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門檻（中）

  聽完了李懷德的悲情表態，李勝利這邊也不置可否。

  如今的李懷德，只要不去犯法，也屬於杜老爹需要死保的人物。

  杜老爹主張的推行，需要李懷德這樣的闖將，而且就需要心有百轉、不是好人的這種闖將。

  只有李懷德這樣的才能在洶洶的壓力之中投機取巧，換個強硬的來，只怕就是剛則易折的貨色了。

  這個原因也簡單，那就是有些事雖說不得不變，但變也有個好賴之分的。

  變了、好了，自然皆大歡喜。

  但是，如果是變了，壞了呢？

  這隻怕就是群起而攻的開始了。

  所以說站在風口浪尖的人，需要心如鐵石，也需要會變通，更需要無恥一些。

  不然，受不住變壞的詬病，壓不住那些個不想變的人，結果只能是雞飛蛋打、好心不得好報。

  李懷德能變、要變，接下來，李勝利就得跟他說點不怎麼好聽的話了。

  「廠長，揭蓋子歸揭蓋子，考核歸考核。

  但這些都不是拿捏女工的法子，這點咱們還是要達成共識的。」

  李勝利這話也不是瞎說，上午的時候，在軋鋼廠上班的趙家老大趙有方，跟窪里趙滿屯家的趙有喜，去了勝利診所幫他掠陣。

  既然來了，李勝利也不會讓他們輕易離開，去杜家之前，李勝利也問過他們軋鋼廠的一些情況。

  李懷德這廝，雖說是個任事的，但終不是什麼好人。

  而軋鋼廠這個萬人大廠，也不止秦淮如一個，還有食堂的劉嵐、廣播站的於海棠、以及秘書科的尤鳳霞。

  人馬上萬無邊無沿，在軋鋼廠車隊工作的趙有喜，消息渠道還是挺刁鑽的。

  他跟李勝利說，最近老李又好上了體態嬌小的女人。

  原因別人不清楚，李勝利這邊是清楚的，無非征伐過度，老李的人不成了。

  「嗐！

  勝利，我這也是難言之隱吶！

  您受累，再給我瞧瞧？」

  風雨之中的爛事兒不提，風停雨歇之後，李懷德這邊也才真正感受到了上位的好處。

  可惜天不從人願，早前的放浪，加上無節制的吃虎狼藥，也掏空了這位意氣風發的軋鋼廠上位。

  「不遵醫囑，服藥過甚。

  養著吧，十年八年的不定養足精神的。

  昨兒個玩的挺花啊？

  再撥弄也不成的，嗦囉也沒用，你這是傷了根基。

  沒個三五七年的調養，別說成了，就是命有多長都能看的到。

  不服，就去別處找別的老中醫看看，他們說的只會比我更嚴重。」

  聽著李勝利連昨兒個的事兒都能說清楚，李懷德臉上除了尷尬之外還有恐慌。

  養個十年八年，到時候養好了，人也老了。

  經李勝利一嚇，李懷德現在也不關心女人了，而是擔心自己的命不長久。

  「勝利，您可得救救我啊！

  這才剛安穩下來，事業才剛剛起步，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李勝利的說法，也是跟李懷德近期的感覺貼合的。

  身子骨發涼，早晚間只覺體內一股惡寒，而且精力很差。

  許多時候，晚上一覺睡下，早晨卻怎麼也起不來。

  一個回籠覺，迷迷茫茫之中，就能再睡一上午。

  中醫嚇人，可不是在成與不成上，而是幾句話，就能讓你覺著身體出了很大的問題。

  而人在常態之下，對於自己的健康也不關注，能想到的，很多都是不健康的時候。

  這邊中醫師稍一引導，病家也就自己對號入座了。

  看著不想英年早逝而一臉惶恐的李懷德，李勝利笑了笑說道：

  「女人多半是玩不了的，但命我能給你留住。

  現在正值考核的關鍵時刻，之前那些女人，你也要正經做個交割的。

  打鐵還需自身硬這話，放到哪都是好使的。

  你因為考核的事，被人拿捏，老杜自然會力挺你的。

  但你要是因為女人被抓了，老杜不一腳踩死你，就算是顧念舊情了。

  自己看著辦吧……」

  這話李勝利也說在了李懷德的心坎上，之前那些，他已經開始做割捨了。

  最近的這個，不過是有些不甘心，想要換一個試試，興許是之前那些膩歪了呢。

  但實際結果擺在面前，李勝利的醫術，在軋鋼廠跟兄弟單位之中，也有『小神醫』之名。

  對李勝利的話，李懷德這邊還是深信不疑的。

  想著李勝利跟鄭佩蘭之間的曖昧，也不知什麼原因，李懷德隱晦的一笑說道：

  「勝利，那些人都是玩熟了的，要不伱接一下？」

  看著一臉猥瑣，妄自揣摩的李懷德，李勝利也被氣笑了。

  「孫子，你特麼刷爛的鍋了，還想讓我再刷一遍。

  你孫子是害我呢？還是害我呢？

  狗日的，這些事，以後最好想也不要想。

  不怕死你就去想。

  咋？

  覺著獻妻刺激，想玩點不一樣的，不知死的玩意兒！」

  喝退了李懷德的妄想，李勝利對這位軋鋼廠的廠長，也不是很客氣。

  其實自風雨之中，李勝利就沒對他正經的客氣過。

  如今風停雨歇，該輪到李懷德這邊客客氣氣了。

  「是我多嘴了。

  勝利，廠里還有一些老老實實，手藝實在不濟，但之前又評了級的工人在。

  這些人吧，用是真不能用，給人放服務社這類地方，又有些打壓老實人。

  尖頭巴腦、不務正業的那些好收拾，這類老實人，在廠里也有不少，處理起來還真是有些麻煩的。」

  被李勝利喝止後，李懷德這邊又說起了正事，這也是他的可用之處，真正的能上能下。

  遇上杜老爹這樣的，哪怕是被罵的狗血淋頭，李懷德這廝也不會起什麼怨恨之心，而是會從自身找原因，這才是老李真正的可用之處。

  「這事，細則上說的明確，量材施用。

  有智力障礙跟身體障礙的人，都能在福利廠工作。

  這些個不痴不呆、不傻不苶的健康工人，怎麼就不能用了？

  你只是沒有找到適合他們的崗位而已。

  軋鋼廠的考核是試點，必須要做在顯眼的地方，也要做到細處。

  這就是考驗你能力的時候了，將放在女人身上的心思，用在廠里。

  這事做好了，成為了典型跟表率，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新生產線，馬上就要組裝好了，一年幾十萬輛車的二線廠，你老李離著聞名全國，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李懷德所說的問題，既是現實存在的問題，也是考核細則的痛點。

  要說工人個個都有主人翁精神，個個都有充足的能動性，那現在的許多廠子，都不會面臨窘境。

  人都有其不足之處，工人也是一樣，那些打心裡就不想幹活的，也不用多做評價，考核不過，清退就好。

  但有些人不是不想干，而是現崗位的活計，真是不適合他們，可能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出來的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的。

  這就需要對工人自身做出評估後，再根據評估，分配給他們適合的崗位，或許換崗之後，這些工人就不一樣了。

  弄不好就是某個領域的天才，這也是說不準的事兒。

  而這，也正是職工考核的門檻所在。

  考核不法、考核懈怠，考核不負責任的中高層，這些只是考核細則的表象。

  考核細則真正的內里也很簡單，無非八個字：『人盡其才、上下一體』而已。

  這八個字看著簡單，說起來也容易，但真正要做到，卻是關山阻隔、任重道遠的。

  真要是做到了，那考核之後的工廠，就是一台完美的機器，永遠不會出問題的那種。

  「勝利，這樣一來，厂部的工作量就很大了。

  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拿出成績來。」

  如今的李懷德，也算是軋鋼廠的真正行內人了。

  雖說各項技術不精，也不通外面的高精尖，但這廝多少都懂點。

  除了技術層面的東西之外，因為風雨之中搜集物資的事，他對軋鋼廠的上下游也格外熟悉。

  領頭羊的基礎素質，李懷德這邊也算是具備的。

  「工作量大就對了！

  改，可不是嘴上說改，手裡一動，就能改得了的。

  你不把考核深入細處，不增加工作量。

  是個人就玩的轉，考核的手段，那你的水平何在？

  老話說：千淘萬漉雖辛苦，淘盡黃沙始見金。

  咱們的考核細節，雖說是好東西，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使喚的。

  看不到工廠的弊端，看不到弊端的細節，又不知工友們的疾苦。

  這類人就是考核的目標，這類人也不可能成為領頭羊的，只能用來剝皮吃肉了。

  但他們有一個好處，就是作為反面的典型。

  門檻就是給他們這些人設的，這樣的人不摔跤，難道讓工友們在泥地里打滾嗎？

  軋鋼廠不妨立上這麼幾個，比如之前的老楊。

  風停雨歇，跟他沒什麼關係的，一個食品廠，耗費了多少，咱們所急需的資金？

  在工廠層面上來看，我們看的不是什麼好人與壞人，而是效益！

  考核的最終目的，也就是效益！

  效益，也就是你李懷德打贏其他人的門檻。

  路肯定是不好走的，但走通了，你的前途無量。」

  李懷德所談及的工作量，也是李勝利設的門檻，簡單點看，就是針對眼高手低的門檻。

  深一點看，就是對於不懂技術的門外漢的門檻了。

  再深一些，就涉及觀念了，效益，也是廠子不可迴避的一個痛點。

  不講效益的廠子，那就不配有存在的價值。

  即便是西北的廠子也是一樣，拿不出成果也就是沒有效益，是不能花錢白養活的。

  這些話，李勝利就不會給李懷德說了，說了這廝依葫蘆畫瓢說出來，就不是留職那麼簡單了。

  路不好走，李勝利也不是瞎說的，可能血氣上涌的李懷德還體會不到。

  等體會到的時候，就需要堅忍一些了，淘盡黃沙始見金，可不僅僅是對別人說的，這裡的黃沙也包括了李懷德本人。

  不經淘洗，這廝也不是塊真金的。

  「勝利，廣播站的於海棠，你覺著怎麼樣？

  之前許大茂打算撩扯，被我攔了。

  如今那姑娘，也是滿腦子攀比的想法，給個千八百的，也就成了。

  她最近又跟老楊的兒子……」

  李勝利提及對他威脅最大的老楊，李懷德這邊展現出的就是壞人的一面了。

  因為考核的事兒，許大茂被提前清退了，李懷德本想吃口鮮亮的。

  一是身子骨不成了，二是老楊的回歸，又給老李的饕餮之宴帶來了變數。

  李懷德這類壞人，要吃東西的時候，總要讓人服服帖帖的被吃。

  於海棠差不多已經被老李吃一半了，如今小李要對老楊下手，吃不到的老李，也不想便宜別人。

  李勝利在圈裡的惡名，李懷德也知道一點。

  不干刷鍋的事兒，就轉給他一個新鍋刷一下。

  「滾蛋！

  知道她勢力，還給我介紹啊？

  滾、滾、滾，別特麼沒眼色……」

  被李勝利一陣急促的『滾』聲，攆到了門口，李懷德這邊眼珠子一轉，也就又有了主意。

  想著鄭佩蘭的樣子，純屬良家無疑了，原來這小李的吃口在這啊！

  想到這，老李這邊也不由的想起了一句話，拉良家下水，勸老妓從良。

  「明白了！

  良家的是吧？

  這就有的是了……」

  掃了一眼屋裡不說話的小李，老李也就真正的有譜了。

  不得不說，這些出自大家的人，也真是會玩。

  想想他手裡的那些，哪一個不是尖頭巴腦的女人，再想想扭扭捏捏的鄭佩蘭，老李心裡也是一陣的羨慕。

  早知道按小李的路子來，可能自己就不會被掏空了，良家體貼且知進退，多好的路子啊？

  「趕緊滾！

  自個兒能回的去嗎？」

  半下午的時間，李勝利也沒必要留飯，掃了一眼知情識趣的老李，李勝利不由的多嘴問了一句。

  「嗐！

  這能算事兒？

  您忘了，邊上就是咱們分廠的，我正好過去看看那邊的問題。」

  李勝利問車，在李懷德看來，就算是給了他答覆。

  雞賊的一笑，順暢的轉換了一下各自的位置。

  李懷德心裡清楚，風停雨歇之後，要不是這個小李拉著他的前丈人庇護。

  杜主任是看不上他的，跟高高在上的老杜相比，面前這個看不出喜怒的小李，才是之後他老李的靠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