中眾人一眼:「是誰向田家告的密?是誰那麼想要那點打賞銀子?」
見岩滿老爹發了脾氣,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真想要找出那告密的人。
卻是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是我。」
他倒是敢做敢當,他大聲說道:「那兩個外鄉人根本就是殺害田家少爺的兇手,田家已經說了,一定要抓住他們,誰要是收留他們就是與田家為敵,我們高寨犯不著為了他們開罪田家,再說了,誰又能保證他們是好人!」
這些人對話用的都是苗語,王靜海與奕度聽不懂,但大致還是能夠猜到些什麼。
奕度輕聲對王靜海說道:「看來高寨我們是呆不住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連累了他們。」
王靜海也有著一顆俠義之心,他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說道:「要不我們走吧,大不了露宿荒野。」
二人打定了主意便下了樓來,原本那些苗人還在說著什麼,見二人下來便都不說話了,只拿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
「老爹,給你們添麻煩了。」奕度很是歉意地說。
岩滿老爹卻說道:「不打緊,你們踏實地歇著,吃的馬上就會送來,他們不敢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