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無路可退(下)
「自然說了,談買賣之前先報價,可是老規矩。
不言不語,事後動刀子,不是顯得咱們吃相難看了嗎?
勝利,見了婁家人,我才知道你姥爺那時候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爸還好一些。
婁家的兩個哥哥,才是真正拖住婁家出不去的原因。
明明知道不好,卻舍不下家業,他們吃也吃了,見也見了,何苦呢?
這倆,眼裡只有錢了……」
聽到小舅的感慨,李勝利撇了撇嘴角,撇家舍業哪是那麼容易的?
只怕婁半城那邊已經失了鬥志,這是打算帶著尊嚴去死。
對外面,婁半城的認知,可能比他這個後世來的更清楚,那可真是人吃人的地界。
帶著家產出去,自然有起復之機,一窮二白的出去,恐怕也不會比留下好多少的。
「所以啊,手裡的錢用起來,才能轉化成財力跟勢力,存在家裡,存在銀行里,都是紙上的富貴,那玩意兒沒蛋用!
今晚過去談一談?」
發了一下感慨,點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聽明白的小舅孫五洋。
就跟今天下午在工藝品公司買的畫一樣,藏著,可不是為了好玩,而是為了以後收割別人用的。
官窯再好,也是死人用過的玩意兒,擺著看看算是賞心悅目,真正家用,要不是因為條件所限,李勝利寧可去新燒一批,景德鎮如今的工藝並不比之前的官窯日用器差多少。
至於供銷社裡的新瓷器,不是不想買,而是沒有工業券,買些不要工業券的崩邊瓷,還不如用官窯瓷舒服呢。
「她爸那邊倒是想正經的約一下,我看不如今晚過去,顯得咱們並不在乎他們。
這樣一來,有些事就好談了。」
見了被家財拖住的婁家人,孫五洋也徹底打消了跟著婁家出去的心思。
就婁家兄弟那樣,只怕出去了,他也會被當做是幫閒的,想要參與婁家生意,那是別想了。
「這話說的不錯,就今晚吧。
兩萬塊錢拿出來,給人送回去。
咱們要的是八成,不是兩萬,兩萬太少!
他家的現金是不敢大批花出去的,這點不夠,他家存的現金,咱們也全要。
小舅,這兩萬,可是婁半城用來試探你的,不拿回去,事情談不下去的。」
讓小舅進屋拿錢,李勝利則是出門給肖家那邊打電話了。
街上雖亂,但在四合院周邊是沒問題的,遇事李勝利只要喊上一聲,出來打抱不平的人有的是。
只要出來的人有一個認識他,那誰來鬧事,誰就是倒霉蛋,打上門的被人打死,派出所那邊也不一定會追究。
現實情況如此,現在雖說沒有見義勇為一說,只要大部分人說的差不多,被定為惡人、壞人,真是死了白死,管院大爺跟居委會,一句話就能定生死的。
估摸著肖虎不一定到家,李勝利要電話的時候,就指名找的是肖鳳,讓兄妹倆順手帶上點票證,五分的電話費也就付了出去,當然還要帶上一支大前門。
回到家裡,看了看小舅拎著的提包,李勝利也在揣摩著婁半城的心思。
這位肯定知道風色不對,之前應該是有人在保護他們一家,或許這也是婁半城敢於冒險的原因。
想到這茬,李勝利的眉頭輕皺,婁家那邊有底氣,或許婁半城,並不如小舅孫五洋說的那麼著急。
心裡有了譜,對於待會兒的談判,李勝利還是沒底,但小舅跟婁曉娥總有一份露水姻緣在裡面。
真要是談不成,順手給婁家指條明路也不是不成,想通了這些,李勝利這邊的心態就好多了。
鯨吞人家的八成資產,再說也是讓人心頭一熱的買賣,過於急功近利,未必能把事情談成。
等肖鳳兄妹來了,李勝利給弟弟說了一聲晚上不在家吃飯,就帶人離開了四合院。
路上在街口的小食堂湊合了一頓,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一行人才到了婁家的小洋樓外邊。
小舅孫五洋進去打了前站之後,李勝利幾個才在婁家司機的陪同下進了小洋樓。
家裡只有婁半城夫婦跟司機,婁曉娥跟兩個哥哥都在外面住,李勝利的突然到訪,倒是免了跟婁家小富婆面對面的尷尬。
「李先生,請吧……」
「客隨主便,婁先生請……」
見了面,孫五洋做了介紹之後,婁半城沒什麼猶豫,直接開門見山要跟李勝利單獨談。
進了婁家的會客室,各自坐定之後,還是婁半城先開了口。
「李先生說的脫身之法,婁某苦思良久,看來只能在古董上下氣力了。」
又是開門見山的說法,對此李勝利也不以為意,路也就這一條,他能想到,婁半城是大商人,自然也能想到。
「婁先生說的不錯,但有些事,總要將眼光放的長遠一點,哪怕是一點點,結果也可能是天差地別的。
婁先生以為呢……
有些東西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一點就破,可就是這層窗戶紙,讓許多人賠上了身家性命。」
帶著可有可無的笑意,不再關注婁家的八成家產,李勝利這邊的心態很平和。
「李先生是聰明人,八成未免多了一些。」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李勝利出主意,婁半城出家產,兩人之間談的是買賣。
心態放平的李勝利,聽著婁半城的說法,看著他的手段,不由的點了點頭,能叫做婁半城的,果然不是白給。
「銀行里的錢,怎麼換成古董,婁先生有章程嗎?
那麼多錢換成古董,帶出去也是個問題,不是嗎?
港城那邊,古董還是很有市場的,兩成足以抵得上婁家如今的家資。
能出的去,還能保全家資,若無變故,婁家沒什麼損失,而且還能來去自由,若是有變故,那婁家就大賺了。
許多東西該留下還是要留下的,求全求大,弄不好就會變成自己的枷鎖。
婁家如今已經退無可退,為什麼不輾轉騰挪一下?」
買賣雖說簡單,但李勝利的話句句說在了婁半城的心坎上,家裡現款有二三十萬,不過銀行存款的十之一二。
不管是現款還是存款,大筆的花銷都不容易,古董家裡多少有點。
李勝利說的也不錯,怎麼帶出去才是個問題。
有些東西,並不是買到手裡,就能帶的出去的。
即便帶的出去,價值如何,也是很難估量的。
形勢不好,婁半城看的出來,現在上面風起雲湧,婁家的關係,對與未來的形勢也說不清道不明。
這對婁半城而言就很危險了,婁家的關係人,數一數二說不上,但絕對不是個普通人物。
他對形勢都似是而非了,由不得婁半城這邊不提心弔膽,看目前的走向,未來與婁家之前的身份息息相關。
聰明人到處都是,但真正看的通透的聰明人卻不多,原本的婁家為什麼要硬挺到挨了許大茂一刀才狼狽而走,就是沒人給他捅穿這層窗戶紙。
李勝利雖說年輕,但說出的話並不年輕,生死存亡之下,容不得婁半城小看面前的年輕人。
「李先生,婁某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先給說明一下?」
這要求就有些過分了,買賣沒有談妥,就要看人底牌,孟浪、毛躁是肯定的。
「可以。
未來的局勢與婁家息息相關,許多東西報紙上都有,婁先生肯定看過,我就不多說了。
我能說的只有兩個字,真的!
上面有過回籠資金的說法,供銷社裡不要票的稀罕水果蔬菜,就是這個說法的體現。
像婁先生家在銀行里的存款,也在回籠之列,婁家在上面是有關係的。
不妨直接提一下,如今的古董生意並不好做,婁家願意傾盡家資照顧生意,想必是許多人都樂意看到的。
當然給婁家的價格,不會按照市價來的,被宰一刀也在情理之中。
但挨了這一刀,年前,婁家就會淡出很多人的視野,機會也就來了。」
聽完李勝利說的,婁半城也覺得很對、很簡單,但事情也很不簡單,買什麼樣的古董,對於婁家而言也是有考究的。
婁半城雖說想通了大部分關竅,但還是有澀滯的地方。
有些時候,事情越是簡單,越是想不清楚,看著成竹在胸的李勝利,婁半城又陷入了長考之中。
「婁先生不必耗費太多的心力,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給婁先生一個超脫賭桌之外的機會,賭贏了,婁家上下得以保全。
我說的不對,婁先生還可以再回來找我的。
但是,我如果說的對了,婁家出去之後的買賣,我還要占四成的份子,不包括婁曉娥的份子在內。
這就是咱們之間的口頭約定了,到時候全看婁先生的意思,畢竟孫五洋也算是你的半個女婿。
未來,誰說的准呢?
或許我是在胡言亂語……」
聽著李勝利的胡言亂語,婁半城這邊卻信了九成九,涉及到了身家性命,哪有胡言亂語的說法。
如今的婁半城就是一峰負重的駱駝,李勝利的幾句話就是那根壓垮他的稻草。
「李先生的話我信了。
要走自然是要帶書畫的,瓷器、玉器之類,雖說貴重,但並不好攜帶。
李先生有什麼建議嗎?」
跟李勝利說的一樣,婁家已經無路可退,真如李勝利所說,或許騰挪一下,婁家也就有了生機。
李勝利的話說的不錯,軋鋼廠擺在這裡,只要關係不死,他婁半城被坑了也能再找回場子。
如今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站在二樓俯瞰賭桌,才是婁家真正需要的機會。
婁半城並不缺乏決斷,雖說已經沒了進取心,但憂患意識他還是有的。
跳出去觀望一下,對於婁家而言,很重要。
「太大的東西不能要,欲蓋彌彰;太小的東西也不能要,居心叵測;大件的官窯瓷器加書畫,都是文房之物,城裡也有這傳統。
關係,目前還得靠婁先生自己去走,如果事有不協,讓孫五洋找我就成。
婁家的現金,以及帶不走的東西,我就笑納了。
婁先生,結了這次善緣,或許就是以後婁家再次發跡的開始。
想必出去之後,該做的行業,婁小姐已經有所提及。
這些我還看不大上,太少。」
說著,李勝利就將腳下的提包推了推,然後才起身離開了婁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