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準備開場

  語言是有力量的。

  一句話,可以衍生出很多種隱意,好的,壞的,積極的,諷刺的,隨著不同表情語態,對方感受也是大不相同。

  而笑容,是最為善意,最為溫暖的表達。

  哪怕對方看不到。

  崔俁話說的很直白,但他知道,關三不會曲解,會聽懂這直白話語底下的親切。

  果然,關三怔了怔,唇角笑意緩緩泛開:「在下滿身銅臭,還能得先生贊的如此清新脫俗……」他極為端正的拱手行了一禮,「幸會,崔先生。」

  崔俁亦是一禮:「幸會,關三爺。」

  二人拂衣而坐。

  山間地脈清奇,時有奇石,個大卻面緩,迎著陽光山風,曬的微暖,也很乾淨,隨意鋪一層布,舒適性可堪好椅。

  崔俁看著關三。

  這個男人身材高瘦,五官算不上精緻,卻有股子硬漢氣質,眉鋒銳利,氣質剛硬,連眸底空茫,都透著幾分蒼戾,男人味極強。

  崔俁見過不少做生意的,大多是見人就笑,面色看起來極為和善,像關三這樣氣質強烈的,很少。

  關三還看不見。

  身體有殘之人,多數會自卑,一自卑,就會腰不直背不挺,顯的有幾分弱氣。面前之人,別說弱氣了,那滿身的氣勁,少有人能比的得上。

  這個人,心理得多強大?

  「日前之事,多有勞煩,還未上門相謝,關兄切莫介意。」

  崔俁指的是之前胭脂巷之事。

  他與楊暄用關三做局釣越王,雖與關三通過氣,但具體事宜,來龍去脈卻未透露,如此,關三還願幫忙,可見其對他們的信任。

  相比之下,再有原因,他們也略小人了些。

  關三腦子靈透,一聽就知道他在說什麼:「在下只是例行巡視產業,不巧遇到了小小亂事,人還站的遠,並未波及,亦無損失,『勞煩』二字,從何說起?先生言重了。」

  他輕聲笑了下,又言:「貴處多年照顧在下生意,漕運上也多有相扶,在下無以為報,倒是盼著你們能得用上,時不時托在下辦些事呢。」

  崔俁就喜歡和這樣的聰明人說話。

  不管知道不知道,又猜到了多少,人家分寸感拿捏的特別好,不讓別人有半點不舒服,也不會隨意亂說話,這關三,委實是人才。

  崔俁有了談興:「最近生意可好?我可聽說,關兄新得了好幾大船海貨,賺的盆滿缽滿,生生叫別人眼紅。」

  「一點小生意,說上不厲害,圖個新鮮罷了。不過到底是外頭的玩意兒,有些本土從未見過,改日我送點給先生把玩……」

  話匣子就此打開。

  關三說了好些海外見聞。崔俁靈魂來自現代,眼界格局非同一般,有些話說出來,讓關三嘆為觀止,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神情語態里多了幾分熱切。

  若他眼睛能看到,現在一定閃閃發光。

  聊到最後,關三同崔俁提了一件事,糧價。

  今年糧價波動比往年略高,好似有些不尋常,但這個度非常小,眼下還說不準,他接下來會繼續注意,也請崔俁告知沙三幫主,漕運上略卡緊些。

  有備無患麼。

  崔俁應了。

  關三生意遍布大安各地,對於各樣東西價格最敏感不過,小心無大錯,他們分神去注意一下,用不了多少人力,若有事,能早早準備起來,無事,自然更好。

  關三臉面向太陽的方向:「先生坐在這裡,可是前方景致相當不錯?」

  「確然不錯。」崔俁形容了下面前美景,「天穹開闊,有白雲漫遊,暖陽如橘,細碎燦光隨林間漏入,光影斑駁,和著泥土清爽,多看幾眼,人的心境都跟著疏朗不少。」

  崔俁說話時,關三微微歪著頭,手輕輕撫著竹杖,聽的極為認真,似在隨崔俁話語,腦中同時描繪這一番景致似的。

  品味片刻,他緩聲嘆:「以前,我最愛日出,感覺它帶來了一天的朝氣,看一眼活力滿滿,而今,我卻覺得,以前看過的東西,都有獨一無二的美。」

  似乎察覺到自己說了些別人不好回應的話,他笑了下,在崔俁說話前,又道:「其實看不見了也挺好,我現在聽覺極好,嗅覺也很出色,有些感受,是眼睛好時從未體會過的……」

  他微微垂著頭,修長指節在竹杖上輕輕撫著,似乎對這竹杖感情很深。

  崔俁突然覺得,這個人……給人感覺很矛盾。

  他氣場強勢,心理強大,聰明有能力有手腕,卻做著這個社會最瞧不起的商人,從沒想過往別的方向發展,也看不出他對自己成績作為滿不滿意。

  他很鋒利,言談間卻很溫和,撫著竹杖的動作甚至有一種特殊的柔軟。

  這個人,身上肯定有故事。

  崔俁目光不期然落到關三腰間,看到一枚雙魚玉佩。

  玉是好玉,觸目溫潤,泛著淺淺青光,雕工……卻很一般。魚頭比例略大,比身子寬很多,魚尾又略小了,兩條魚頭相抵,尾相觸,看得出來,雕者想透雕出一個完美圓形,卻因為手略生,圓形變成了胖胖的心形。

  玉佩不算精緻,卻也拙樸可愛,很有幾分靈性。

  但不管它可不可愛,這樣的物件,戴在非常有錢的關三財神身上,是不是有些不搭?

  崔俁有些好奇,卻沒有問,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提出邀請:「時辰不早了,關兄可願同行?」

  關三起身,微笑道:「自然。」

  二人一同往寺廟大殿走去。

  他們歇腳處本就離的不太遠,眼下路上又沒人,行起來速度極快,關三是巨賈,提前有過打點,走的是特殊通道,一路暢通無阻,直接走到了大殿前方。

  崔俁沾了光,連自己那份準備都沒用。

  恰在此時,太康帝攜貴妃皇子們到了。

  鞭聲一響,眾人齊跪。

  崔俁與關三的位置略靠邊側,跟著跪下去,十分不起眼。

  不起眼歸不起眼,他們視野可是極為不錯的,距離也夠近,能清楚的聽到太康帝微笑的聲音,讓百姓們平身的聲音。

  崔俁靜靜看著這一隊皇家人。

  每個人神態氣質都不同。

  比如越王,步伐很大,看似很沉穩自信,唇角還有笑,可眸色透著陰鷙,眼角眉梢寫著不得意,一眼都不看昌王,頭揚的特別高。

  比如昌王,許是身體不如以往,心思也沉了,現在看人喜歡略低著頭,拿眼白瞟,又陰又沉,看不透情緒,乖戾更甚。越王沒看他,他卻看了不少眼越王,因為越王總是『一個不慎』,就擋了他的路。

  比如平郡王,以前許還有幾分心思,自楊暄還朝,勢力漸起,他就更加小透明了,朝野內外,連個名字都聽不到。不知道是認命了,還是憋著什麼大想法,反正這一刻,屬他最乖,目不斜視,照著一條直線慢慢走,仿佛外界一切與他無關,這熱鬧盛事,他全然看不到聽不到。

  比如田貴妃。因為心裡裝著事,對面前一切感覺都有些敷衍,笑也不及眼底,目光掠處,透著股探索與小心。

  最自在最大氣的,就懂楊暄了。

  楊暄做為太子,站在太康帝身側,相貌湟湟,十分大氣。他又有意散發自己身上的太子氣勢……照崔俁看來,略有些裝逼。

  這一家人裡面,唯一表情真正放鬆的,只有太康帝。

  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什麼都不提防,不在乎,他這個皇上當的……還真是福氣。

  崔俁心下發笑。

  「皇上……略往裡走些……」

  田貴妃隨時扮演著最得力妃子,時時刷存在感,見太康帝太靠外了,就悄悄提醒。

  太康帝往裡靠了靠,看向田貴妃的目光充滿讚許和柔情。

  田貴妃嬌羞的垂了下頭。

  關三眉頭微皺,神情停頓了一瞬。

  這道聲音……為何恍惚覺得聽到過?

  自視力盡失,他的聽力,嗅覺慢慢練習的不同以往,很是靈敏,很多時候,只要聽過的聲音,就不會忘記。

  這道女子聲音,聽著感覺很柔,有獨特韻律,似乎聽到過,可他的意識里,根本不存在『似乎』這件事,聽過就是聽過,沒聽過就是沒聽過。

  為何會產生如此錯覺?

  崔俁注意到關三表情不對,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臂:「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關三意識回歸,搖了搖頭:「沒有,一時聲音太過嘈雜,晃了神,先生不用擔心。」

  崔俁見他果然沒事,便不再追問了。

  等太康帝帶著貴妃皇子走過,百姓們散去,各自找各自的位置時,關三和崔俁告別:「下面還有事,在下得去看著,少陪了。」

  崔俁本也只是與關三同一道路,就算關三不提出告辭,他也要提的。所以說,這關三懂分寸的程度,沒誰了。

  「關兄請——」

  「先生請——」

  關三走出很遠,緊皺的眉頭也沒消下去。思緒散的太開,沒集中回來,腳下也跟著放飛,隨著人群時快時慢,最快的時候,長隨用力捯腳,都差點沒跟上。

  ……

  阿布可兒參與這場熱鬧盛會極為興奮,也不嫌難受,直直往人群里擠。

  擠著擠著,突然肩膀擦到了一個人。

  陌生又熟悉的高度,一縷淡淡的,似有似無的松柏香。

  她眼睛倏的睜圓,立刻回頭看:「阿三!」

  可惜人流太多太密,只一個反應,一個回頭的工夫,不管她,還是剛剛擦肩的那個人,都已經隨著人流走出去很遠。

  阿布可兒緊緊抿唇,開始用力朝後面擠……

  很困難,但她不怕!

  剛剛那個一定是阿三!這一次,她一定要找到他,再不讓他跑了!

  人群外,崔盈看著奮力擠在人群里,擠的頭髮都亂了阿布可兒,心疼的不行,提起裙子就要往裡去——

  楊昭攔住她:「這麼多人,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可是可兒……」

  「她會武功,擠不壞!」

  崔盈:……

  見未婚妻表情不對,楊昭立刻慫了,撓了撓頭,小心翼翼說話:「那咱們在這兒,不是能看的更清楚麼?她願意在裡面玩,咱們就先讓她玩夠麼,她不願意玩了,招一招手,我就過去把她拎出來……」

  崔盈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天相處,她最知道阿布可兒的執念,那些美好的,苦澀的過往,她也希望能有個好結局。

  阿布可兒是個好姑娘,值得擁有最好的。

  ……

  太康帝一行由僧人陪著,進入大殿。

  簡單招待片刻,說過流程,僧人離開,殿內只剩皇家人。

  田貴妃素手執壺,給太康帝續上茶:「今次沾皇上的光,諸位皇子也能見一見慧知大師,實屬幸事啊。」

  慧知大師乃天澤寺鎮寺高僧,一年中幾乎所有時間都在閉關入定,研習佛法,每年能見客的時間不多,這客人,自然也有講究。除了太康帝外,得是慧知大師自己願意,言道有緣,才能一見,否則麼……不管是誰,哪怕是皇子,也是見不了的。

  這次禮佛會,太康帝賞臉來,天澤寺上下很高興,便求到了慧知大師面前,請他見一見諸位皇子,大師答應了。

  無論如何,看的還是太康帝這個一國之君的面子。

  太康帝很得意,眼下田貴妃一提,他略矜持的擺了擺袖子:「也沒什麼,到底是朕的兒子麼,稍後大師得空,朕親自帶他們去。」

  田貴妃一臉『好羨慕』的表情,大誇特誇了一通太康帝,什麼讚美之詞都能說出來,馬屁拍的那叫一個響。

  到最後,她淺淺一嘆:「臣妾卻是沒那福氣見大師的,聽說寺中後院景致極好,臣妾難得來一次,就想過去看看,又恐皇上出來無人服侍,心下實是難安……」

  太康帝最喜歡田貴妃懂事的樣子。

  羨慕別人能見大師,也沒不懂事的要求跟著,為了疏解心中鬱氣,就想出去散散。想出去散,又擔心他沒人照顧,這心細的,這眼色會看的,怎麼不讓他疼寵?

  太康帝當下豪氣發話:「你且自去玩,只要記著大典時間回來就行,朕身邊這麼多人,還少人伺候?你難得出來,今日就好好賞賞景吧!」

  田貴妃目光纏纏綿綿的看著太康帝,幽幽下拜行禮:「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兩邊分開,田貴妃帶著嬤嬤宮女,隨著僧人引領,走去了院外。

  待到景好處,田貴妃說想靜一靜,遣散了僧人和大部分宮女,身邊只剩桂嬤嬤和心腹。

  確定四處無人,十分安全,田貴妃美眸微眯,氣勢變的肅厲:「可都準備好了?」

  桂嬤嬤束手答道:「一切皆已按計劃行事,娘娘放心。」

  田貴妃眯眼盯著桂樹,良久,才嗯了一聲:「叫下邊看著點時機,萬勿過早或過晚。」

  「奴婢省得。」

  ……

  另一邊,太康帝帶著兒子們,等著慧知大師那邊傳信,好過去相見。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見到慧知大師的,竟然是崔俁。

  崔俁見到慧知大師,完全是個意外。

  今日有大場面,有大局,崔俁涉身其中,卻因身份問題,不能同楊暄站在一處,只能遠遠圍觀。他不欲湊熱鬧,時間又還早,問過一切正常後,就在寺里偏僻地方轉了起來。

  天澤寺名聲奇旺不是沒理由的,參天古樹,歷時久遠的大殿,很多東西,都透著歲月的蒼滄味道。崔俁一時賞出了童趣,帶著木同越走越遠,越走越偏,走到一處舍利塔前。

  舍利塔純白色,分塔座,塔身,塔剎三部分,束腰八面,雕有『八相成道圖』。不知年頭歷經多久,塔身浮雕有很多磨損,可潔白顏色卻一如起初,很是漂亮,讓人心折。

  崔俁正圍著塔欣賞,木同輕聲提醒:「主子,有人來了。」

  崔俁挑眉:「不安全?」

  木同搖了搖頭:「應只是意外。」

  來人只有一個,沒有武功,或者武功非常低,低至察覺不到,就算碰上了,應該也不是危險。

  崔俁明白木同言下之意,笑了下,繼續欣賞塔紋。

  來人是個有些春秋的和尚,穿著腰寬袖闊,圓領方襟的海青,樣式寬肥,衣色明黃,一看就知道地位非凡,稍後要禮誦聽經的。

  和尚很有了些年紀,比太康帝還老,眼角很有些皺紋,可他面目淡雅,神色平和,眸底似閃耀著智慧光彩,氣質比太康帝舒服多了。

  和尚看到崔俁十分驚訝,不過這驚訝也只有一瞬,就平息了,眉目一片祥和:「阿彌陀佛——」

  只唱佛,不說話,崔俁知對方疑慮,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自我介紹:「在下崔俁,隨心賞景,不想越走越遠,打擾大師了。」

  和尚打量了他幾眼,笑容很暖,再次唱佛:「相逢即是有緣,許就是上天安排,讓你我二人在此相遇。崔小友,時間還早,可願與貧僧一談?」

  這和尚認識他。

  一提名字,就反應了過來,還想同自己說話……

  崔俁腦子裡過了一遍天澤寺的資料,笑了:「慧知大師相請,崔某敢不從命!」

  慧知雙手合十唱佛,表情更加溫和:「施主智豐。請——」

  崔俁:「大師請——」

  相比外面的喧鬧,這裡簡直安靜的美好。

  崔俁踏著地上青石小徑,隨著慧知大師腳步,拐了幾個彎,來到一處院子。

  院門很小,無鎖無閂,內里十分整潔,一樹一花一石台,再沒別的東西。走進廂房,裝飾也很簡單,器物擺設皆樸素大方,以土陶,草編為主。

  這個院子,這間廂房,與慧知大師給人印象十分相符,想來定是大師常居之處。

  只不過一個偶遇,就被請到了私人地盤,這位大師實是隨性。

  上了茶,慧知盤坐幾前,言道:「聽聞施主擅長道法玄術,貧僧以為你我二人未必有見面機會,不料今次禮佛會,能得一見。」

  「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萬法歸一,大家機緣不同,門路不同,探尋真我的心卻是一致,我倒不認為,我往寺里參一參佛法有哪裡不對。」崔俁微笑,「大師不也如此?芸芸眾生中,聽得我名字,關注我,甚至早有想一見……」

  慧知指間撥著佛珠,唱了句佛:「施主所言不錯,德隨量進,量由識長。貧僧質鈍,沒想過取各家之長,能見識一番,也是心嚮往之。」

  崔俁就坐著同大和尚聊了會佛法道法。

  他自然是不懂什麼佛法道法的,但利益於前生所得,他看的書不少,知道的歪理不少,各佛謁那麼一說,倒也挺像回事,和慧知聊的不錯。

  其實他對慧知這位大師並不好奇,他自己就有金手指麼,可大師態度親切,邀請的姿態很平和,他不好拒。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機會,他搜腸刮肚的找話說話,就為多了解慧知一些。

  結論:不愧是大師,句句摻著佛性,引人沉思。

  「施主眉目清澈,是大慧之相,眉心有正痣,多少與佛沾了緣分。然慧極易傷,施主當記得,切莫憂思太多……」

  慧知大師說話不重,卻帶著奇特韻律,和那麼一點蒼滄古老之味,讓人不由自主心生信服。

  「你我修行之人,染朝事紅塵易有損……」

  崔俁琢磨著這話中之意,是否偶然相遇,慧知大師自他面相里看出了什麼,所以才會邀請他過來一談?

  還沒想清楚,外面突然有僧人過來,像是哪裡有什麼急事,請慧知過去。

  「貧僧且去片刻,請施主稍待。」

  崔俁雙手合十,目送他離開。

  本以為很快能等得慧知大師回來,慧知大師肯定也是這般想,才只是請他稍等,沒有請他離開。可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見慧知大師返回。

  崔俁有些坐不住了,到桌邊拿了佛經,隨意翻著。

  慧知回來時,滿面都是歉意,離開太久不說,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得準備做別的事了,不能再招待崔俁。

  「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崔俁不是個小氣的,安慰慧知兩句,就離開了。

  誰知走到一處拐角,突然手腕被橫里伸出的大手握住,人被順勢一拉,身體斜倒,跌進了灌木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