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李鬼手(上)
事情跟李勝利想的差不多,第二天半上午,杜鵬這對小夫妻,就被王前進拉回了自訓班這邊。
下車的時候,有些被打的不成樣子的杜鵬,軍帽捂著的頭上還在滴血,隔著窗戶,李勝利就看到了杜鵬眼中的冷意。
人刻薄寡恩了,心胸難免不闊,雖說是演戲,但杜鵬心裡依舊是被扎了一根刺。
至於杜鵬媳婦,臉上的表情倒是平淡了許多,看來是認命了。
「這是讓誰給開瓢了?」
雖說是導演,但李勝利也不能在杜鵬媳婦面前表現出來,該演的戲碼,也不能有一絲懈怠。
「別說了,今天去送疏散的人上火車,他們小兩口非要在車站講道理,結果好些人都讓他們弄的下不了台。
杜鵬他爹一氣之下,解下牛皮腰帶,抽了他十來分鐘,用的是帶銅頭的那邊。
我說你們倆,鬧的什麼鬧,你們胡鬧也就算了,這下好,老傢伙們帶著一肚子氣下去了,你們滿意了嗎?」
演戲自然不能廣而告之,王前進也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一個。
今天這戲碼,本就不是打一頓和好的戲碼,而是打一頓做樣子,人家更生氣的戲碼。
聽著王前進的抱怨,見杜鵬媳婦臉上露出一點赧意,李勝利眨了眨眼說道:
「看樣子得縫針,伱們在這等著,我帶杜鵬去處置室收拾一下。」
從兩人手裡,接過杜鵬的手臂,李勝利半拉半扶,帶他進了處置室,門一關就開了口。
「杜鵬,這戲份你演的不夠,接下來叫的時候,別罵我。
罵我我會當真的。
多說也沒用,你孫子最好別罵我,罵了,我還會收拾你的。」
杜鵬有些疑惑的看了李勝利一眼,這話說的就有些沒頭沒腦了。
剛想問問原因,姐夫李勝利就給他摘去了軍帽,然後就是半瓶酒精澆到了他的頭上。
一陣陣刺痛,讓杜鵬忍不住發出了痛呼,剛想發怒,李勝利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肋間,然後就直接捏了進去。
開肋叉這種疼,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了,隨著一聲狼嚎,杜鵬直接就躺在地上開始打滾了。
李勝利說的,別讓杜鵬罵他,現在的杜鵬除了大聲哀嚎之外,腦子都被劇痛刺激的空白了。
「怎麼了?」
杜鵬的痛呼聲算是正常的,外面的王前進也不在意,但他不似人聲的哀嚎一出,王前進就一腳踹開了處置室的門。
問完了之後,王前進瞅著滿地打滾的杜鵬,就把疑惑的眼光,遞給了小舅子李勝利。
這一幕,他在自訓班這邊見的多了,被李勝利開過肋叉的人,多半都這鳥樣。
見李勝利束手旁觀,王前進又看了看杜鵬媳婦,這位也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不知道,可能打壞哪了,剛剛給他頭上消了毒,他就這樣了。
先讓他嚎一會兒吧,現在也沒法處置……」
聽到小舅子的說辭,見了杜鵬媳婦的冷漠,王前進大致有了輪廓,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地上杜鵬的嘶嚎卻越來越慘了。
開肋叉這罪是不好受,但死不了人,雖說處置室里亂鬨鬨的,但王前進又不好離開,只能給小舅子遞了一支煙,一塊看起了杜鵬比較入戲的表演。
剩下的場面,無非是李勝利跟王前進郎舅抽菸,杜鵬媳婦在冷眼旁觀,頭上被澆了酒精的杜鵬,甩著血珠在地上打滾。
能否破局,就看杜鵬媳婦的心是真硬還是假硬了。
起初,杜鵬媳婦的心裡還有些幸災樂禍,等杜鵬疼的咬破了舌尖滿嘴是血的時候,她就有些不落忍了。
當屋裡的城磚地面,被杜鵬甩的滿是血珠的時候,杜鵬媳婦開始回頭觀望李勝利跟王前進。
見兩人一邊抽菸一邊說笑,杜鵬媳婦開始也沒說什麼,可隨著杜鵬喊啞了嗓子,地上的血跡也越來越多,她臉上也開始多了幾分擔憂。
「姐夫,杜鵬沒事兒吧?」
這聲姐夫,也不是跟杜鵬論的,而是從杜嬌陽那邊開始論的,真論年紀,杜鵬媳婦比李勝利還大幾歲。
「應該沒事,這不還在吱哇亂叫麼?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茲當給你出氣了。
瞅他的樣子,差不多得嚎到下午,姐夫、妹子,咱們去吃飯,讓他先嚎著吧……」
由初時的戲碼真切,到現在的戲碼不真切,李勝利要的就是杜鵬媳婦認命。
這位要真是跟著他和王前進出了門,杜鵬這攀附的婚姻,就有的罪受了。
今天的苦肉計,杜鵬媳婦如果認下了,等進了鄒錦的實驗室,那她基本就得認一輩子。
這茬,也不是杜鵬一個人的攀附,李勝利手裡的中醫大傳承,也用的著人家裡的關係,攀附不好也不成。
「姐夫,算了吧。
他已經疼的快休克了,有什麼事,給他止了血再說。」
看了看李勝利郎舅,再看了看在地上縮成一團還要打滾的杜鵬,這邊終是做了妥協。
「成吧,你們出去,一會兒就好。」
說著話,李勝利上前踩住杜鵬的後背,扎了幾針之後,蜷縮成一團的杜鵬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姐夫,我服了,我以後指定好好待她……」
杜鵬的加戲,也算是點睛之筆了,剛剛要出門的杜鵬媳婦頓了一下,終是沒有跨出處置室,站在了門口那裡。
「記住了,以後要學好。」
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在杜鵬有些畏懼的眼神里,給他處理了一下頭上的傷勢。
皮帶扣抽出的口子而已,上點藥,也不用縫針,疼兩天也就好了。
因為要打樣兒,所以,杜鵬的傷勢,李勝利處理的很潦草,如今的天氣,算是不冷不熱,除了面上狼狽一些,隱患是一點也沒有的。
李勝利摘了杜鵬身上的銀針之後,杜鵬吊著膀子下了處置床,門口的小媳婦,皺了皺眉,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上來攙住了杜家的小白臉。
「知道回去怎麼說臉上的傷勢嗎?」
見兩夫妻僵持著就想出門,李勝利一邊收拾地上的血跡,一邊問道。
姐夫潦草的治療,讓杜鵬身上無處不疼,哪還有心思回答問題?
至於杜鵬的小媳婦,經過上午一場亂局之後,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個定性,自然也不會回答李勝利的問題。
「杜鵬,你去送老前輩的時候,遇上不開眼的耍流氓,你是軋鋼廠的杜總工,好青年一個,怎麼會任由他們胡來?
秉著一片赤誠,你出了手,雖說掛了彩,但也是血染的風采。
至於你這個大學生,總要知道感恩的,明後天,拿著杜鵬丟失的工作證,找到軋鋼廠去,當面提出感謝,後續的感謝信、錦旗,也別忘了。
這樣一來,你們一個是好青年,一個是知道感恩的大學生。
今天的糟心一幕,也就被替換掉了,有些時候,就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我能幫你們的就這些,來,我試試你的脈象……」
幫著杜鵬混淆了一下是非,幫著杜鵬媳婦提高了一下忍耐,給女大學生號過脈之後,李勝利又給她開了安胎藥。
等孩子打不掉的時候,再加上兩人共同的尷尬與齷齪,這段婚姻也就能勉強持續下去了。
杜鵬雖說薄情寡恩,但小白臉的稱呼也不是白來的,騙一騙、哄一哄,這又不是談戀愛,人家那邊差不多也就接受現實了。
將看上去有點患難與共意思的小夫妻送出義診點,李勝利這才輕輕一嘆。
「孫子,你特麼就壞吧!
這好好的女大學生,你順手就給餵了狗,杜鵬,絕對不是啥好物件。
上次說的那唱戲的,你給我介紹介紹,人要是可心,你坑我挨揍的事,就算是過去了。」
剛攤平了杜鵬攀附的糟爛事兒,王前進這邊又給續上了,李勝利也是信了他們的邪。
這就是做事過程之中,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了,因為疏散的事,或是說因為北邊的壓力,城內城外的氣氛為之一輕。
沒了風雨帶來的壓力,這段時間又老做些好處占盡的事兒,王前進這邊的心思也就活泛了起來。
上次,這二愣子就找女人的問題,回家問計於老王,也是挨了家裡老頭一通爆錘,不比今兒杜鵬受到的傷害少多少。
至於杜鵬,則是因為杜老爹的回返,心裡沒有之前那麼惶恐了,所以在政委家閨女身上用心不多,這才有了處置室里,李勝利這個姐夫的無奈戲碼。
有些時候,壓力全無,也並不都是好事,掃了姐夫一眼,男人找女人這茬,也是動了心就壓不下去的。
而王前進這種條件足夠的,別說是之後了,現在就這樣的也不鮮見,無非養的起而已。
「正好,最近文藝界的一些人回來了,這人要去城裡訪一訪親朋故舊。
帶上咱們第一次義診拉回來的那位,事情我跟她說過了,她會幫你牽線搭橋的。
這次咱們事先說好,睡了人家,就得給人前程,如今這年月,人能跟著你,就算是全心付出了,將來總要有厚報的。
拉著我一塊回馬店集吧,正好,杜鵬的事,我得跟老杜說一下。
雖說城裡最近安穩了,但掠陣的人手該帶還是要帶上的。
別折街上的小混子手裡,丟份兒!」
將之前鋪好的路丟給了姐夫王前進,回馬店集的車上,李勝利也在琢磨著他跟杜鵬、王前進、謝飛之間的關係。
環境越是寬鬆,子弟們之間的關係,也越是疏遠,人人都想自己成事,不想做別人的聽喝兒,這也算是客觀規律了。
做事要有團隊,就沖今天這些事,肖虎、馬小寶、大劉那些人,也要提前培訓一下了,以後更聽話的肖虎他們,才能組一個正經且專業的團隊。
至於姐夫王前進、杜鵬、謝飛之流,也會慢慢疏遠為酒肉朋友,越安穩關係也就越淡漠,有些交集,不可能總是如膠似漆的。
到了馬店集,將人介紹給王前進之後,李勝利就回了王家老宅。
之前老杜夫婦出國的時候,小樓的衣物杜嬌陽都搬到了王家老宅這邊,現在的國內,也沒有西裝革履的條件。
之前老杜的位置不定,這些東西就是細枝末節,如今除了領導辦公室之外,城裡只剩了大貓小貓兩三隻,近一兩年的時間,也算是城裡難得的平靜期了。
留守在城裡的半大小子們,這下也算是沒了管轄,頑主、逍遙派之類,也就層出不窮了,只是許多事也不能高興的太早,換了人之後,還有一波風雨的。
將老杜夫婦的行李弄到了威利斯吉普上,李勝利就在家開始寫起了給老杜的第一份正經報告,推進赤腳醫生培訓班在下面開枝散葉的報告。
現在屬於疏散的時候,大頭頭們剛走,老杜這邊弄個發展農村小手工的專項報告出來,也是不合時宜的。
之前開會的時候,小手工這類長遠一些的打算,已經被上面認可了,差的無非是說幾句話的事兒。
如今這時節,說這類話也是不合時宜的,總要相對穩定一些才好。
而推廣赤腳醫生,就很符合時宜了,打仗離不開衛生員跟醫護兵,民兵一樣也需要赤腳醫生的。
之前的赤腳醫生培訓班,各地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是趕時興弄出來走過場的,一兩個月的時間,哪能培養出合格的赤腳醫生?
許多地方培訓班的學員,都是之前的醫專生,培訓班的真材實料有多少,也就可想而知了。
弄好了報告,估摸著老杜那邊該回小王莊了,李勝利這才帶著報告,開車離開了馬店集。
如今老杜也沒個正經位置,按街面上的說法,杜老爹如今就是領導辦公室的幫閒,哪有事去哪,畢竟在四九城這裡,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老杜的職位,還得領導辦公室後期運作一下,現在的老杜,也屬於插隊落戶人員里的一個。
現在的尷尬位置,對老杜而言,也算是短暫的鍍金期了,到時候說起了,他也是在牛場餵過牲口的人物,雖說時間不長,但也算經歷了風雨。
許多時候,宦途之上論資歷,就看你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什麼地方,時機、地點都合適,不管你在做什麼,那都是資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