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雷公炮炙(下)
見付宜卿這邊的誤解挺深,這事也緣於自己沒有去找李許氏那胖老太太分說,最近忙亂,這茬就隨手放下了。
「李家嫂子,你今年多大了?」
聽到付宜卿的誤解,李勝利就決定在根源上解決問題了,對付這類女人,他還是有奇招的。
「民十九年,庚午年生人,屬馬,三十有六了。」
聽完付宜卿說的歲數,李勝利也好奇的掃量了她幾眼,說實話,這位還真是端莊,外表也跟現在的人普遍顯老不同,如果跟馮茜那位大齡女工程師站在一起,這位也顯得更年輕一些。
這可能就是緣於胖老太太李許氏了,這家人肯定在飲食上與一般家庭不同,這年月條件足夠,之前還是可以吃好喝好的。
有偌大一個城裡的鴿子市撐著,之前只要家底足夠豐厚,山珍海味,老太太一家不是吃不到。
「我今年十九,李家嫂子,您未免想的有些多了,我圖您什麼?」
聽到李勝利的折辱之辭,付宜卿也有些羞惱,但他們家之前算是京中名門,與普通百姓所見的世道還是大有不同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紈絝圈的髒亂差,比之窯子猶有過之,因為之前李勝利半夜前來,要給她介紹下家,付宜卿回家一說,胖老太太李許氏那邊也是果決。
如今這年月,小兒子已入膏肓的李家,在李勝利面前沒有任何談條件的資格。
雖說覺著大兒媳的話多少有出入,但不管是大兒媳勾引李勝利也好,還是李勝利衣冠禽獸也罷,兩人走在一路,終算是個託庇的。
如今李老太太那邊更關注的還是小兒媳肚裡的孩子,若是個男丁,別說是大兒媳了,小兒媳也是可以捨出去的。
胖老太太李許氏這邊,算是可以在村里隨意走動的,外面的事,老太太也很關注,與其出去風雨飄搖,將兒媳作為託庇的手段,既是無奈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先生隨意折辱就好,我逆來順受便罷。
這處平常也無人來的,先生隨意吧……」
說著,付宜卿就放下了手裡的舊書,眼裡雖有不甘,但也是滿滿的無奈。
見奇招無效,李勝利也有些撓頭,換位一想也就明白了,現在的胖老太太一家,算是予取予求了。
「先給我找書……」
對此,李勝利也不想解釋太多,誤會就誤會吧,只是付宜卿把他當做了變態,他心裡還是多少有些鬱悶的,他也照過鏡子。
土改頭、老對襟、臉也刮的板正,雖說不是眉清目秀,但也是輪廓清晰的,有為青年算不上,也該算是個實誠少年的,這事兒鬧的。
見李勝利這邊不鬆口,將手裡的活計看做是寄託的付宜卿,不想讓自己失了寄託,才不想在找書的事兒上,跟面前這位李先生玩鬧。
如今見他態度堅決,只能委屈自己了,這些個世家子之類的手段,付宜卿雖說沒見過,但也聽過,最近婆婆為了安慰自己,也講過早前兒許多世家子的惡劣之處。
與耳中聽到的相比,面前這位李先生的愛好,還算是正常吧。
一邊翻著手裡黃竹紙釘成的書單,一邊想著雜七雜八的事,李勝利的外貌形象,以及做事風度,也在付宜卿的胡思亂想之中。
仔細想來,自打見面之後,還沒聽說過他的劣跡,倒是村里不少人都對他感念的很。
「李先生,現如今歸結出來的書籍並不多,醫書之中,宋之前的沒有,宋時醫書多為殘卷,跟炮炙相關的殘卷,只有兩冊半,那半冊還是存疑的。
元時的醫書,也以殘卷為多,但有兩套完整的醫書,只是普通了一些,與雷公炮炙,或是藥材炮製相關的醫書,一冊也無。
明時的整套醫書就比較多了,倒是有一份殘冊,跟雷公炮炙相關,是炮炙論還是補遺,就沒法區分了,此書是彩繪版的,只余區區二十八頁。」
做書單跟歸類各色古籍,有劉老在側,付宜卿這邊做的也是相當專業。
各地的藏書樓,自有一套歸納古籍的辦法,對此,李勝利倒是不怎麼在意,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管理舊書這茬,以後還是要引入洋體系的,邏輯明確,還是可圈可點的。
「帶我過去找書。」
聽到李勝利讓她去書庫,付宜卿捏了捏手裡的書單,也不再說話了,從從容容的就帶他去了書庫之中。
看了看屋裡滿是博古架的書庫,正經書架、書櫃,李勝利也有不少,但大多運去了窪里那邊的倉庫。
馬店集這邊的,還是軋鋼廠運輸隊的手筆,雖說運來的數量也不少,但對比弄回來的舊書,書架、書櫃、書箱的數量,還是極不充裕的。
拿著付宜卿找出來的彩繪版炮炙論,大致翻了一下,還真是找不出書籍的出處。
統哥給的東西,跟炮炙論沒多少交集的地方,只是依舊泛著彩光的墨跡,讓李勝利看到了這本醫書的精工所在。
紅色的間隔線,帶著彩光的墨跡,五彩斑斕的植物圖像,光滑且厚實的紙張,當初刊印之時,這套書就是為了傳世所準備的。
「之前給你說的也不是瞎話,你等的那人,二十年之內,伱都沒機會見到。
枯守不是不成,但不值得提倡,也與大環境不符,將來你不想跟你婆婆一樣吧?
村里人入不了你的眼,後續進村的這些人,應該有可以入眼的,終歸是個依靠不是。
如果能找個志同道合,願意跟你一起守著這些古舊書籍的,日子也可以過的精彩的,何苦為了一個念想,搭上自己的一生呢?」
這話說完,付宜卿才知道自己誤會李勝利了,許多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對於面前這位李先生說的,她倒是認同,
可已經守了十五年,難免自己這邊就三觀不合,瞅了一眼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的李勝利,付宜卿心裡倒是又開始失落了。
「那先生看我如何?」
沒來由的,付宜卿嘴裡蹦出一句喪心病狂的話,說完之後,只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熱氣騰騰的。
「何苦呢?
先守一個註定不能給你結果的人,再投一個近在咫尺也視你如無物的人。
你是讀書讀傻了吧?
人倒是不錯,只是腦子不怎麼好。」
說著話,李勝利在書庫里找了一張牛皮紙,將殘卷包好放進側兜里,看了一眼臉上紅彤彤的付宜卿,這女人也是傻貨一個。
「願先生常來……」
有些時候,窗戶紙一旦捅破,對女人而言可就沒了矜持,誤會之下,付宜卿按照婆婆的說辭,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該說不該說的話出口之後,人反倒是輕鬆了不少。
不理會活泛了心思的付宜卿,李勝利帶著殘冊,讓劉老掃了一眼,這老頭雖說學識淵博,但也不是電腦,瞅量了幾眼手裡的殘卷。
只說了一句書中極品,也就沒了下文……
拿著殘冊去了一趟窪里,找到之前同仁堂的經理老高,讓他帶著老藥工們看了一下殘冊。
與李勝利估計之中的沒有價值不同,幾個老藥工紛紛說起這書的獨到之處,二十八頁,只記載了七八種藥材的炮製工序與所需工具。
因為前後不連著,七八種也不是虛數,可以拿來就用的七種,第八種則是只有個開頭的圖譜跟藥性解析。
按老藥工所言,七種全乎的炮製之法,有四種是流傳下來的,其餘三種,卻跟現在的炮製之法大有出入,單看行文,書上的法子優於現在的炮製之法。
差不多一半的機率,也讓李勝利重視起了中醫首長提到的那本炮炙論,想想也是,如果只是一本普通書籍,是不值得他親自跑一趟的。
將殘冊留給老高等人,囑咐一定要保存好了,李勝利又回了馬店集,找來王前進仔細安排了一下。
現在這年月,就怕你沒毛病,私借高價值的公物,與盜竊無疑。
那陳問海倒是硬實,被推到了街上,還直言跟他無關,可他太小看那些個半大小子的無法無天,到了他們手裡,還敢跟他們硬扛。
人之不為人的道理,陳問海清楚了,兩套稍有損毀的書籍,也被找了出來。
這廝也是個不值得同情的,私自借出這兩套醫書,只為了刮取上面真金彩繪的字跡。
說句難聽點的,這樣的書籍,一百套也刮不下一根小黃魚的,這廝早說目的,李勝利如果早點知道這兩套書的價值,給他一根大黃魚換回來也是值得的。
可惜,書讓這兔崽子給損毀了一些,幸運的是,真金彩繪,描述的也不是什麼重要內容,而且,這孫子刮取的手法還不錯,留下了原有的字跡。
這兩套書,李勝利是不能昧下的,因為這是中醫首長打了招呼的。
但出現了損毀,李勝利也不能不留證據,讓陳問海一家簽字畫押,將事情的經過不露一絲一毫的疏漏都交待完了之後,他又讓經手之人一個個的簽了字。
至於陳問海的死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兒了,如許珍貴的一套典籍,許多人捨身相護,這孫子為了上面的一點金漆彩繪,差點將書焚了取金。
要不是怕金漆之中摻入紙灰不好收拾,按這孫子的說法,他早就把書焚了。
將盜竊貴重公物,前因後果清楚的陳問海,留給半大孩子們,李勝利珍而重之的抱著兩套醫書回了自訓班。
至於陳問海,自己栽出來的苦果,就只能自己消受了,拉他一把,李勝利沒那好心情。
彩繪的兩整套書籍到了手邊,去找老高等人看過之後,也算是比較及時的技術補充了,裡面記載了絕大多數中藥材的炮製方式,書的真偽如何,炮製之中,試過藥性便知。
只是這兩套書珍貴,拿著直接用,那也是不可能的,這種書籍,最好的使用方式就是原版影印,原冊珍藏。
但現在這年月,把書拿去影印,未知的風險太多,馬店集村里,劉老的手下就有臨摹高手,也有書法繪畫都精通的行家。
原作抄錄、臨摹,就是唯一的選擇,老高那邊用的急,那就直接抄一遍,剩下的時間,就要請人好好臨摹幾套了。
原冊將來肯定是要上交的,如果有可能,李勝利倒是想自己刊印一下,但這只能是後話了,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將這兩套書保存好。
這兩套書不僅珍貴,而且其中的牽扯不少,李勝利特意從各處信託商店,淘換了一批保險柜,作為存放這類珍本古籍所用。
兩套書被找了回來,李勝利也專門找到中醫首長說了此事,那位也是直呼僥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