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難得難得

  隔天,李堂家的親戚來江家要羊奶。

  李家新喪,不能進別人家的屋子,站在門外拿著一個大瓷碗。

  宋春雪看著眼前十五六歲的小伙,跟李大嘴長得挺像,應該就是李大嘴的兒子。

  宋春雪對他道,「現在是六七月,羊一般是不會下羊羔的,哪裡來的羊奶喝。孩子若是太餓炒點面,沖一些麵糊湯喝吧,我去看看圈裡有奶羊羔子的羊沒有。」

  這些年她基本上不去關心羊圈裡的羊,因為三娃照顧的很好,他連那個羊羔子在什麼時候下羊羔都記得。

  十年如一日的跟羊待在一起,對三娃來說,那群羊比家裡人還要親。

  但宋春雪知道,夏天的母羊生羊羔的很少。

  她準備帶李大嘴的孩子去圈裡看看,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她也沒管,去圈裡才知道,養被老四趕到山上去放了,哪裡能知道。

  看圈裡的羊羔都挺大的,不像是兩三個月的,她準備等中午老四回來了再看。

  母親去世了,孩子還在月子裡,除了人奶羊奶是最好的。

  這邊人不養牛,基本都是養驢養騾子,山地里它們站得更穩當些。

  他們其實還可以問問誰家的驢下了驢娃子,擠一點奶給孩子喝,好歹也是奶。

  中午,老四從山上回來,一問三不知,他根本不知道哪只羊在產奶。

  他們母子倆便趴在羊圈牆邊,看哪只羊在吃奶。

  結果,長得快跟母羊一樣高的都跪在地上,用頭撞著母羊吃奶,但估計沒奶。

  其中有一隻最小的喝了挺久,其他的都被模樣一蹄子踹開了。

  「娘,我覺得那只有,我進去看看。」說著,老四雙手撐著牆頭,翻牆進了羊圈。

  宋春雪腿沒他那麼長,只能走正門。

  「咩,咩,咩~」

  「咩~咩~」

  看到人來,圈裡的羊全都朝他們倆湧來,以為他們送來了好東西。

  所以,他們母子倆不僅沒有抓到那隻母羊,還被羊群擠得差點出不來。

  「娘,算了,還是等晚上三娃回來再說吧,就算是有羊奶我們倆也沒辦法。」

  老四氣喘吁吁的爬到牆上,指著一隻高大的,長了兩根大圓角的公綿羊道:

  「娘,看到沒,這隻羊每天跟教書的夫子一樣,悄沒聲的盯著我,趁我不注意還給我一頭,牛得很。來到圈裡我用大鏟子打都沒用,還記仇的很,在外面還追我,氣死我了。」

  宋春雪忍俊不禁,「那你肯定得罪他了,在他面前也沒氣勢,這羊靈性的很,你弱它就強。」

  老四氣得不行,抓起手邊的土塊朝它扔了過去,只見它高高的仰著頭,直直的沖老四跑過去,一個躍起撞在牆上。

  「哎呦哎呦,你個老東西還撞我,我的鏟子呢?」老四氣得不行,轉頭拿回自己的羊鏟子,站在牆上抽公綿羊。

  可公綿羊機靈得很,轉身跑到遠處,在一群母羊中間顯得特別高,昂著腦袋似乎在挑釁老四。

  「他娘的,今天我不抽死它我就不叫江夜君!」老四被激得心裡頭直冒火,抓起羊鏟子就要轉到另一邊教訓它。

  「行了行了,我聽到你姐喊吃飯了,跟一隻羊計較什麼,你這樣它下午更得意,一直找機會撞你信不信?」

  宋春雪哭笑不得的阻止他,「你別惹急了,他跟你較上勁,你明天都嚇得不敢放羊了。」

  老四握著鞭子,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隻羊給唬住了。

  晚上,三娃從學堂回來,得知老四跟那隻公綿羊槓上了,沒忍住哈哈大笑。

  「那他下午肯定要哭,明顯是他害怕了,那羊才會再三挑釁,它可是羊群里的老大,你一次不把它打怕了,他會天天偷襲你,晚上我教他。」

  三娃樂不可支,「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宋春雪看他笑著把書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台階上,又取出紙筆來仔細的臨摹了兩遍。

  「你要寫字?」

  宋春雪哄著秀娟,江紅英在廚房做飯。

  看著三娃埋頭認真寫字的模樣,宋春雪很是欣慰。

  「嗯,夫子留了任務,說是要寫一篇關於夏天農忙的文章,我好久沒寫過了,要認真寫。」

  說到這兒,三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娘,你看著我寫不出來。」

  「好好好,我去外面看看。哦對了,咱們家母羊有奶嗎,今天他們來給孩子要奶了,也不知道現在找到了沒,要不等羊進圈了,你去看看?」

  三娃抬頭笑著,這些日子沒有在大太陽底下曬,白了很多,唇紅齒白的清俊少年郎,讓人如沐春風。

  「好啊,我記得有一隻羊剛下羊羔一個半月,應該有奶,晚上我們擠一點。」

  「嗯,你好好寫,我去吊水。」

  三娃立即起身,「哦,差點忘了我要吊水。」

  「別,你坐著,我去吊就好了,既然你現在好好讀書,而且還在努力跟上別人,家裡的活兒少干,我還年輕又能幹得動。」宋春雪按住他的肩膀,「秀娟很乖的,門口有一堆土她很愛玩,我忙的時候看著就行。」

  「那好,」三娃有些不好意思,「我寫完了再忙,不然明天要挨罵。」

  宋春雪抱著秀娟出了院子,看到老大在窖台上吊水。

  「娘要吊水嗎?」他給自己的木桶倒滿之後,又將水桶放入窖里,「我給你吊吧,要幾桶?」

  宋春雪不由打量著江夜銘,「你要給我吊水,真的假的?」

  老大沒好氣道,「吊桶水而已,又不是割我的肉,你這麼說搞得我很差勁似的,我以前是懶一點,但也不至於不給你吊水吧。」

  宋春雪看了眼不遠處的草窯,薄薄的門帘子後面,能看到陳鳳的衣角。

  「話是沒錯,但我之前讓你吊水的時候,你推三阻四的,更別說是分了家之後,你跟我生分的,一下子連血緣都斷了,把我當仇人看。這兩天忽然這麼好心,你該不會是受高人指點了?」

  活了七十八年,他就從未見過老大這副大孝子的模樣,簡直比天上下銀子還驚奇。

  「娘,你別說的我跟白眼狼似的,我也不是天天吊,今天正好碰上了,給你吊兩桶水,說那麼多,我可生氣了昂。」老大臉皮薄,板著臉吊上來一桶水,倒在宋春雪的木桶里。

  宋春雪也不客氣,又從大門兩口拿過來兩個木桶,「難得你像我兒子,都吊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