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一招鮮(下)

  第672章 一招鮮(下)

  因為幫著孫會計打抱不平,當天弄家具的事也就泡了湯,說白了北新橋的孫主任,衰就衰在了不會好好說話上。

  他一句『你就是勝利診所的負責人』,讓李勝利覺著事情難辦了,再有孫會計一節,不弄他弄誰?

  這跟柳爺說的麻煩不同,有些人,註定不是朋友,一句話就可以區分敵我。

  孫主任能憑著一句話,讓李勝利將他劃為敵人,那也是驕縱慣了,有些得意忘形,才給自己及家裡人招災惹禍的。

  知道自己不乾淨,不老老實實的藏著,出來拋頭露面瞎咋呼,那不就是找死嗎?

  李勝利在自訓班做陰私勾當的時候,走路都是帶著八隻眼的。

  這兩天在勝利診所立威,那也是割裂跟自訓班的關係之後,短促的立足手段,打下了威名,他還是那個溫吞吞在診所義診的李大夫。

  忙忙活活,也就到了中午。

  在四合院這邊吃飯,就少了許多忌憚,跟馬店集的大食堂那邊差不多,因為街上食堂里的大師傅跟服務員,都沒換人。

  店鋪在街上開的久了,服務員、大師傅、住戶之間就跟街坊是一樣的。

  下毒之類的髒活,在街上也不怎麼好實施,鬧不好就得跟特務掛鉤了。

  這年月跟特務掛鉤了,那也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一家好幾代人的事。

  街坊里道的,如果真有人讓在飯食里下毒,食堂那邊肯定先炸營,陰招可不是這麼玩的。

  打發馮俠出去買飯的功夫,周燕這才攙著一個算是風韻猶存的婦女進了診所,這也就是所謂的遺傳了。

  李勝利打量著周燕娘倆,周燕媽也在觀察李勝利跟柳爺,見是個小年輕坐在診台後面,她的臉色也變的有些難看了。

  「燕兒,金大夫夫婦呢?」

  許多事女兒說的不明不白,周燕媽這邊,誤以為原本給她看病的金氏夫婦,想到了治病的辦法。

  金氏夫婦不怎麼通骨傷一科,之前看病的時候,也就順嘴說了再想想這類的話。

  家裡姑娘一說,周燕媽這邊就強撐著過來,一看坐診的是個小年輕,許多事就由不得她不往深處想了。

  閨女前些天的厄難,源自哪裡她清楚的很,即便是她的周圍,也有不少這樣的人。

  但死去的男人是因公殉職的,所以家裡有了護身符,這才強撐著走到了今天。

  見了李勝利這個雙目幽深的小年輕,她知道走來走去,怕是走到了絕路。

  「媽,這是我師父,來替換金大夫夫婦的,那位是柳爺。

  師父,這是我媽,鄭佩蘭,之前在機械研究所工作。」

  周燕這邊做完了介紹,源自周燕媽鄭佩蘭的疏離、戒備,就讓診所里的氣氛有些尷尬了。

  許多時候,僅僅是一個名字,就能帶出很多東西,窪里的趙彩霞、馬店集的馬鳳霞,一聽就能跟村里、公社扯上關係。

  像付宜卿、鄭佩蘭,或是柳爺的柳仲綸之類,一下也能聽出名字的淵源。

  再加上周燕說她媽在機械研究所工作,這茬一聽,人家即便不是高學歷,也是相當有見識的人。

  人有了見識,對外的戒備心就會重一些,現在這個時候,更是如此。

  一看鄭佩蘭的表情,李勝利就知道了原因,紅顏薄命,也是個套在寡婦頭上最恰當的詞彙了,場景契合,這也是沒招的事。

  要是院裡的秦淮如長了張麻子臉,甩蔓秦麻子,傻柱怕是不會搭理她的,如果是秦麻子半路截飯,只怕傻柱招呼她的也是大嘴巴子。

  鄭佩蘭娘倆,如果長的挫一點,或許也就沒那麼多糟心事跟戒備心了。

  剛剛看過鄭佩蘭走路的姿態之後,李勝利還在為接下來的治療犯愁呢。

  看鄭佩蘭的步態,李勝利大致能判斷出病因,長時間站立造成的腰椎問題,外加婦女受涼之後的毛病,這一節差不多也得脫褲子治的。

  說病家在醫者眼裡就是塊肉,那也是扯淡的說法。

  醫生要是個個都是聖人,個個都能恪守醫德,後世看病的花費也不會越來越高,設備的價值也不會越來越大。

  醫生不對患者有想法,要麼老了,要麼就是患者長的丑,極少一部分是真能忍得住。

  至於看到病痛、感同身受的醫者,那就真是鳳毛麟角了。

  既不愛女人也不愛錢,看病怎麼會越來越貴?

  只是醫生愛錢、愛女人的時候,一般人看不到罷了。

  醫生不是完人,病家又有顧慮,如果把李勝利跟柳爺對調,這茬還好說一些。

  換了李勝利這個二十啷噹歲的小年輕,遇上漂亮女病家脫褲子的診療,他也尷尬,病家就更尷尬了。

  「你這病,腰椎的問題,一兩次治療也不成,而且隔著衣服我也治不了。

  我不僅得上手,還得用針灸的手段,穿著褲子沒法下手。

  你這病的病根,是源於婦科寒症,先是受涼之後雙膝無力,影響了站姿。

  時間長了腰椎間盤有些移位,就是移位稍微嚴重了一點,壓迫了神經,如今差不多是腰膝無力、雙腿麻木的症狀。

  除了手法復位之外,還要進行幾次按摩推拿。

  至於寒症,除了吃藥之外,還會進行針灸、艾灸,位置麼,稍微有些尷尬。

  我覺著十天半月,差不多就能極大的改善,但究竟能不能治癒,要看療效的。」

  雖說眼下病家諱疾忌醫,醫者忌諱病家,但傷痛是實實在在的,為了免除一些尷尬,李勝利只能大致的說了下病情。

  婦女的腰椎問題,要比男人輕一些,但治療起來卻比男人複雜的多,因為許多都是婦科疾病引起的。

  現在沒那麼好的條件,產後受涼,或是經常性受涼,都會間接的引發腰椎問題。

  周燕媽鄭佩蘭的腰椎問題不是跟嚴重,只是椎間盤移位壓迫了神經,手法改善復位就好。

  但想要去掉病根,就算是婦科的差事了,這一科,李勝利這歲數接觸,還是略微有些早了。

  「師父……」

  一聽有治癒的希望,周燕這邊就有些激動了,家裡老媽如果真的好了,她就去了一大塊心病。

  「只是……」

  周燕這邊激動的說不上話,鄭佩蘭這邊,卻看著柳爺提出了疑問,很明顯就不想讓李勝利這個年輕大夫過手。

  「甭看我,骨科、婦科我都不會。

  這病接骨梁跟劉寄奴也看不了,他倆就不會婦科的手藝。

  四九城裡面,你就可著找吧,有李大夫這樣的手藝的,再也沒有一個了。

  婦科跟骨科不搭噶的,你上哪去找精通這兩門的?

  這算是湊巧,既是你的緣分也是你的造化。

  都一老娘們了,給大夫看看怎麼了?

  人一小年輕都不嫌棄你,伱倒是嫌棄上了。」

  柳爺的答覆,就是醫者跟病家正常的交流了,病家諱疾忌醫,醫者好話說盡反而適得其反,訓上兩句,也就完事了。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

  燕兒,你先出去一下……」

  鄭佩蘭這邊的表現,也就是讀書多了,知道的禮義廉恥多了,自己給自己下絆子了。

  這要是在窪里義診的時候,遇上老娘們,李勝利這麼說話,說不定『唰』的一下,褲衩都要跟著下來的。

  這茬當初在窪里的時候,李勝利也遇到過,因為怕被病家賴上,他都是帶著趙彩霞出診的。

  廉恥這事,也對也不對,病家無條件信任醫者更不對,都是人也就都有個善惡好賴,這事在權衡。

  病痛折磨太甚,人的尊嚴也就不剩什麼了,無病無災了,尊嚴什麼的也就會重新回來了。

  「周燕,先不要出去,今天不用針灸,我下午可能還有事。

  先簡單給你媽做個手法復位,也好對我的手法有個印象,咱們一步步的來。

  一會兒復位的時候,我得抱著你的腰頓幾下,別見怪。」

  說著,李勝利就走出診台,引著鄭佩蘭趴在治療床上,仔細試了試之後,倒是沒抱著使勁,而是將手擠進了大胯的位置上。

  「好了!」

  沒發力之前,李勝利說了一聲好了,鄭佩蘭驚訝回頭的時候,他才用大拇指抵住腰椎,雙手四指用力,給她掰了一下,之後就是簡單的推拿了。

  因為這下很突然,鄭佩蘭這邊就出了不該出的聲響,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提前說了,她腰上使勁,手法就不好用了。

  「這次真好了,下地走走吧。

  好了也別大步走回家,怎麼來的怎麼回去,不然周燕這不好說話。」

  交待完了,李勝利就回到診台後坐好,自顧的翻起了醫書。

  這就跟當初的丁嵐差不多,說是禮義廉恥也好,說是尊嚴也罷,說是貞潔也不是不成,但無非想的太多而已。

  即便李勝利有什麼額外的想法,人多眼雜的,也不能想什麼就幹什麼,除了不敢之外,這麼做也犯法不是?

  無非是各人心裡亂七八糟的雜念而已,這也是沒法避免的。

  就跟接腳踝遇上腳臭的差不多,無非能忍住就忍著,忍不住就讓人去洗腳。

  真給噁心吐了,那時節更難看,只不過這樣會讓病家很尷尬。

  有些事,順其自然也就那麼回事兒了,說出來或是做出來,就是大傢伙都尷尬了。

  如果都按照早前的規矩來,肛腸科那些個玩粑粑、掏大糞的貨,可就有好運了,看一個就得收留一個,這樣的買賣指定大賺特賺。

  農村不太講究這個,跟城裡人講究這個,差就差在了一個生活條件上,這跟倉廩實而知禮節的道理差不多。

  農村婦女多半都是當壯勞力、大牲口使的,別說是看病了,夏天乘涼的時候,光著上身的不有的是?

  真論到有事,那些讓脫就脫的,指定不會有事,反而鄭佩蘭這樣的,容易有事。

  心底無私天地寬這話,拿到現在這個時候說,也是應景的。

  「燕兒她師父,對不起,剛剛是我想的多了。」

  掃了眼四十大幾,還能保存幾分風韻的鄭佩蘭,李勝利搖了搖頭、擺了擺手,並不想跟她多交集,直接示意周燕送她回家。

  「小爺,這類欲拒還迎的,也是勾人,天生自帶媚骨,勾不勾人跟歲數、長相沒多大關係。」

  柳爺這話說的就不咋地道了,李勝利知道這老頭也不是啥正直的貨,就沒搭理他,而是接茬看書。

  「燕兒,你師父要是對你有意思,你就從了他吧。

  人給你安穩,又要把你弟弟調回城裡,總要有所求的。

  與其讓其他人占便宜,你師父起碼是個依靠。」

  屋裡柳爺沒跟李勝利說正經話,診所外面的小街上,鄭佩蘭也沒跟女兒周燕說正經話。

  這娘倆被盯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家裡男人的立功證擋了幾次,這次周燕被針對,鄭佩蘭就知道擋不住了。

  如今她身上的傷痛暫時沒了,反而缺了帶著傷痛時候的堅忍,這也是心思重才想的多。

  「媽,我師父好像沒那意思……」

  有些羞怯的看了老媽一眼,周燕的臉上也多了嬌羞。

  「他沒那意思,就是等著讓你有意思,人啊,都這樣。

  燕兒,家裡的錢快花完了,之前那些人斷了咱們的救濟,不就是等著咱們主動去嗎?

  與其便宜了那些不知來路的,不如便宜了他,起碼他不惡。」

  鄭佩蘭的妥協也不是沒原因的,現在拿捏人的手段很多,那些人不敢在糧食定量上做手腳,卻敢在救濟金上做手腳。

  說是讓過去卡對一下,只是怎麼卡對就難說了,鄭佩蘭靠著原本的家底支撐到現在,家裡已經底兒掉了。

  一天只接了鄭佩蘭一個傷患,還是吃的窩邊草,眼見著半下午了,也沒來一個病家,李勝利心裡也多少有些無奈。

  風雨之中耍狠,屬於一招鮮的手段,狠完了之後,還能不付出代價,李勝利是立住了,但診所的名聲就壞了。

  勝利診所的名聲,也不是這兩天就壞的,自打李勝利用坦克炮管,撐起了『勝利診所』這四個大字,這邊基本就是生人勿近的。

  風雨之中,街坊鄰里之間的這點敏感度也是有的,雖說不一定會說診所的壞話,但有事沒事不招惹,也是底層的活法。

  偌大的鐵招牌,讓人一看就望而生畏,南鑼片區的義診點也不止勝利診所一個,有平易近人的,人們也多半不會選擇招牌壓人的。

  「柳爺,診所沒人來也是個惆悵啊……」

  合上手中醫書,李勝利也開始發起了牢騷,正經坐診,周燕媽跟孫會計的事,已經違背了醫不叩門的說法。

  立威有這麼一兩次就夠了,讓勝利診所成為審案的衙門口,李勝利也沒那麼頭鐵。

  「小爺,您的骨傷手法加婦科本事,那也是四九城裡的獨一份,一招鮮吃遍天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