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糧官,倒賣

  朝北大營中軍大帳。

  燕七負手而立,他的目光在帳中一掃而過。

  帳外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燕兄,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旋即便見一身甲冑身形魁梧的絡腮鬍子軍官大步進得帳來,在他的身後還跟了兩個校尉。

  來人便是這朝北大營的將軍胡德彪,燕七曾與此人打過交道,不過卻只是泛泛之交,可此人卻儼然一副老熟人的樣子。

  胡德彪既然這般的熱情燕七也不能繃著,他面帶微笑地說道:「妖風。」

  胡德彪微微一怔,他像是不太明白燕七的意思。

  燕七嘆了口氣:「聖上命我查處使團案,偏偏我的人查到此案恐怕胡兄的朝北大營也有所牽扯,便欲進營查探一番,卻不料他們卻被指揮司衙門給抓去了,看來胡兄這朝北大營有如龍潭虎穴啊!」

  胡德彪的臉色微變,燕七什麼身份胡德彪是知道的,那可是朝廷正三品的要員,加之他六扇門總領的地位,朝中就是一品大臣也不敢下他的臉子,他的人在朝北大營外被抓了,雖說抓人的是指揮司的人,可自己這個朝北大營的主將能脫得了干係麼?

  「這還了得,指揮司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陶城他長了幾顆腦袋?」

  胡德彪這話說得一點都不誇張,想想使團案那可是當今天子所關注的第一大案,使團案不破,洪武皇帝便一日不得安穩,且大明也很可能再度陷入戰亂之中,這是朝廷所不願意看到的,也同樣是老百姓不願意承受的。

  別看那陶城是正四品的指揮使,可倘若他真的阻礙了六扇門的調查,憑著燕七就能夠要了他的命。

  請燕七坐下,便有校尉奉上了熱茶。

  胡德彪輕咳了一聲:「燕兄,剛才你說此事我朝北大營也有牽連,此話怎講?」

  見胡德彪這個樣子,燕七眯起了眼睛,這胡德彪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在自己的面前裝糊塗。

  燕七淡淡地說道:「胡兄,據我所知朝北大營的軍需糧草一直都是由朝廷供給的吧?」

  胡德彪點了點頭:「沒錯。」

  燕七斜了他一眼:「朝廷供給的糧草可夠?」

  胡德彪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似乎有些不明白燕七為什麼會這麼問,不過他還是回答道:「自是足夠了,怎麼了?」

  燕七冷笑一聲:「既是足夠,為何胡兄的朝北大營還要向地方購買糧草呢?」

  胡德彪一驚:「哦?竟然有這等事?我怎麼不知道?」

  看胡德彪這樣子並不像在說謊,燕七思忖,難道這件事情胡德彪並不知情,又或是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若是如此,燕五等人要進營查,那麼且查便是,為什麼會有人阻撓燕五他們進朝北大營呢?這就讓燕七有些想不通了。

  燕七說道:「胡兄最好差人查明白,這件事情至關重要。」

  胡德彪微微點了下頭,他是個明白人,聽燕七這麼說自然知道其中一定有什麼文章,而燕七也說了,此事與使團案有著密切的關係,他自是馬虎不得。

  他對身後的一個親隨校尉說道:「燕總領的話你聽到了?」

  那校尉點點頭:「屬下這就去查!」

  胡德彪冷冷地說道:「一柱香的時間,我必須要得到一個準信兒。」

  看著胡德彪這做派,燕七暗暗也點了下頭,看得出來胡德彪治軍還是很嚴謹的。

  胡德彪是個猛將,曾跟著大將常遇春四處征戰,也立下過赫赫戰功,是以才能夠執掌這朝北大營的帥印。

  校尉離開,胡德彪說道:「此事我確實不知情,要麼就是燕兄弄錯了,要麼就是底下有人打著朝北大營的幌子胡來,不管怎麼樣,我胡德彪一定會配合好燕兄的調查,但凡涉及到我朝北大營的人,我絕不姑息。」

  胡德彪一下子便表明了態度。

  燕七笑道:「那燕某就先謝過胡兄了。」

  那校尉的動作倒是蠻快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他便揪了兩個軍士模樣的人來了。

  「將軍,還真有此事。」那校尉指著跪在地上的那兩個軍士說道:「便是這二人打了朝北大營的旗號在外面收了些糧草,以高價轉手賣出賺取銀兩,這事情他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胡德彪的臉色大變,望著那兩個軍士:「姥姥,誰讓你們幹這齷齪的事兒?」

  燕七見胡德彪要發飆便攔住了:「胡兄,可否讓我問他們幾句。」

  胡德彪這才想到了燕七在呢,且燕七可是為了查使團案來的。

  他便不再作聲,只拿鼻子哼了一下,怒視著自己的兩個手下。

  燕七問道:「他二人可是軍中的糧草官?」

  校尉說道:「他二人並非糧草官,只是負責看管軍中糧草的。」

  燕七聽明白了,敢情兩個就是看倉庫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二人抬起頭來。」

  兩個軍士這才抬頭望向燕七,他們並不知道燕七的身份,但見胡德彪對燕七的態度以及燕七的氣質風度,也知道燕七大有來頭,兩人的心裡不由得忐忑不安。

  「你二人且說說,怎麼想到做這倒賣糧草的買賣?」燕七問道。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瘦一點的那個先答道:「小的是豬油蒙了心,大人,以後我們帶也不敢了,饒我們一命吧!」

  那胖的也跟著叫起了饒命。

  胡德彪的臉色更難看了,自己手下的人不守軍紀胡亂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兩個軟蛋,而他們還是自己帶的兵,這就有些打臉了。

  他很想抬腿狠狠地踢死這兩個人,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要是讓燕七有所誤會那就不好了。

  「燕大人問你們什麼就答什麼,哪來那麼多的廢話?」胡德彪厭惡地說道。

  那瘦子才說道:「因為我們知道,倘若打著朝北大營的幌子去收糧草可以拿到最低的價格,比市價要少了近四成,這其中的利潤還是很可觀的,所以我們便生了倒賣糧草的心思,試著幹了幾回都沒事,誰曾想此番卻出了事兒。」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幹的,一共幹了多少次?」燕七又問道。

  那胖子搶著回答道:「我們沒幹多久,前前後後也不一年多吧,一共幹了六次,雖說有賺頭,也沒能夠賺多少,我們一人分了大約七、八百兩吧。胡大人,燕大人,饒我一命吧,我願意把這錢給吐出來。」

  燕七擺了擺手:「你先別激動,我且問你,你每次的糧草都固定賣給同一個人麼?」

  瘦子點頭道:「是的,我們一直都是以低於市價兩成的價格賣給襄陽城裡豐源米行的周老闆,其實說是四成的利潤,我們也只拿到了兩成,畢竟我們不能親自到市場上去賣糧食。」

  燕七又問道:「那你們最後一次的這批糧食也是賣給了周老闆麼?」

  那二人面面相覷,胖子接著便都搖頭道:「這一次沒有,這一次是我的一個老鄉介紹的買家,那買家很是大方,開出的價碼溢出了市價近三成,這一筆我們倒是賺了不少,一進一出,賺了七成。」

  燕七的眼睛一亮:「哦?你這老鄉也是你們軍中之人麼?」

  胖子說不是的,他那老鄉也是在外面酒樓里吃飯的時候結識的,那人自稱姓杜,叫杜絕。

  燕七問他是否還記得買家是什麼樣子,胖子說他根本就沒看到買家的樣子,從頭到尾那買家都是蒙著臉的,頭上還戴了一個斗笠。

  但他們並不關心買家長什麼樣,他們關心的是銀子,只要買家能夠拿出真金白銀,買家就算是條狗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燕七說道:「交貨是他們自己來提還是你們送的貨?」

  「他只讓我們把糧草運到短松崗,把貨下了便走,他們的人自己會來取的。」

  「你們就沒有留人看守,不怕到時候他不認帳賴了你們的銀子?」這話是胡德彪說的。

  瘦子說道:「銀兩他們是先付了的,這一點我們也想過,怕別人拿了他們的貨,可是那買家說了,若是那樣也不會怨我們,讓我們不用管。後來我與胖子合計了一下,估摸著是人家不希望我們知道他們的來路吧,既是這樣我們也圖得省事,我們只管賣東西收錢,對方到底什麼路子我們就管不了了。」

  胡德彪冷哼一聲:「你二人倒真有本事。」

  燕七說道:「好了,你們下去吧。」

  對這二人的審問結果燕七隱隱有些失望,從糧草這條線看來是查不到什麼了。

  胡德彪的揮手,校尉便把那兩個軍士帶走了,胡德彪放了話說會好好收拾這兩個人,不過那是胡德彪軍中的事情,燕七自然不會摻和。

  站起身來燕七便準備離開,胡德彪拉住了他:「燕兄,公務已經完了,我們兄弟倆好久不見,總該好好喝上兩杯才好。」

  燕七想要推辭,想想或許還有麻煩胡德彪的時候也就應了。

  燕七心想既然對方通過這條線購買糧草,那麼說明這些人應該如陳誠所猜測的一般就在漢水之畔,而且現在看來藏在山裡的可能性很大,真要搜山的話那麼憑自己帶的那點人自然是不夠的,但若是讓胡德彪調朝北大營去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雖說就是不與胡德彪吃這頓飯,真讓他做事他也不敢含糊,但燕七也想從胡德彪那兒多了解一些情況,至少到目前為止,胡德彪的嫌疑也並沒有真正洗脫,萬一那兩個管糧庫的軍士只是他推出來的替罪羊呢?

  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陳誠就說過,知人知面不知人,人心是這天底下最難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