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思變(上)

  第811章 思變(上)

  與李勝利的淡然不同,太平莊老支書關大拿臉上的褶子,卻被淚水濡濕了。

  從面朝黃土背朝天,土裡刨食兒的老農民,變成兩個廠子的負責人,而且還是電線廠跟電纜廠,這樣的高端工廠。

  關大拿心裡的感受,用澎湃是無法形容的,有了廠子,村裡的社員一下就從農民躍遷成了工人。

  這對太平莊上下而言,可真是千古未有之變。

  電線廠跟電機廠,不提別的,單是機器設備的投入,就有三百多萬。

  這筆大錢,關大拿覺著,把太平莊上下折巴折巴賣了,也不值這個價的。

  但李勝利就是這麼輕輕鬆鬆的,給上了可以鋪滿幾個車間的設備,以及近百噸的紫銅。

  有些時候,關大拿想起女兒,多少還是有些心酸的,但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如李勝利所說,真要是知道是現在這個樣子,關大拿這邊賣了青梅竹馬的老伴兒,也不待一絲猶豫的。

  「關叔,這才一步邁出,以後的路什麼樣,還不知道呢!

  有些時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說不定這廠子紅火沒幾天,就不讓幹了呢!」

  李勝利的話也是有感而發,幾百萬的設備,在四九城這邊,他拿不出來。

  但到了港城,別說幾百萬了,就是幾億美刀的設備,也就讓謝飛捎句話的事兒。

  幾百萬的設備,對杜嬌陽跟鈕璧堅而言,不說買盒煙,差不多也就買輛自行車的樣子了。

  讓李勝利有感而發的,是不遠的將來,私營、民營跟集體企業,要面對的寒流。

  對人而言,幾年不短,對廠子對設備而言,幾年可能還是九成新呢!

  「誰特麼敢?

  這特麼是三百多萬吶!

  誰敢給關了廠子,打不死他,我也得把一腔老血潑他臉上。

  這特麼是太平莊幾千社員的活路,真要給關了,那沒二話,動民兵!」

  看著咬牙發狠的關大拿,李勝利只是搖頭沒有說話。

  村集體的企業還好些,私企就難說了。

  許多人落難,都是因為偷稅漏稅這茬,看來有必要去見見杜老爹,給這些堵一下窟窿了。

  不然因為錢被判上幾年,涼了一腔熱血,也是人生憾事一件。

  至於有稅不繳的那些,那也就是無話可說了,打靶也不冤枉。

  見李勝利不說話,關大拿這邊反而有些著急了。

  「勝利,這三百萬,可是你真金白銀投進去的,咱們村的份子,只要用以後的利潤扣除就得。

  你就捨得這三百多萬打了水漂?

  知道你本事大,到時候千萬給村里遮掩一下。

  以後等晴月回來,我也會好好教她的。

  真要是用著不舒服,就往死里打。

  明月那丫頭,你就不該讓她去當兵,好好的一個丫頭,一當兵就粗手粗腳了。

  這事也不急,我們關家門裡別的不多,就是俊鳥多,我再給你挑倆關家丫頭。」

  見李勝利依舊面無表情,關大拿順手就打起了女人牌。

  李勝利露了至少三百萬的家底,敘親情,關大拿也就不敢了,權勢壓人、錢勢也是一樣的。

  現在這年月,三百萬,就不是人能拿的出來的,能拿出的,多半也幹了不是人的事兒。

  李勝利的家底,至少三百萬以上,太平莊這邊能拿的出手的,也唯有關家門裡的俊鳥了。

  這茬,對關大拿而言,既不是騷事兒也不是兒戲,這是一村社員的飯轍,也是關家以後的福祉。

  身為前旗莊的掌舵人,關大拿不能說是見多識廣,但老輩兒的一些事,也是耳濡目染的。

  借女人拔份兒,也是自古以來的規矩,生養個俊鳥出來,為的不就是一個福祉嗎?

  「得了吧!

  您左一個右一個的,也不怕累死我。

  我要是死了,我的兒子可不老少,到時候給你開個二八分、一九分,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作為一個底層的小人物,作為一個男人,要說對女人沒興趣,那也是扯淡的事兒。

  現在這年月,即便有電視,看的也儘是簡報之類。

  娛樂措施也真是匱乏到了極點,什麼釣魚、看戲、看電影之類,李勝利也不感興趣。

  酒色財氣,也是人之常情的。

  對於杜嬌陽、謝嬋、丁嵐這類關係戶,李勝利是志在必得,不用給他說,合適的他也不會放過。

  至於王芷、楊玉蓮、張英、付宜卿、鄭佩蘭這類可憐人,那就是一切隨緣了。

  李勝利也希望她們找個男人,重新開始生活,但現實如此,也是沒招。

  關晴月那樣的,有一個也就夠了,左一個右一個,只是當做女人來用,麻煩也會隨之而來的。

  以利益區分,以利益抉擇,對李勝利而言,也是無往而不利的。

  「明白了,找牽扯少的唄!

  佟雪就是一個,你意思意思,也算是幫她全乎一下了……」

  李勝利一說兒子,關大拿也就明白了道理。

  找大姑娘是要給人孩子的,至於佟雪這類寡婦,就用不著了。

  大家的麻煩也就麻煩在了各房之上,要不說早前兒那些大宅門,多養外宅而不去納妾。

  納妾生了孩子,是要分家產的,各房不服。

  至於外宅,生了孩子也是外家、外家子、私生子這類稱呼。

  只要不是主脈無以為繼,這類子嗣是沒家產可分的,即便分了家產也是不合法的。

  「關叔,您就別瞎揣摩了。

  可別給我在村里弄的沸沸揚揚,這可是犯法的,害了我,哪有你的好兒呢?

  得嘞!

  我就不跟您在這蘑菇了,兩個廠子的規章制度,一定要嚴格的執行。

  我不管是誰,犯了廠里的規章制度,就去種地,以後好事兒沒他的份兒!

  這就是我的規矩。

  關叔,論規矩的時候,我這人可真不好說話。

  這話我說在頭裡,到時候,您就別拿著這些事兒,跟我講什麼人情了。

  廠里的規章制度,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進了廠子不守規矩,那人就是不能用的。

  別在這些事兒上,惹的我不痛快……」

  說著閒話,李勝利這邊也給關大拿立了規矩。

  一個廠子,想要在草莽叢生的野蠻市場中活下來,除了要選對產品方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規章制度了。

  別的不說,就說現在公家單位的廠企,許多都是活力不足的樣子。

  如今吃救濟的廠子還不多,等民營、私企進入市場之後,吃救濟的會越來越多,崩盤的也會越來越多。

  將來工人們吃的苦果,其實也有他們一部分的原因。

  只說廠子的管理鬆散,那也是不充分的。

  有的廠子可以活,就是憑藉的工人的能動性。

  有的廠子活不了,或許跟工人的能動性關係不大,但皮滑的消極怠工,多少還是要沾一點的。

  許多事,仔細看看,原因也是多種多樣的。

  沒等離開太平莊,李勝利就接了馬店集那邊打來的電話,現在不是在躲事,他的行蹤,自然有人知道。

  電話那頭是杜老爹留的口信,讓他晚上去杜家一趟。

  在太平莊這邊收拾了一點各色雜糧,李勝利就回了馬店集。

  前段時間,馬店集這邊淘汰了部分大牲口,李勝利也讓屠宰行的大師傅馬老三,熏制了不少肉乾跟臘腸。

  順手送到杜家那邊,一來可以給孩子補充營養磨鍊牙口,二來可以讓老杜夫婦拿著去院裡賠禮道歉。

  平安那五個野猴子,一年賠禮道歉的費用,只怕能比得上爺爺李老爹一年的收入了。

  傍晚到了杜家,看著小樓新碎的玻璃,李勝利也是無言以對。

  城裡不比山上,玩的項目可不多,十歲出頭的孩子,也不好跳舞、看電影、聽收音機這類娛樂,只能每日裡打打鬧鬧了。

  學校那邊,丈母娘付大姐也是隔三岔五的被喊去,要不是因為杜老爹,只怕平安幾個,早就被清退了。

  「來了,伱倒是有心,還專門做了肉乾。

  但願零食多了,平安他們能消停點吧!

  叫你過來,是因為李懷德那邊的事。

  看看吧,這是高盧人跟島上人的報導,我們在他們眼裡,還是那個貧弱的老大帝國!」

  談及家醜外揚,杜老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看完杜老爹推到面前的內參之後,李勝利看到最多的也是松垮、懶惰、懈怠、毫無積極性這類字眼。

  技術設備的落後,則是島上人報導的,這點倒是能讓他們有很大的優越感。

  一百幾十年的設備仍在使用,說成是質量很好,諷刺的意味,也是十足十的。

  這些問題,李勝利清楚,許多人一樣清楚,可能比他還清楚。

  李懷德的考核細節,就是這些問題去的,至於為什麼把老李留職,那就值得深思了。

  「爸,報導的方向在西南!」

  杜老爹要談報導,李勝利要談的也是報導,『西南』二字讓杜老爹勃然色變。

  「哼!

  他們倒是嗅覺敏銳。

  咱們停了對西南跟阿爾巴尼亞那邊的援助,包括技術援助在內。

  咱們前腳停了援助,給每日發出友好的信號,他們這邊倒是準確的預測了形勢。

  此份狼子野心,倒是我們沒有察覺的……」

  說外人準確預測了形勢,倒是杜老爹高估他們了。

  西南的事,自七五年始,跟北邊一樣,也是摩擦不斷的樣子。

  拿著自家援助的錢財,還要搞摩擦,這也是當初減少援助的後果了。

  與其他人不同,杜老爹這邊是篤定要打的,不然丁王謝三家,也不會一塊去西南。

  也不會有特務營在西南的安然。

  如今看來,友好訪問是假,判斷己方的戰爭能力跟戰爭潛力,才是那些記者的目的。

  「爸,狼子野心倒還不至於,他們看的不過是我們的戰爭動員能力,以及戰爭潛力罷了。

  只是這兩份報導,都是偏消極的。

  顯然,他們也不看好我們未來的態度。

  就經濟帳而言,這仗不能打!

  但就對外而言,這仗不僅要打,而且要打的果決而迅速。

  即便要接茬打,我們也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突破進去,並砸斷他們的脊梁骨。

  砸碎了命根子自然是最好的,但戰爭不是兒戲,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接下來,即便要打,也要按照咱們的意思來打。

  所以,丁勇那邊的特務營,要擴軍備戰了,並隨時做好開拔的準備。」

  聽完賢婿李勝利的態度,杜老爹本就不好的臉色,再次難看了一些。

  「讓你過來,要說的是李懷德的考核細則。

  這兩份報導一出,考核細則也就有了推行的可能。

  我們談過之後,決定在城裡先試一下。

  我想問的是,這次全城試點,不會引出什麼麻煩吧?」

  見賢婿李勝利說的果決,杜老爹這邊就終止了西南的話題。

  現在還不到說打與不打的時間點,如今,推進考核的進行,才是清除家醜的辦法。

  報導之中,唯一的亮點,就是記者們看過的企業,沒有解僱或是清退過任何一個工人。

  但這在報導之中,也是松垮、懶惰、懈怠等等負面評價的起因。

  這兩份報導,還是語氣相對客觀的,國外,在這兩份報導的基礎上,散發出來的評論,可就是相當難聽了。

  這也是李懷德的考核細則,得以在城內試行的主要原因。

  因為自家親家,最近有出去考察的想法。

  留這麼個隱患在家裡,而且沒有相應的對策,出去之後,就容易被人詰問了。

  「辦公室那邊推行,自然會有麻煩。

  李懷德這邊推行之後,各廠借鑑經驗,即便出了問題,那也是李懷德這個人的問題。

  到時候無非揮淚斬馬謖而已,而且斬與不斬,也是各有說法的。」

  聽到賢婿又用江湖手段處理問題,杜老爹先是一展眉頭,之後又皺了起來。

  以江湖手段處理宦途問題,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雖說杜老爹也藉助懟人成事,打出了赫赫威名。

  但自家賢婿慣於劍走偏鋒,許多人對上他的江湖手段,動輒也是家破人亡的結果。

  直接動手,在江湖之中,也不是什麼高端的手段,真正的江湖手段,陰毒險惡。

  一般人所知所覺也不會有,就會被弄的家破人亡。

  即便是宦途之人,遇上了這類手段,沒有真正得力的警衛,也跟普通人無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