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避禍(下)
李勝利在病房裡住了一夜,後半夜查看了一下傷員的狀態。
得益於中醫的根底,無論是安宮牛黃丸還是白藥、保險子、四物湯,都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中醫的根底,也就是中醫的診療習慣,因為古時交通不暢,病患到了醫家面前,病情多半拖沓。
所以,中醫在針對陳病、久病、頑疾、固症方面,有相當的經驗。
下醫已病說的簡單,可卻是中醫一派,最複雜、最龐大的,做個下醫已經令人力竭了,中醫欲病,三千年中醫,能真正做到的可著實不多。
李勝利遇上的這種傷情,可能就是當年中醫傷科的常態,所以藥物對症之後,藥效也格外的明顯。
到了吃早飯的時候,傷員的大小腿也就有了明顯的區分,不再是上下一樣粗細了,而傷員的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
看著傷員的病號飯只是一人一個饅頭,啃著兩合面饅頭,喝著清粥的李勝利,無奈搖了搖頭,這年月到哪都是這樣。
大多數單位的食堂,也不是饅頭、米飯管夠,而是兩合面饅頭跟高粱米飯的天下……
李勝利謹慎,陸總這邊也是一樣,飯後的查床,也是陣容空前,看著老王所處的位置就知道了,這位副院長只能站在第四位。
查床的這隊人馬,對於李勝利的興趣,遠遠大過了五個傷員,當然這也有個前提,那就是五位傷員昨天還腫的無法手術的小腿,經過一夜跟大半天之後,已經具備了手術條件。
雖說具備了手術條件,但陸總這邊也沒提出用手術的方法來治療。
前車有鑒,野戰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對陸總這邊很不利。
雖說至今沒有骨傷痊癒的傷者,但痊癒過程跟治癒率確是可以預測的,大差不差應該在九成以上。
病房裡的五個傷員,身份不同、療程也不同,不用李勝利去提,接診這五位傷員的主治,也是跑不掉的。
就跟當日王芷那邊拒絕聯合用藥,李勝利要在董師面前喊打喊殺一樣。
醫者,自有其立足點,摒棄患者的傷情,達到自己的目的,在大環境之下,這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野戰醫院或是邢州,只是個小圈子,中醫治療骨傷,已經算是各方默認的接診手段了。
在不合適的地方,選用不合適的治療手段,摻雜了不該有的自私想法,別說中醫、西醫這兩關,也不用提陸軍總院這邊,就是野戰醫院那邊也有非議的。
亂世出妖孽,也是陸總這邊對李勝利的評價,看著角落裡,一身老對襟,側身溫吞吞看著窗外的小年輕。
陸總的一個個領導,都有些不寒而慄,就是眼前這位主導,從上面找人橫壓部里,通過了中醫大的新割治派立項。
陸軍總院作為國內翹楚,跟杜老爹一樣,那份中醫大倉促拿出的報告或者說是計劃書,進病房的這幾個,都有資格看一看。
都是行內人,不用看新割治派的具體理論,只看需要開設的科目,他們就知道這所謂的新割治派,就是雜合中醫理論的西醫手術一派。
不需要什麼振聾發聵的語言,李勝利的做派,就足以讓這些人毛骨悚然。
試想,每當救災的時候,一個中醫師在前接診,一群西醫主治在後面玩命,這種場面,任何一個西醫師都是無法接受的,這還不令人毛骨悚然嗎?
略微的眼神交流了一下,陸總這邊的人馬,就撤出了病房,僅剩一個老王看著現場,李勝利在五位傷員身上的表現,比野戰醫院的傳說更有說服力。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已經確認只能截肢的傷員,不到二十四小時,基本就可以確認保住了傷腿,說是醫療奇蹟也不為過,畢竟之前真沒見過。
現在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有了這五個實例,中醫大的新割治派,大勢已成!
陸總的領導怎麼想,對李勝利來說,沒什麼所謂。
大勢碾壓就是這樣,新割治派是完全貼合626的,赤腳醫生的手段不多,醫療配套也不可能到位。
而新割治派也不需要太多的配套,正常衛生所的配置,差不多就能在極限條件下,進行相對較大的手術了,骨傷一科尤其如此。
新割治派,也完全可以彌補學中醫的赤腳醫生在外傷以及膿瘡癰疽上的不足,皮膚病、腳氣、手癬都在此列。
就跟李勝利的行醫巡診過程一樣,哪有那麼多的危急重症?
日常病症,無非這癢那疼,一副狗皮膏藥,一片大白,再加一套針灸針,不說能抵得上一個衛生院,也差不多的。
危急重症看的是理論跟手法,而日常病症,攢的卻是醫者的口碑。
赤腳醫生大行其道,收益的也並不都是農民,知青也是主要受眾,基礎打好了,中醫至少可以受益三十年。
新割治派,別說陸總擋不住,部里也一樣,加上勁松參與,立項之後,已經沒人擋得住了。
陸總這邊查完床,李勝利也帶著老張,再用了一次蜞針法,每人兩條水蛭,看著傷員用了白藥跟消炎藥之後。
李勝利也試著觸碰了一下傷處,骨傷創面接骨不正是肯定的。
這五位傷員,其實傷的並不重,從手感上看,三個當初應該只是骨裂,只有兩個是骨折。
輕傷不下火線也是讓人撓頭,真要是正骨之後,靜養消炎,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
勸說,李勝利也沒那麼無知,這是部隊的慣例,這五個傷兵好了之後,必然會有一番作為的。
做過了這種狠活,而且之後的痊癒也沒問題,提干只是早晚的事兒。
不等老張這邊用完藥,杜驕陽就進了病房,看氣色,多少有些落寞,看來,杜老爹的行程,真的已經確定了。
「老李,昨夜老杜去找了領導,一直談到後半夜才回家。
我出國的事,領導首肯了,領導甚至給出了,讓我近期去東歐的想法,但被老杜推了。
說是要去就去最發達的國家,為將來的建設去學習。」
老張那邊施完藥,兩人走出病房,見走廊里沒人,杜驕陽就在李勝利耳邊輕聲說了,昨晚的後續。
「金條跟美金不會給老杜惹麻煩吧?」
出國,對杜驕陽而言,已經是定局了,因為李勝利需要她作為以後的資本出現,即便她打消了出國的念頭,也不成。
工作、治學,杜驕陽雖說不一定是把好手,但做生意必然會是一把好手。
手段不需要教的,還是那句話,身份到了眼界夠了,錢自然而然的會跟水流一樣淌過來,擋都擋不住的。
「不會,你給老杜出的主意,上面原則上同意。
參照島國那邊,軍改民的商諜,也不是什麼新生事物。
咱們如今面臨封鎖,你說的辦法,也算是另闢蹊徑吧,只是老杜需要自己承擔這種風險。
上面還特批了一批資金,因為有這部分資金,所以老杜這邊需要掩飾一下。
你給的那些東西,正好作為掩飾的物品,他的部分行李,是不會有人查的,出去之後,就更不會有人查了。」
杜驕陽的答覆,算是合情合理,大筆的金條、美金,即便是老杜,也是解釋不清的。
只要出去的時候不出問題,在外面更不會出問題,老杜如果懶散一點,直接就能在港城將資金兌換好。
「出發的時間定好了嗎?
如果需要搬家,不能給公家添麻煩,用王前進就好。」
杜老爹要走,杜驕陽跟杜鵬姐弟,應該也得馬上搬出小樓,畢竟這屬於多吃多占了。
杜家的家私,也不可能一點不要,搬家也是個細緻活,筒子樓無所謂,獨院還是要隱秘一點為妙。
「知道,老杜單獨說過,小樓里的家具用品,只能搬到筒子樓,獨院的家私,需要我們自己置辦。
下午的火車去港城,過來找你,就是為了吃中午的散夥飯。」
斜瞥了杜驕陽一眼,『散夥飯』這詞兒也不好,老杜走了,就意味著女混子,少了最大的約束,張狂也就浮於表面了。
「國外流傳一種字母遊戲,我之前給你說過要管住嘴。
今晚,老杜就走了,待會兒我給你詳細說說,啥叫字母遊戲。
之前的一百兩,打過一兩了,昨天又是一百多兩,算上美金,小千了……」
好面兒、喜好拔份兒,都是嘴上的營生,言多必失,兩面三刀,杜驕陽學的不怎麼利索,想著未來的波詭雲譎,李勝利決定好好的給她長長記性。
車上,李勝利悄聲耳語了一下字母遊戲,只說了個開頭,就讓女混子變成了呆頭鵝,這玩意兒就有些觸及知識盲區了……
依著女混子的說法,在杜家吃了中午的散夥飯,杜老爹又單獨把李勝利叫進了書房。
「勝利,這是我額外的配槍,你收好吧。
你雖說年輕,但心術跟行事還算老辣,這只是個護身符,不能用的……」
看著書桌上的花口擼子,跟一旁的皮套,李勝利也有些撓頭。
一槍二馬三花口,這是三花口白朗寧1910,很小巧精幹的手槍,也是許多領導的配槍,槍是好槍,但跟杜老爹說的一樣,他的配槍,只能拿出來嚇唬人的,打響了,那麻煩就大了。
「爸,尋寶的時候,也找到一些長短槍,不多幾十把。
不用,我估計不太可能,但怎麼用,什麼時候用,我一定會謹慎的。」
沒有接桌面的花口擼子,這玩意兒,留著跟柳爺藏在家裡的二十響一個樣,都是麻煩。
現在這年月也不禁槍,窪里、山上不提,馬店集這個七千人的大村,不在登記範圍之內的槍,只怕不少,弄不好小炮都能有。
收下杜老爹的配槍,還沒塊磚頭的威力大,李勝利腦子抽了,才要老泰山的配槍。
「你的預估,比我的預估要嚴峻的多。
這就算是咱們翁婿之間的一個賭局吧。
形勢確實惡劣,為了自保,我也限制不了你,但責任你還是要擔起的。
惡意使用、散播,別說是我了,誰也不敢保你的。
我對你的要求不高,得饒人處且饒人,就這一條。
當然,如果東歐之行,確如你所說,我也會儘量保你的,只是……」
翁婿之間的密談,持續到了出發的時間,將額外的配槍交給秘書之後,杜老爹也沒強求什麼。
他都要外出避禍了,李勝利這個心黑手狠的年輕人,自保的時候,過分一點,只要不惹出明面的事端。
不需要杜老爹開口,上面也會考慮一下的。
在火車站送走了杜老爹夫婦,杜鵬轉身就走,晚上他又有飯局,只是不知道是跟軋鋼廠的同事,還是圈子裡的子弟。
「我們……」
擦了擦兩腮上的淚痕,杜驕陽有些囁嚅的問了李勝利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