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銅澆鐵鑄(上)

  第296章 銅澆鐵鑄(上)

  「老李,喝點水吧……」

  看了看端著水的杜驕陽,看了看天色。

  凌晨時分,李勝利這邊終於得了片刻的閒暇,夜色之中,營地之外,遠處的火把形成的火龍,依舊在向營地這邊蜿蜒。

  高峰期馬上就要來了,下一波,不能是下一波了,應給是幾波,傷員將從城鄉各處而來,傷情也必將更危重、更複雜。

  「等等吧,太熱喝不進去,我先抽根煙烤烤手。

  給我把水壺灌滿,開水就好,別給我胡亂加藥材。

  弄好了這些,讓杜長林給你們安排地方休息,明天白天,才是真正的惡戰。」

  嘴裡叼著煙,烤著過於頻繁洗手、消毒變的皺巴巴的手掌。

  這是人的神經反應,而不是皮膚被水泡浮了,阻斷了神經,手腳長時間泡在水裡只會腫大。

  皺巴巴的皮膚,也是進化所得,為了增加在水裡的摩擦力。

  擦乾沒用,用火一烤,神經反應之後,褶皺就會消失的。

  「老李你真厲害,厲害的讓我害怕……」

  自打進了野戰醫院的營地,杜驕陽對於李勝利的看法,也改變很大。

  陸軍總院那邊王芷服服帖帖的原因,杜驕陽算是真的找到了。

  別說中醫世家的王芷,不見陸總的王院長已降,一個個都跟催巴兒一樣,被李勝利頤指氣使嗎?

  原因更簡單,那就是自家的未來先生,本事太大,還是如對待王芷一樣,生生的就是碾壓。

  不服?

  那就先把野戰醫院的所有傷員都過一遍手再說,沒見老王、老馬站在李勝利的身後,都是低眉順眼的樣子嗎?

  李勝利口中行走的中醫院,杜驕陽也算是瞧見真箇的了,那不就是自家的未來先生嗎?

  「怕什麼?

  那誰不是說過,不能反抗就去享受嗎?

  咱們倆證也扯了,跑你是跑不掉的,我對伱也不錯,誰家爺們會幾千幾千的給你票子,讓你敞開造啊?

  瞧瞧這些傷員,知道我為什麼接診的速度這麼快嗎?

  雖說不是瘦骨嶙峋,但他們的身上肉也不多,骨折與否一眼便知。

  即便骨折了,沒了大量的肌肉包裹,正骨的難度也就降低了不少。

  你經受的那不是煎熬跟苦難,他們這些人才是。

  驕陽,你想出去不是什麼錯誤的想法,但出去之前,還是要鍛造好自己的。

  不然出去之前沒本事,出去了一樣學不到本事。

  像我這樣,眼光一掃,營地里誰敢崩個屁?

  憑這手藝,到哪我都能混到飯轍的……

  成了,該換班了,不要想太多,有我這個中醫院在你身旁,萬事都有底氣的。」

  看著臨近營地大門的火龍,李勝利喝了溫水,續上一根煙又準備開始接診了。

  前邊的李勝利不眠不休,手術室里的老王、老馬也一樣帶著一群醫護不眠不休。

  李勝利的效率,完完全全的超過了他們這幾十個醫護,除了在前面接診,開胸、開腹之後的骨折復位,也需要李勝利進手術室解決。

  進了手術室的李勝利,又生生的給老王幾個上了一課,用手術線固定肋骨骨折,還特麼弄個扽扣,把手術線引到體外。

  到時候就不用二次手術拆取鋼釘了,這算是土辦法還是中醫的辦法,老王、老馬都說不清楚。

  但他倆清楚的知道,李勝利這是在當面打臉抽嘴巴子,自從手術線固定課上完之後。

  這倆看到李勝利留在手術室里的那套斧鉞鉤叉,就恨的牙根發癢。

  一邊手術一邊閒聊,李勝利自由自在的給老王、老馬介紹了割治派的手術器械。

  這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方便鏟一樣的物事,按李勝利的說法,那是給人去勢用的,騸人一絕。

  或許李勝利只是在介紹器械,但老王、老馬聽到的言外之意,就是這混蛋玩意兒,想拿著這套斧鉞鉤叉,給西醫去勢。

  從白天忙碌到白天,雖說累的雙腿打顫,但兩人都在堅持,堅持到李勝利精力不繼,陸總這邊的西醫部就有了緩衝的時間。

  讓一個中醫師,先堵門再占據營地中心,治療九成九的傷員,他們倆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手術。

  這茬要是傳到醫界,不啻平地一聲驚雷,現在縣級跟以下的醫院,幾乎都是沒有大型醫療設備的。

  如果李勝利這種以中醫師當做醫療設備的模式,被大規模推行,西醫就要退步到民國時代了,只在大城市才能有西醫院,這樣的結果誰能接受?

  用西醫厘定中醫,兩人還能接受,但反過來用中醫厘定西醫,兩人就不能接受了,任誰也是一樣的。

  而堵在營地中心的李勝利,在兩人看來,現在正在做的就是這個。

  從接診到用藥再到手術方案,李勝利做的堪稱完美,這也是兩人沒辦法阻止他的原因。

  現在是災區急救,擱置能全盤接納傷員的李勝利,讓準備不充分的西醫上,兩人只有倆腦瓜子,不夠砍。

  現在兩人都在乞求四九城的後援能趕緊到達,李勝利這邊的精力能趕緊耗盡。

  兩樣缺一樣,都沒辦法消除中醫對西醫的影響,跟他們同機而來的是誰,老王、老馬很清楚。

  一旦這邊的狀況傳到那位耳中,必然將有大批的中醫從全國各地馳援而來。

  一旦經過這邊的驗證,結果是好的,到時候李勝利的模式就不是試點了,而是一份份下發的文件。

  這跟王院長昨晚想的結果就沒區別了,繼西醫厘定中醫之後,一報還一報,中醫馬上就會厘定西醫。

  如果真的推行,那將是理論上的地覆天翻,也將是西醫的災難。

  中西醫,兩者的根本理念就是不同的,互相厘定,結果只能是一地雞毛。

  但李勝利的強悍,遠遠超出了兩人的想像,從傍晚到白天,再從白天到黑夜,老王、老馬流水線手術做的手都打顫了。

  坐鎮營地中心的李勝利,還在一邊正骨,一邊給手術室這邊歸置傷員。

  現在手術這邊,一台手術,至少十個傷員,老王、老馬帶著幾十個醫護,做出了整個陸總參與都完不成的手術台數。

  但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痛的,所有醫護的精力、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再持續下去,手術台上躺的恐怕就是醫護們了。

  而李勝利那廝,卻在手術室外的處置室內,給他們準備了三十多個急需手術的危重傷員。

  「老王、老馬,你們行不行?

  外面的重傷員,已經攢了小三十了,到現在,咱們的野戰醫院,還沒有一個死亡病例。

  三瞪眼的時候,你們可別掉鏈子!

  不成,你們出去挨個用獨參湯吧,頂一頂,或許後援馬上就來了。

  這邊有五個顱內出血昏迷的,我先用中醫割治的手法緩解一下,你們注意監控!」

  幾個手術室里的醫護,已經累的基本失去了行動能力,站著還好說,走動,只怕出門就會撲倒。

  讓休息過的杜驕陽、肖鳳,挨個給醫護們灌了獨參湯。

  老王、老馬恢復精力的時間,李勝利又開始給他們上課了。

  針灸處理腦出血,李勝利這邊也多少有些醫理不明,但內科中級跟割治高級結合一下,還是有施治方法的。

  如果是內科高級,他或許就能從醫理上說的通了,但現在只能用現成的法子急救。

  這五個顱內出血昏迷的傷員,最好還是用西醫開顱手術治療,因為李勝利也沒法判斷出血點。

  只能根據大致的傷處,判斷出血點的大概位置,用完白藥跟保險子之後,輔以開竅醒腦的安宮牛黃丸,再用針灸對相應穴位進行針灸治療。

  針扎腦殼放出淤血,那就是純扯淡了,表層在穴位上的出血點,時機合適,或許能成。

  但應對顱腦損傷,用針刺放血的辦法,別說老王、老馬不會同意,李勝利也覺得不靠譜。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藥物、針灸刺激止血,提振人體的功能,自主吸收淤血。

  總不能用針灸針,將淤積的血塊從腦子裡挑出來吧?這特麼就不講道理了。

  已經筋疲力盡的老王、老馬,對此也很無奈,顱內出血,即便他們精力旺盛,也不會在野戰醫院做開顱手術的。

  條件不允許,時間不允許,檢傷規則也不允許。

  他倆只能看著肖鳳帶人給五個傷員,灌下藥物,再看著赤著雙眼的杜長林在一旁做記錄。

  至於李勝利這個精力旺盛的混蛋,不看也好,最初說話的時候,這廝還讓野戰醫院給他準備針灸針。

  現在呢,看著至少十幾斤重的針灸針,兩人就不好當面說什麼了,這特麼不叫有備而來,什麼才是有備而來。

  那大堆的針灸針,怕不是得幾千上萬枚,僅從這一點,就能看出李勝利的居心叵測、心思歹毒。

  看著五個幾乎被紮成刺蝟的重傷員,兩人只能一邊嘆息一邊恢復精力了。

  甜的發苦的獨參湯,也確實厲害,這才十幾分鐘不到,兩人的就開始恢復精力了。

  其實這也不算是恢復精力,間隔著三碗獨參湯下肚,能讓人硬頂上三五天的,但事後怎麼樣,李勝利即便能說的准也不會說,這是在透支生命。

  對於李勝利的治療辦法,老王跟老馬都無從置喙,涉及顱腦,西醫理論兩人都不敢說完全通透,就別提中醫的了。

  老王、老馬需要做流水線手術,李勝利這邊的施針,也是流水線一般。

  看著李勝利在手術室里的燈光下,帶出殘影的施針手法,老王、老馬,也不知道是李勝利的手快,還是兩人累到視線模糊了。

  但手術過程之中,兩人都是累的一陣陣眼前發黑,雙手帶出殘影,應該是兩人的視線模糊了。

  用藥施針,不需要麻醉手段,見三個傷員慢慢恢復了基本的知覺,李勝利知道,自己雜合中醫內科跟割治派的用藥施針,路子算是對的。

  「肖鳳,這倆,再餵一丸安宮牛黃丸!」

  現在屬於急救,安宮牛黃丸是大寒之藥,多用,必然有危害。

  可生與死之間,藥物的危害,或者說毒性,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救命要緊。

  除了用藥之外,李勝利也用藥棉加熱了針尾,見到昏迷的兩人,臉上有了微微的動作,他這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這五個,重點監控,畢竟用的是急救之法,如果再度昏迷,趕緊喊我。

  老王、老馬,實在不成我幫你們做手術?」

  又被李勝利上了一課的老王、老馬,覺著精力恢復了不少,就斷然拒絕了李勝利的非分之想。

  再讓這廝接管了手術室,陸軍總院的醫療隊,可就要成為西醫的罪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