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倒春寒(下)

  第846章 倒春寒(下)

  「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有人說,總要給人留點體面的……」

  王瑜這趟過來,也是為家裡老王做說客的。

  西南一役,雖說打的痛快,但丁王謝也被好頓詬病。

  老丁那邊硬骨頭一根,你懟他他就懟你,認為是對的事,也不會給任何人留臉面,你打電話訓斥,他就敢直接發電報回懟。

  如今就是那句話,驕兵悍將太多,沒點份量的人,是壓不住場面的。

  如今老丁頭上沒人壓服,說話做事,就很傷人臉面了。

  而老謝算是三人之中最年輕的,看年歲,還能再堅持兩下。

  老王這個靈活的,戳得了最後的時機,脫掉軍裝,搖身一變,就做了地方大員,這樣他就能跟老謝一樣,多蹦躂幾年了。

  至於老丁,人家有資歷、有戰績,如今能找出來,在位上,還能壓住他的,也不過兩掌之數,但這兩掌之數,都不願意出來壓制,只能任由老丁肆意而為了。

  軍中有軍中的規則,地方有地方的規矩。

  老王雖說找的機會不錯,但去的地方,就在鑽探船翻覆的地方。

  老王也算是運氣不錯的,前腳翻船後腳上任,事情結果出來了,老王也就到崗了。

  宦途,可不是把前面的都搞掉,就輪到伱來上了。

  知道事情不小的人們,已經開始四處奔走了。

  知道許多事內里的老王,也就想藉機,處置一下自己在地方的人脈關係了。

  「你放心好了,這次不會有任何一絲體面的。

  該殺的必殺,可殺不可殺之間的,也會必殺。

  能判的也會按頂格的來判。

  許多事,綿延至今,總要有一個說法的。

  老杜本就看不上那些個盲目亂乾的。

  這次有人點將,老杜從容接印,那是存著極大殺心的。

  和光同塵,這次不會有,只有落井下石、趕盡殺絕。

  告訴你家老王,現在可不是結交人脈的時候,拿出西南軍法來行事吧!

  別以為他是後到的,就沒他什麼事了,不殺上幾個見見血。

  只怕你家老王,也只能去了又回,空歡喜一場。

  如今借翻船的事兒,整肅地方,才是老王該幹的事兒。

  一切從嚴,一切從重。

  老話怎麼說的?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聽完李勝利的解釋,王瑜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翻船的事兒,而是上面的交鋒,延續到了下面,這樣的戰場,就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而是贏的通吃,敗的死絕。

  「這麼嚴重?

  不能緩解嗎?」

  聽著王瑜的天真問題,李勝利這邊呵呵一笑,問道:

  「這麼好的機會你會錯過啊?

  去找找杜鵬,倒軋鋼廠那邊拿一份考核細則的前期總結給你家老王。

  告訴你爹,這份總結只是基本要求。

  想要做出彩兒來,那份考核細則的推行,他只能變本加厲了。

  該殺的殺,不該殺的也得殺,可殺可不殺的必須殺。

  需要再看的也要殺。

  大廠的要殺,小廠的也要殺,哪怕是只有兩三個人的門市部,也得分個高低優劣出來的。

  這個殺,可不是真的讓他去殺人。

  而是殺人誅心的殺,人撤掉留原籍,可不能讓他們跑了去禍害別的地方。

  這茬風險不小、功勞也不大,但真正做了也是真正出彩兒。

  而且,得罪的都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人,獲得的也都是以後可以大用的人。

  想想,一地之內,儘是自家門生。

  為這,擔點一時的罵名,應該是很值當的。

  畢竟,這事雖說沒功勞,但好處卻是可以撐死人的!」

  聽到李勝利這邊張嘴,就是斷一大批人前程的毒計,王瑜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這就跟老杜前些年下去揮刀一樣,人是得罪了不少,但老杜的話,卻是極為好使的。

  他說一句話,許多人都要噤若寒蟬的。

  推行什麼事情,只要老杜拿出了條條框框,下面的人就不會打一絲折扣。

  這就是李勝利所說的好處了,把不是自己人的都換掉,這次的主意,可比老杜之前做的歹毒多了。

  「李勝利,這就不是風險不小的問題了。

  一旦失誤,只怕跟你說的另一個結果差不多吧?

  這事兒做差了,只怕去了也就回不來了。

  即便回來,也只能是老百姓了。」

  毒計,自然是有風險的,王瑜不傻,知道事情做差的後果。

  「不為這些,你家老王何苦轉戰地方呢?

  許多事,做與不做之前,還要看看覺悟的。

  這事對別人而言,或許可做可不做。

  但老王為這衝殺半輩子了,這就是他的理想不是嗎?

  無非換了敵人而已……」

  聽到李勝利說及家裡老王的理想,王瑜這邊就無話可說了。

  這也是她看上李勝利的地方,雖說這人陰險歹毒、無情無義,但做的許多事都是對的。

  壞人做好事,才是魅力最大的地方。

  「你這人,壞的就差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了。

  可為什麼卻能逍遙自在?」

  這也是王瑜好奇的地方。

  就按李勝利跟弟弟王前進,在風雨里做的那些事,斃他們倆一百次,都不會冤枉他們的。

  「做對的事兒唄!

  有人想我死,但更多的人願意我活著,就是我能自在的原因了。

  但自不自在,除了我,誰又能真的清楚呢?

  你瞅我的頭髮,我這年紀的,許多人都還沒結婚呢!

  我呢!

  華發早生了……

  再者,那些個倒霉蛋知道我是誰嗎?

  我這人從來都不去直接做事的,那些個苦主,要找也該找你家老王跟王前進才對!」

  聽著李勝利的無恥解釋,看到他撥開的頭髮里,真的多了不少晶亮的髮絲,王瑜的神色也有些黯然。

  想想也是,操這麼大的心,能一點代價也不付出嗎?

  李勝利的白髮,他起初也以為是用腦過度,但見到弟弟李建設的白髮之後,他也就知道了,這無非是少白頭而已。

  只是李勝利這邊一直留的是土改頭,兩鬢無發,頭上的零星白髮,看著就不怎麼顯眼了。

  烏髮的藥劑、該補充的營養他都試過,效果都不是很明顯。

  這可能跟抽菸有關,也可能跟精神緊張用腦過度有關,也可能是跟前期的營養不良有關,但用藥不起作用,多半還有遺傳的因素。

  所謂醫不自醫,說的就是這些個找不出原因的病了。

  這類少白頭,許多人過些年就好了,有些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醫不了的病多了,但對比西醫,中醫這邊三千年積攢的病例、病種,也是極為豐富的。

  少白頭這類理由,李勝利就不好跟王瑜說了,說了自己的作用也就小了。

  「你這人,總要顧念一下自己的。

  健康,只能是自己留給自己的。」

  見客座的王瑜,有些感動了,李勝利抬手說道:

  「打住!

  你來也不是可憐我的。

  告訴王前進,最近只在關口附近活動,我不聯繫他,不要回來,也不要離開關口附近。

  你要是有朋友在亂蹦躂,也給他們說一下,差不多就成了。

  不要等到雞飛蛋打的時候,覺著自己委屈……」

  攆走了眼裡帶上水光的王瑜,李勝利這邊繼續自己悠閒的日子。

  許多事,做起來也真是很難,翻船這事,從事發到完結,一直到了來年的八月份。

  老王那邊,也是如李勝利說的一般,做起了酷吏。

  上下拎著也不知道摔打了多少遍,按照李勝利的說法,誤傷肯定不少。

  但涉及到了一個廠子,小百十人、中幾百、幾千人,大幾萬人的生路。

  面對洶洶而來的市場,哪有時間給他們轉變觀念?

  很簡單的道理,能者上庸者下,既能保證廠子的生路,也能讓新提上來的素質過硬。

  等到廠子無以為繼的時候,上來的那些,可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

  老王那邊發了狠,老杜這邊做事更狠,處理事情的時候,無非秉承『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

  有人想留體面,老杜這邊也乾脆,直接殺了了事。

  講情面、講規矩、講道理,老杜這邊一概不聽,只是拿出法條說事兒。

  懈怠的貨色,迎來了一波倒春寒,市場也是一樣。

  考核、承包之下,增產增效之中,資源產出的瓶頸,很快就出現了。

  石鋼這邊連年增產增效,今年上面卻開始準備讓他們縮量減產了。

  數字一出就是幾十萬噸的量,這在之前也是不可想像的。

  但幾番爭執下來,秋末冬初的時候,終是讓石鋼等企業,艱難的渡過了這一年。

  但來年的縮量減產,可就是板上釘釘了,石鋼這邊縮量三十六萬噸,已經出了具體的數字,那就是改無可改的局了。

  除了減產縮量,還有不准私人買汽車的事兒,也抵定了。

  煤鐵石油的缺口越來越大,只能先從無關緊要的方面下手了。

  許多時候,個人都是被大潮所裹挾的,有人說,這是時代在背後敲響了大鼓,這道理李勝利也認。

  但有認的,就有不認的。

  軋鋼廠的李懷德,就是不想認輸的那一個。

  還是老地方、老熟人,馬店集大食堂的小院裡,李懷德抿了一盅李勝利自己泡製的參茸酒,說道:

  「勝利,那咱們的汽車就不賣了?

  五千塊的車,一輛兩千塊的利,我想不明白?

  咋就不讓私人買了呢?」

  聽著李懷德的質疑,李勝利一樣抿了一盅藥酒,說道:

  「利用公家渠道,將工業品銷售給私人、小戶。

  說的就是你老李了。

  既然是供銷社的渠道,供銷社又是單位,先付錢,將車掛在供銷社不就成了?」

  軋鋼廠的工業垃圾們與眾不同,銷售渠道也是與眾不同的。

  供銷社,除了本單位的需求之外,外賣出售,也是供銷社敢於跟軋鋼廠,不限數量訂單的原因。

  就經濟體的覆蓋率而言,未來二三十年,也沒有能超過供銷社的。

  尤其是對農村的覆蓋率,供銷社這邊更恐怖。

  有些地方條件不足,可能沒有農技站,但肯定會有供銷社。

  供銷社雖說不是村村都有,但基本可以覆蓋到三百多萬個自然村。

  這樣的巨型經濟體,而且還是與農村息息相關的經濟體,可以斬斷與城市的聯繫,但絕不能斬斷跟農村的聯繫。

  斬斷了,那才是損失呢!

  雖說供銷社在庫存、效率、效益這塊不太成,但那也只是管理跟科技水平不到位。

  這些到位了,供銷社自然有其獨特的活力,只是可惜,以後的李鬼手,沒有能看到這種場面。

  這些也只能算是後話,就說供銷社對軋鋼廠三輛車的銷售力度。

  許多公家單位飽和之後,農村就是工農牌,各類變種車型的終端市場了。

  比拖拉機便宜,看著像汽車,拉的也不少,這就是軋鋼廠工農牌的優勢所在了。

  偏三、四不像之類,也是現在農村運輸市場的主力車型。

  軋鋼廠這邊的三輛車,競爭對象也不止有外資車企的,還有拖拉機廠。

  李勝利這邊給的價格定位,也是讓各大拖拉機廠,極為蛋疼的。

  對標拖拉機頭的價格,讓處於計劃之中的各大拖拉機廠,就無所適從了。

  發動機差不多是一樣的,差就差在了一個車斗上。

  買拖拉機頭,需要再買拖拉機斗的,別小瞧額外的拖斗跟輪軸,那玩意兒可是不便宜。

  許多村子,只捨得買個拖拉機頭,許多車斗都是自造的。

  但軋鋼廠的工農牌,解決了這個麻煩。

  比起掛斗的拖拉機,省了一套輪軸。

  要說軋鋼廠的四不像跟偏三,真正細看,也真不是個玩意兒。

  鋼製的框架,連車棚都是光板木料的,只有一些關鍵部位刷了防鏽漆。

  沒有正經且嚴格的標準,軋鋼廠的工業垃圾,就這麼大行其道了。

  現在更好,四不像跟偏三的兩輪軸,大多都是後續加固了一下的拆車件。

  李懷德所說,五千塊的車掙兩千,那還是相對保守的價格。

  李勝利估計,賣三千,也至少能剩五百的。

  「我說勝利,這麼對著幹成嗎?」

  掛靠這法子,也不止李勝利會幹的,而且也不是他發明的,許多精明的貨色,一早就是這麼幹的。

  尤其是在城裡,這麼幹的更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