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方以前就是吉春城的混子,整天跟著那幫青皮東逛西逛,對吉春城的情況很了解。
哪家財主有錢,哪家店鋪的掌柜不對頭,哪家的孩子在外地胡混,張天方都搞得一清二楚的。
靠著這些以前積攢下來的資料,張天方沒過多久就混成了小隊長。
當上隊長後這貨整天挎著盒子炮,帶著一幫黑皮狗四處招搖,以前那幫坑他的賭徒就慘了,坑走的錢不但如數歸還,還被張天方搞得家破人亡了。
這還不算完,那時候的張天方胃口已經大了,開始勒索那些普通的商戶,背後有壞人撐腰,一般人哪敢跟他作對啊。
不得不將勞累了一輩子掙到錢,雙手奉上,張天方沒有多久就積贊下了一大筆錢,靠著那筆錢,不但把以前的產業全都買回來了,還在吉春城最繁華的地方,買了一套大房子,威勢可以說無二了。
掙到了錢,手中還有權力,張天方自然要開始考慮傳宗接代的事情。
按理說,此時張天方已經是吉春城炙手可熱的人物,誰都得巴結著他。
誰承想,張天方向那些大戶人家提親,想著娶人家的姑娘,結果卻慘遭打臉,回禮的管家說了,人家不會跟狗結親戚。
看著那封回帖,張天方的暴脾氣又爆發了,當時就點齊兵馬,把人家的大院子圍了起來,讓那家人交出女兒。
誰承想,那家人也是有骨氣的。
見凶神殺上門,竟然點燃了自家宅院。
那家人的當家的,原本是有名望的人,在吉春城很有一些名望,這件事發生之後,立刻轟動了半個吉春城。
那幫壞人為了穩定局面,不得不狠狠的收拾了張天方一頓,張天方小隊長的職務被免除了。
就算是這樣,張天方還是擁有不小的勢力。
正經人家的姑娘是娶不到了,只能娶了一位青樓出身的頭牌。
好日子沒有過多久,吉春的壞人就敗退了,張天方因為害怕以前的事情,被人清查。
所以用重金買通了新入主的那幫子大爺,重新獲得了重用。
周任飛....不,應該稱之為張任飛,是在解放前出生的。
那個時候張天方已經將近四十歲了,可謂是中年得子。
所以張天方將他當成寶貝疙瘩一樣疼愛。
張任飛小的時候,過了幾年好日子,後來解放了,張天方本來還想跟以前那樣。
且吃了閉門羹。
張天方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
清楚要是再在吉春城待下去,肯定會有大麻煩。
只是當時各地的情況也都一樣,張天方就算是離開了吉春也無路可逃。
已經死亡了的張天方隱藏在吉春城裡,改名換姓,雖然沒有人清楚他的過往,但是還是提心弔膽的。
所以他一直嘗試聯繫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們,希望能夠通過他們的路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年的努力,還真被他找到了一個人,那人名叫周賢,身份很特殊。
張天方想用一整箱小黃魚換取機會,卻被那人無情的拒絕了。
對於周賢來說,像小黃魚這種東西是毫無意義的,畢竟那個時候已經使用了票券制度,就算有小黃魚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大肆消費。
但是他很快就升起了新的希望。
因為他的兒子周任飛在學習上特別有天賦,每次考試都能得一百分,並且老師們也都誇獎周任飛是天才。
於是,張天方就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周任飛身上,經常潛回周家,跟周任飛談話,向他講述解放前的事情,還將通過特殊手段獲得的期刊雜誌交給周任飛閱讀。
周任飛在以前是大少爺,出入都有人伺候,現在只能跟一般人一樣,雖然因為學習成績好,屢次得到上面的獎勵和老師們的誇獎,他依然覺得以前的日子更好。
現在聽說父親有門路離開這裡,能夠漂洋過海,當然是答應幫忙。
他依靠自己的天賦,考入了吉春的學校,並且還被周先明教授收為了關門徒弟。
周任飛本來想從學校的實驗室里搞到一些技術,然後以此作為船票。
只是周先明教授研究的疫苗技術,是基礎技術。
就在周任飛準備放棄周先明教授,尋找別的路子時,意外得知周先明教授竟然被軋鋼廠實驗室相中了,過不了多久就能前往軋鋼廠實驗室。
軋鋼廠實驗室可是國內最大的實驗室,裡面研究的技術肯定能夠滿足。
只是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兒!
小院內。
張天方在確定周任飛沒有被跟蹤之後,並沒有放鬆警惕,將他帶進小院的偏房內,關上門。
劃著名火柴點燃一盞煤油燈。
按理說此時的吉春城已經通了電,張天方有解放前的財寶,自然也用得起電燈。
但是按照了燈泡後,每個月都會有電力局的同志上門抄表,對於張天方來說,多遇到一個人,就多一份被發現的可能性,所以他才寧願用昏黃的煤油燈。
屋內火苗搖曳。
張天方迫不及待的問道:「任飛,你什麼時間啟程前往京城?」
「可能還得過一陣子。」周任飛嘆口氣說道:「爹,軋鋼廠那邊要派人來審查我們的資料,據周教授所說,這是一種常規操作,每一個加入軋鋼廠實驗室的研究員,都要通過這種審核。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
周任飛雖然是天才,智商很高,但是並沒有經過什麼大風大浪,聽到要接受審查之後,已經沉不住氣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偽造的,一旦那些審查的人發現了異常,他這輩子就完了。
張天方卻不以為然,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兒子,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絕對不會出問題。」
....周任飛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爹,咱們就是為了搞到資料漂洋過海,沒有必要害人命吧?」
「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張天方覺得有陣子沒有跟兒子談心了,是時候再給他上一課了:「兒子,你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咱們不殺人,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別人殺了。所以我做得一點都沒有錯,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人命不好,擋住了咱們的路。」
周任飛清楚張天方的性子,沒有再多說什麼,閒扯幾句,他就準備離開。
張天方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胳膊:「兒子,你跟周教授的女兒周白雲現在怎麼樣了,什麼時間能結婚?」
「按照我們商量的,等到了京城安定下來之後,才會舉辦婚禮。」
「太晚了,周教授在吉春這邊很有名望,要是真出了事情,咱們說不定還能用得到他。」張天方看著自家兒子冷聲說道:「你回去之後。
儘快拿下周白雲,生米煮成熟飯,這女人才會一心一意的跟著你。」
他臉上的神情讓周任飛感到不寒而慄。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只能點點頭答應下來。
周任飛最喜歡聽外面的事情,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像自己已經到了外面。
就在張家父子暢想未來的時候,劉大隊已經帶著兩位隊員下了火車。
考慮並沒有確定周任飛的身份,所以不便於大張旗鼓,所以劉大隊並沒有通知當地的同志。
而是直接跟吉春學校方面進行了對接。
正好吉春學校保衛科的科長是劉大隊以前的戰友,得知他要來吉春後,早早的安排了車輛前來。
劉大隊帶著隊員出了火車站,一輛嘎斯吉普車早早的等在了道路上。
保衛科長張科長看到劉大隊出來,臉上洋溢出喜悅的神情,快步衝上去,衝著他敬了個禮:「老朋友,劉山向您報到。」
看著這個年近中年的劉山,劉大隊神情有些動容。
重重的拍拍劉山的肩膀說道:「禮畢!」
「是!」劉山收回禮,這才衝過去,跟劉大隊擁抱在了一起:「老劉,可想死俺了,我想去看望您,跟好多朋友打聽您的消息,大傢伙都不清楚您的情況。
我還以為您出了意外呢!」
「說什麼呢!」劉大隊佯裝生氣,板起了臉。
「哎呀,你看看我,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劉山作出討饒的樣子。
那幾位站在嘎斯吉普車旁的保衛科幹事們,看到劉山這個樣子,都驚得目瞪口呆的。
劉山在吉春學校保衛科是出了名嚴肅,這種嚴肅不單單是對保衛科的幹事們,對吉春學校的領導也是一樣的。
以前吉春學校制度比較鬆散,進出學校的時候,不用出示證件,以至於校內經常丟東西。
劉山在擔任保衛科長之後,制訂了一系列規章制度,規定凡是進入校園,都需要出示學生證或者是工作證。
凡是規矩,都會有人想要違反,他們特別是喜歡通過違反規矩,來展示自己的優越。
前年,吉春學校的一個副主任因為忘記帶工作證了,被保衛幹事攔在了校門外,那位副主任感覺到受到了侮辱,當時就在校門口大吵大鬧,甚至還派人去將校長和副校長請來,聲稱一定要讓保衛幹事跟他道歉。
因為這位副主任在吉春學校是老資格了,兩位副校長都勸保衛幹事向副主任道歉,免得多生是非。
但是這個時候劉山趕來了,他從腰間抽出手槍,只說了一句話,就將那位副主任嚇得跪下了。
從此之後,整個吉春學校都知道劉山是個不講情面的人,甚至有人還傳言說劉山壓根就不會笑。
劉大隊跟劉山閒聊幾句,考慮到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跟著劉山上了吉普車。
吉普車在街道上奔馳。
劉大隊突然問道:「劉山,你手上受傷的地方怎麼樣了?」
劉山聽到這話,脫下一直穿在手上的手套,原本的五根手指頭,只剩下了四個,大拇指頭的位置光禿禿的,看上去有些怪異。
「早就沒事兒,只是有的時候,覺得這個手指頭好像還存在,總想動一動。我知道那種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總是忍不住。」
「我媳婦兒說我這是病,前陣子我去了幾家大醫院檢查,都沒有查出病因。」
「那是幻肢證,等有機會你到了京城,我請實驗室的李主任幫你診治。」劉大隊說道。
....
劉大隊停頓一下後,看到吉普車已經拐了彎,沉聲問道:「劉山,你的右腿怎麼樣了,還疼嗎?」
「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下雨天會稍微有一點。」劉山沉默片刻,抬頭看向劉大隊說道:「多謝你你當年冒險相救。」
提起往事,劉山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聽到這話,劉大隊哈哈笑笑:「咱們是老朋友了,那是我應該做的。」
劉山重重點頭,沒有吭聲。
嘎斯吉普車的速度很快,劉大隊抵達吉春學校時候,還不到上午十點鐘。
劉山早就讓人從食堂里打來了飯菜,草草對付一頓後,劉大隊就迫不及待的展開了工作。
他很清楚,周先明教授對疫苗項目的重要性,必須得儘快甄別出周任飛,要不然肯定會耽誤疫苗的研發進度。
周任飛從小院回到實驗室後,還沒有對周白雲展開行動,就被請到了保衛科里。
昏黃的燈光下,周任飛表現得非常坦然,在劉大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後,甚至主動向劉大隊問了好,並且表示要盡地主之誼,請劉大隊晚上喝酒。
周任飛這麼做的用意本來是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心虛。
但是,劉大隊有過多年的經驗了,因為他這種態度,更加產生了幾分懷疑。
一般人是絕對不會想著跟劉大隊這種人打交道的,更別提周任飛這種原本應該一直待在實驗室里的書呆子。
只不過劉隊長並沒有表現出異常,笑著閒扯兩句,然後坐回了桌子前。
他從兜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來,看向周任飛說道:「周研究員,抽菸嗎?」
「不用了,我不會。」周任飛擺擺手說道:「我以前本來也抽菸的,你知道的,有時候在研究項目的時候,每到疲倦的時候,總會抽兩根解解乏,但是自從談了對象....對了,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我對象就是咱們吉春學校里的研究員周白雲同志,這些在檔案上都有記錄的。」
「周白雲有點小潔癖,非常討厭菸草味道,所以我現在也不抽了。」
劉大隊嘿嘿笑笑,將煙抽出一根,塞進最裡面,然後劃著名火柴點上。
他深深的抽一口,臉色驟然嚴肅起來,從一個嬉皮笑臉的好好先生,變成了威嚴的審核人員。
劉大隊翻開檔案,問道:「姓名?」
周任飛稍稍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劉同志,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嗎?另外這些在檔案上都有記載。」
「姓名?」劉大隊提高音調。
周任飛這才低下頭,小聲說道:「周任飛。」
「年紀?」
「二十一歲。」
「家庭出身。」
「貧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