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遷移(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秋收之後,函授班第二批正經學員,也到了上來的時候。
這段時間因為疏散,信件的往來也受了一定的影響,物資的充裕,交通的便利,讓李勝利增加了這批學員的數量。
本來想好,要分下去的自訓班老學員,也沒能分的下去,因為自訓班這邊的教室不夠,李勝利又在閒置軍營附近借了一處院子。
院子原本所屬的單位,在疏散之列,而且是早在杜老爹之前就疏散的,借著疏散,李勝利讓蒲老跑了一趟領導辦公室,這處院子就被借調了過來。
而自訓班的那批老學員,就要打散歸於函授班了,不然李勝利這邊也沒人維持學習紀律,函授班的人員上來,最主要的一件事還是背書。
只有過了背功這一關,才有資格被名老中醫們點撥入門,現在就這條件,李勝利也沒心思跟精力,去弄什麼中醫考試。
一套醫宗金鑒放在學員們面前,背過了就有機會進傳承班。
背不過,那就下鄉接著背,說的再直白一點,就是背功不夠,老師的指點你也記不住,怎麼來入門?
至於個人在中醫這個職業上是否是天才,天賦好不好,那跟函授班沒關係,你的背功過關,才有機會去接下來的傳承班,背不過,天賦再高也得下鄉。
至於要背的典籍,自訓班這邊給出的只有三本,醫宗金鑒、溫病條辯,跟大部頭的醫理淺析。
三部醫書全部背過,就直接入傳承班,背不過,就繼續在自訓班或是函授班磋磨,下鄉雖說也是個路子,但下鄉的學員,是不能帶著醫理淺析下去的。
返本歸源的成果,李勝利不會隨意放手,醫理淺析,也是自訓班這邊唯一不准抄錄的醫書,一旦抄錄,結果就是清退。
借來了新的院子之後,原本的自訓班就算是解散了,以後剩下的只有函授班了。
有了杜老爹在辦公室那邊策應,函授班上來的學員,也一人給了一個月的糧食定量,二十七斤半,這對李勝利而言,也算是個很不錯的遮掩了。
當然這也不算是以權謀私,因為無論是糧食的撥派,還是人員的往來,自訓班這邊沾的也不是杜老爹的光,而是吃的戰爭紅利。
由形勢判斷出的戰爭,不僅需要全民皆兵,對於醫務兵的需求也在無限增大,除了自訓班這邊被大開方便之門外,各地的赤腳醫生培訓班,也有了遍地開花的趨勢。
李勝利這邊經過幾次整理的赤腳醫生教材,如今也在加印之中。
十月中旬,李勝利這邊五萬冊赤腳醫生教材到手不久,首體那邊舉行了一場體育表演晚會,凡被邀請者,同時接到的還有務必參會的命令。
之後這些受邀者就開始沿著京廣線疏散,真正的人員疏散,就算是正經開始了。
疏散過程,對許多老一輩而言,都是秘密而倉促的,當晚接通知,第二天一早就離京,這也是常態。
參與協調疏散的杜老爹,也算是真正看到了屬於他們的風雨一角,有的人疏散,那就是疏散,接通知上車,離京。
在疏散的過程之中,杜老爹也想跟女婿李勝利一樣,對一些上級、同事,拉一把、扶一程。
但真正想做事的時候,老杜才發現,他之前的做事方式,對上此類事情,也真是一點卵用沒有。
即便他是經手人之一,能做的無非是接上級名單,遞交給下一級而已,提建議、意見,沒人搭理不說,也沒有建議的渠道。
如今的老杜,也是有正經師爺的,遇事不決,自然要找師爺問計,在小王莊住所擺上家宴之後,賢婿兼師爺的李勝利,就被引為座上賓了。
「爸,這事簡單,跟領導打聲招呼,頭部的人員不能動,中下層人員,直接改新的名單就好。
至於改誰不改誰,大面上的說辭就通過摸排身體狀況來吧。
摸排之後,身體確實不好的找出來,報上去,至於其他,上面總不能個個都看吧?
名單上的人員截留之後,肯定是不能再工作了,至多跟您一樣,找處京郊農場,做個高參之類。
小王莊這邊就不錯,把不聽話的遷出去,作為一個人員據點還是可以的。」
老杜解決不了的問題,李勝利張嘴就能解決,用的無非就是陽奉陰違的手段,這就不屬於正常手段。
真論起來,跟他在城裡敲竹槓是差不多的,看的無非就是膽子大不大而已。
「勝利,這……」
李勝利的說辭真的很簡單,事兒也不是不能這麼做,只是這麼做了,於宦途之上的隱患頗多。
世上哪有那麼多無辜,無非後車有鑒、前車有轍而已,輪到自家身上,才會知道當年人承受的是什麼,只是這些,沒人說罷了。
看著毫不猶豫出邪招的好賢婿,杜老爹求的無非是個解釋跟心安而已。
「爸,上邊要疏散,以後的城裡,領導辦公室這邊最大,有領導頂著,你只管做事就好,無非一切行動聽指揮。
這些事的結果,就是交好大多數人,領導的位置不可替代,他頂的起這樣的責任,即便是有人問責,也奈何不得領導,上面也不許!
而您,就要承擔起現實交給您的大任了,將來事還是需要中堅力量來做的,總不能交給那些毫無經驗的人不是?」
聽著賢婿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前因後果,這就真的觸及一些事的深處了,辦與不辦之間已經沒了選擇。
這時候也沒有搖擺不定一說了,做事就是堅定,不做事就是同流合污,老杜這邊沒有李勝利的江湖路可走,不正則反,沒得選。
沒有參與之前的風雨,沒有經受過風吹雨打,別說是以後了,現在就讓杜老爹感覺孤懸於許多圈子之外,再不做事,他就要與不該面對的人面對面了。
交好大多數人,還是成為反方的那一個,不需要抉擇的。
「其他領導呢?」
這話,杜老爹知道不該問,但也不得不問,既然選擇了交好,自然要找大個的來。
「杜鵬的事,不妨鬧一鬧,眾人將行之際,杜鵬鬧出這麼一攤子爛事兒,您聯繫一些領導處理一下家裡的爛事兒,可以理解麼……
至於怎麼鬧,就得讓杜鵬媳婦捨棄一下臉面了,就說杜鵬用強逼迫,這茬,您最好讓杜鵬先通氣,別真鬧成了僵局,再給抓走斃了。」
聽著賢婿極不正經的招數,想及他給謝家那位出的爛招,杜老爹也無奈苦笑。
鄒錦破家、老謝得以保全,如今的鄒錦,又跟學界的一位前輩走在了一路,都是自家這賢婿點畫的,事是髒了些,但結果又不得不說一聲好。
如今篡改名單,交好人員,差不多也是一路活計,真論也真上不得台面。
家裡杜鵬之事看似胡鬧,但胡鬧之中,既潛藏著將來的機遇,也潛藏著對一些人的殺機。
想要調停杜鵬鬧出的事端,他這個當爹的,除了要找苦主解釋之外,總要再找幾個相當份量的人做個說和跟見證。
大面上就是自家子弟不成器的鬧劇,內里卻是勾連自保,這招也是邪的有一定水平了。
「這……
唉……
伱跟杜鵬聯繫一下吧……」
這類事,根本就沒什麼時間讓杜老爹長考,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大勢在前,選無可選的。
至於當事者杜鵬夫妻,為國為家總要有付出的,杜鵬媳婦,也是一樣的待遇,給她選擇,但她能選的,也只有那一個固定選項。
至於走正途,提意見做矯正,不是沒人做過,五八年的事延續至今,哪有人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老丁頭那般選擇硬抗旁觀的不少,下面也一樣還有仗義執言的人,結果又能如何?
無非是雙方絞殺而已。
如今這年月,正反之外唯一能存在的就是街面上的邪,別的是一概不被雙方允許的。
離開小王莊,李勝利在自訓班給杜鵬打了電話,面對還沒扯證的小夫妻,他這個不算姐夫的姐夫,說話也很直白。
過程、結果、所求,一概擺在了兩人面前,對杜鵬這個刻薄寡恩、沒皮沒臉的,這事兒就不叫事。
但對於杜鵬媳婦而言,捨棄的東西就太多了,如今能涉及生與死的尊嚴,可就一絲也不能要了。
選擇,說話之前已經給了她,她是選無可選的,選了,既能保住家人還能繼續工作,不選,肚子裡的孩子不出三個月,還是一樣會讓她尊嚴掃地。
被動無言的做了選擇,除了用眼淚作為武器,控訴著面前的兩個髒東西,杜鵬媳婦能做的也不多。
「你們學校有位老先生,在我這新開了一個集成電路的實驗室。
如今那邊正缺精幹的實驗人員,事後你過去跟謝叔家的鄒姨,她就是實驗室的實際負責人,招呼我已經打了,你先過去看一下。
人生不止眼前事的,如今的窘境,自己不去刻印,誰又能拿著這些事觸痛你呢?
再者,誰敢?」
不理會杜鵬媳婦訝異的眼神,李勝利給她指了指鄒錦的實驗室所在,那就是她的未來了。
李勝利跟杜鵬郎舅倆,眼看抹著眼淚的倒霉蛋,去了鄒錦的實驗室,小舅子杜鵬,才豎起了大拇哥。
「姐夫,還是你有手段,能輕鬆拿捏她。
真要去鬧,對我以後的影響不大吧?」
斜瞥了小舅子一眼,李勝利冷冷一哼,說道:
「老話說,死罪能饒、活罪難逃。
這次老杜難免要唱一出綁子請罪的戲碼,放心,該打在你身上的板子,一下也少不了。
這次事了,找個關係融洽的院子住一住,學著吃虧、學著忍讓,裝也要裝副樣子出來的。
你丈人那邊,這次肯定會跟老杜冷臉相對,老杜最後也得給你一下狠的,頭破血流的那種。
記住了,心裡再恨也不能抬頭看老杜他們,不然真的會把你打死的,這是戲碼,你別一個眼神逼得那倆下不了台。
真要是下不了台,就得拿著你的命當台階了。
記著,這是在給人演戲……」
如今的杜鵬還在想著以後,李勝利覺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杜老爹那邊就得拿著兒子演一齣好戲。
小兩口的事兒,說通肯定是不可能說通的,在城裡說通了,下去之後怎麼聯繫?
說不通,就要有說不通的代價,綁子請罪的戲碼,之前有人演過了,李勝利也提醒過老泰山,這次怎麼著,也得讓杜鵬露出一副頭破血流的狼狽樣,不然怎麼取信於人?
這類戲碼,真的不好掌握,萬一杜鵬受不了,當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打死他應該不至於,但老杜那邊為了把戲唱下去,指定是要下死手的。
所以,李勝利留給杜鵬的保險就是老實挨揍,不然真打死了,戲也就沒法唱了。
杜鵬媳婦見過鄒錦的實驗室之後,許多事就順理成章了,精神有了寄託的地界,這年月不能接受的事,也真是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