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當瞎子，當傻子
艾沐棽趕在年底回來了。
魏平安雞蛋入了鍋脫不開身，沒有第一時間去迎接。
周聞快步迎了出去，老太太剛被替換下來，還想著給大寶「指點指點」呢，屁股還沒坐穩，聽到了小艾的聲音也就立馬起身，到門口往外張望。
小艾不容易，一個女娃整天裡槍林彈雨的，每年不受兩三回傷就不舒坦似的。
這次出去了很久，原定冬至回家吃餃子的，一下子就到了臘月二十八。
老太太掀開棉帘子，看到了院子裡扛著面袋子的艾沐棽胳膊腿都囫圇著，還能站著扛東西，這才放下心來。
「姐，啥時候回來的？之前說冬至呢。」
「臨時有任務，又跑了一趟山東。」
說著，艾沐棽又道：「小聞，去門口把海鮮拿回來。」
周聞趕緊跑出去，帶回來兩袋子海鮮。
種類不多，但明顯都是可以直接吃的食材。
一袋子紅彤彤的，山東特產烤蝦，烤乾了水分，剝著吃既可以下飯，又可以下酒。
一袋子煮熟過的琵琶蝦，下酒的好玩意兒。
「妹夫回來了吧？給他帶了一袋小碎魚，山東當地叫鍋苞魚，當下酒菜比油炸花生米可好多了。」
「回來了，在屋裡炸雞蛋醬呢，你來的時候雞蛋剛下鍋。」
「回來就好啊……」
「你倆別杵在院裡啊，進屋聊，這冰天雪地的。」
老太太著急，隔著棉帘子就喊上了。
棉帘子不能頻繁掀開，存不住熱氣，凍壞了大寶咋整。
為了這個家，老太太也是操碎了心。
「艾姐，好久不見。」
「妹夫，你這樣子一點也沒變啊。」
「伱先去外面坐會兒吧，飯菜一會兒就好，正好趕上吃。」
「行，你忙著，可是好些年沒嘗到你手藝了。」
艾沐棽出了廚房，隨手解開外套掛在門後面掛鉤上。
又彎腰脫鞋。
動作略微有點不自然。
除了魏平安外，家裡都是普通人，也沒看出什麼來。
直起腰，艾沐棽吐了一口氣，剛才的動作有些壓迫傷口，隱隱的疼痛讓她偷偷咬牙。
魏平安很快炒完了雞蛋醬，涮了一下鍋，就熱油放蔥姜蒜，開始炒雞塊。
雞塊在魏平安接待人的時候，老太太就已經剁好了，還有洗淨了的土豆，也切成了塊。
這年頭糧食都不夠，吃土豆幾乎沒人削皮。
魏平安翻炒雞塊，手在鍋上一揚，各種佐料就紛紛下了鍋。
都是空間裡儲備的，根本不用拿出來再使用，直接撒。
看魏平安做飯，就跟看魔術師變魔術似的。
只是魏平安這種操作，不會當著別人施展而已。
等雞塊翻炒入了色，魏平安立刻加水，又放上土豆。
等大火燒開，再蓋蓋之後小火收汁。
看了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開飯，時間剛剛好。
外屋，艾沐棽正跟大寶在玩遊戲。
抱在腿上，玩剪刀石頭布。
大寶很開心，嗷嗷叫著一個勁兒出拳頭。
小孩子腦子還在發育，反應沒那麼快，一般只要提高速度，起碼連續兩三次都變不了。
艾沐棽也真好意思，包袱贏了錘子三次，颳了大寶三次鼻樑骨。
「大姨，厲害。」
就這樣，大寶還對著爸爸炫耀呢。
魏平安走近了些，突然鼻子嗅了嗅，眉頭微微皺起。
「大寶，去跟舅舅玩，別賴在大姨腿上。」
「哦，大姨，我要下去。」
「大寶挺聽你話啊，嗯，回來的這段時間沒少陪孩子。」
「肯定啊，缺失了這麼多年，回來了自然要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陪孩子身上，你，受傷了？」
「沒啥大事，好差不多了。」
「趁過年在家多休息休息，出危險任務，不給你們點好裝備嗎？」
魏平安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魏平安「看」到艾沐棽受傷的是腹部。
如果使用了外骨骼穿戴式輔助座椅，是傷不到那裡的。
「這趟去了山區，還是在海邊，輔助工具不方便……」
「哦，是海水腐蝕，山地運動輔助作用不大，重量變累贅了啊？」
魏平安捏著下巴：「過了年給你改造改造。」
「嚯，我可記住了啊。魏總師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肯定不能。反正過完了年也沒想到幹啥，就先把自家大姨子的裝備升升級，免得隔三差五就受個傷。」
「咋滴？小艾，你又受傷了？傷哪裡了，傷的重不重啊……」
老太太丟下手裡的麵團就小跑了過來。
拉著艾沐棽的胳膊就開始查看。
「奶奶，沒事了，我傷都好差不多了……別……」
老太太一雙手在艾沐棽身上劃拉，這裡摸摸，那裡捏捏的。
魏平安看的有點眼熱。
其實，如果換成自己代替奶奶，也挺好的。
思想有些跑偏，魏平安趕緊收心，努力把思緒拉回到正題。
嗯……艾姐目前的情況，是極大的資源浪費啊，這年頭人口不多，鼓勵生育著呢……
可艾姐還是單身。
這是魏平安回到家跟媳婦夜話時聊起來的。
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再過一年多就30了，如果按照虛歲說，已經是30歲老姑娘了。
「咳咳，姐，李源和郭強呢，都還好嗎？哪天有機會，再一起聚聚。」
「郭強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李源去年剛結了婚，這趟回來也就準備轉文職了。」
艾沐棽話里多少有點遺憾。
當年的老戰友們，又要離開一位。
「李源，怎麼樣了？」
像他們這種部門，轉文職，意味著傷重難愈，因為輕傷不下火線。
「斷了一條腿……咦，妹夫，你有辦法！」
「過了年我去瞧瞧。」
「別等過年之後啊，現……明天，明天我接你先去瞧瞧。」
「行，是我想的不周到，不能讓英雄沒心情過年啊。」
「差點就忘了你這尊大佛了。」
艾沐棽搓著手，有些興奮。
「大佛做了土豆燉雞，還炸了雞蛋醬，嘗一嘗給個意見吧。」
「嗯，那我就勉為其難，幫小聞和奶奶試試毒先。」
「不用，我自己來……」
艾沐棽安全歸來，周聞心裡一塊大石也放下來，說話也歡脫了些。
魏平安星級大廚的手藝不是蓋的。
一桌子人都悶著頭吃，狼吞虎咽的。
艾沐棽多年不見，吃飯的頻率依舊保持的良好。
是第一個完的。
就是分量有了顯著的變化。
過去三五個饅頭就行，今天吃了七個。
三個就有一斤，也難怪進門就扛一袋子面呢。
換別人家，也實在供養不起啊。
艾沐棽吃飽了，就開始看著魏大寶，對他坐著的椅子特別上心。
「妹夫，這椅子想法不錯啊，弄大一號，給一些老人也能用了。」
「吃了飯我給畫個圖紙，你要是需要就拿去。」
「先吃飯，吃了飯再談公事。」
老太太拿筷子敲了敲桌面。
艾沐棽和魏平安趕緊收聲。
飯後，周聞沏了一壺茶，老太太去前院屋裡拾掇年貨。
魏大寶食困犯了，開始前仰後合，可愛極了。
艾沐棽瞧著瞧著，臉上就不自覺的笑起來。
「讓大寶去睡一會兒吧。子墨，你要不要也去睡個午覺？」
周聞把大寶抱到床上，子墨不打算睡，他去書台那邊開始練字。
考試成績是全校第一名，但魏平安說他的字進步不夠大，比他想像的差了很多。
周子墨別看這幾天每天跟著瞎玩，但每天都會動筆練字。
姐夫的認可是他的追求，讓姐夫失望是周子墨最擔心的事情。
「妹夫，去小樓那邊，我跟你單獨談點事。」
「哦。」
艾沐棽跟魏平安一前一後進了小樓。
有暖氣很暖和，這裡沒人，魏平安跟艾沐棽茶几兩旁坐下，魏平安又開始泡茶。
老陳拿走了一套茶具，魏平安就又拎出來一套。
這玩意兒沒啥技術含量，所以兌換價格很低，魏平安也不心疼。
「這又是你搗鼓出來的新鮮玩意兒？」
「嗯，懶人泡茶的好幫手。」
「有精力多弄點有用的，戰士們每天都在捨生忘死的戰鬥著，你多一份心，有可能就多救一條人命……」
「知道了，艾姐。」
氣氛突然沉默，屋裡只有兩個人茶杯碰觸茶几的聲音。
「小聞都跟你說了嗎？」
「啊……說了。」
「你怎麼想的？」
「呵呵……」
魏平安端起茶杯，轉著杯沿兒，想了一下，才道：「我能怎麼想，想又有什麼用。」
「總歸是你的親生女兒。」
魏平安開始沖泡茶看著石墨縫隙里流出來的茶湯流進公道杯里，不語。
「哼！你有時候真挺傻的。算了，要不是看在明天你給我部下出力的份兒上，我才懶得管你。」
艾沐棽哼了一聲，繼續道：
「諸暉，59年畢業，畢業前在漢春造船廠實習，畢業後就在船廠留任工作，現在是質量檢驗員，單身……」
「五六年了吧，她沒有再嫁？」
在上海，離異再婚的也不在少數，魏平安真的沒想到諸暉竟然單身。
「李璐，身份我就不用多說了，跟家裡鬧掰了，住在百貨大樓的單位宿舍，一個人帶孩子，這幾年，基本就是什麼苦都吃，完全就是刻意在折磨自己……孩子叫魏小米，把諸暉當乾媽，每年都會見個面。」
「艾姐，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也做不了什麼……」
艾沐棽盯著魏平安看了好半晌。
「我回來路上，聽說你幫冶金工業部弄了個新技術？」
「嗯。」
「白幫忙？」
「嗯……嗯？」
「你說你這麼聰明的總工程師，咋在有些事情上還不如個傻子……不如普通人呢。」
這個『傻氣』，艾沐棽不是第一次發覺了。
研究了一款燃氣灶，拿到國際上註冊了好幾個專利，結果每年200塊就給打發了……
艾沐棽怒其不爭的語氣很明顯，說道：
「李璐的父親是軍長，孩子未婚先育，四五年了，你當上面的人都是瞎了聾了嗎？」
艾沐棽說著，指了指上邊。
「這幾年你的貢獻有目共睹……這麼說吧，我們行動隊為了你，都開了好幾次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魏平安搖搖頭。
「意味著任何危險時刻，我們要為你擋子彈，不惜犧牲。」
「我……受之有愧。」
魏平安有些激動。
原來在自己認知和理解之外，在自己不知道的另外一面，國家從來都記得。
所有的努力付出，其實一直都有回報，只是方式和方法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不意味著不存在，魏平安非常感恩。
這一刻，他突然有點不想跟所里搶人的老傢伙們「爭執」了……
「別謙虛，過分謙虛就讓人噁心。你琢磨一下吧。一頭是開國有功之臣，一頭是為國家發展做出巨大貢獻的科學家……多個家室，又怎麼了？」
「啊？」
「沒讓你大張旗鼓，只要低調一點，別太囂張……民不舉官不究這句話，你聽沒聽過？」
魏平安有點激動。
「艾，艾姐……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不把上面的領導們當瞎子，也不要把自己扮成傻子，因為你表演的越逼真，在上面的人看來，你的行為就越向著把他們當傻子的方向靠攏……」
「咳咳，我可不敢。這我可真不敢……」
「李璐的事，幾年都沒動靜，李軍長對自己女兒都放任了，你回來這麼久，一次都不上門？」
「你還在等什麼呢？」
「知道嗎？上海這次意外，你這幾年的成果，已經算是將功補過了。所有人或者在看你笑話，或者在等你表現，或者冷眼旁觀……絕對沒有一個會咬著這件事針對你。這是上面達成的共識。」
「真的，假的啊？艾，艾姐……我……」
魏平安激動的搓手，比剛才艾沐棽想到可以幫李源解決問題還要不堪。
「話我告訴你了，出了這個屋，你再問我也不承認。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不會有人因為你這件事找你問題。相反，你就是功勳工程師，是我們要不惜犧牲也要保護的國家重要財富。」
艾沐棽在國家財富這四個字上，加了重音。
魏平安心領神會。
突然——
魏平安想到自己光杆司令，所里那群老傢伙搶人的行為不僅是耽誤繼續為國家做貢獻，更阻礙了自己享受更高的保障等級，這簡直就是在干涉和破壞魏平安的感情生活啊！
瞬間，魏平安的心又硬了起來。
對外要硬，對內……要慫。
「咳咳……艾姐，那，那個小聞……」
「我會跟她說的。今晚你去南邊屋裡睡，一個人睡冷炕吧，好好清醒清醒。」
「嗯，我去南邊屋裡睡。姐，你一定跟小聞好好說，我的意思，如果她……不接受，我不會怪她，也絕不會邁出那一步的。」
魏平安鄭重的說道。
「算你有良心。我就是不想你這麼煎熬，畢竟你為所有人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這個貢獻，從一名軍人嘴裡說出來，才是擲地有聲的真實反饋。
這一刻，艾沐棽是一名合格的軍人，感激著魏總師的付出和貢獻，而不是魏平安的大姨子，周聞的姐姐。
至於，小聞……
艾沐棽心裡默默的想著：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只希望可以理解他，也理解我……吧。
其實，艾沐棽在濟南住院期間，被老李奪命連環拷……這兩天更是一天兩個電話，也不說事，就是問恢復情況，讓注意修養……
跟飯點兒一樣勤。
這種情況，換做哪個下級能受得了。
何況艾沐棽跟李軍長也不是一個系統，嚴格說除了級別高，沒從屬關係。
又不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抉擇。
把妹夫的時間切一點……而已。
沒有過婚姻的艾沐棽姐姐，這會兒還不能理解一個女人對於感情的渴望，所以她沒法充分體會周聞妹妹的心情。
但她的作為也沒有影響到周聞。
因為周聞懂得將心比心，她除了渴望感情的完美，還富有憐憫和包容。
愛情是無法謙讓的，但愛人，或許可以。
第二更……繼續加油碼字……
爭取多存稿，多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