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莊姝

  燈下觀美人。

  越王看著不久前納到的側妃莊氏,那眉,那眼,那凝如脂的玉膚,那微微低頭時露出的一截雪白頸子……忍不住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想不想本王?嗯?」

  在『情事』這一點上,越王和楊暄不愧是一個爹生的兄弟,想的東西一模一樣。

  太康帝是罰了他們禁足,可再怎麼禁,也是自己出不去,別人進不來,他在自己院子裡,睡自己的人,總沒錯吧?皇上禁了足,又沒禁房事!

  看什麼書,反正足足有半個月,最後一天翻兩頁叫幕僚給總結一下就行,這麼多大好的時光幹什麼去?浪啊!白天想那起子煩心事就夠了,晚上還想,自虐麼?不如來快活!

  不同的是,越王的想法局限於劃好的圈子,他的宮殿,他的王府,他的地盤,在這裡面的人,就是他能隨便玩的,怎麼樣都沒關係,怎麼樣都安全。楊暄卻不是小狗撒尿似的認定哪個死院子,他的心——他的寶貝兔子在哪裡,哪裡就是他的院子。他的兔子滿天下撒歡跑,那天下就是他的院子!反正他只認這一個人,只往這一個人身上撒尿……呸,圈地盤!

  男人真情專情與濫情裝情的結果是不一樣的。

  比如楊暄,躥到崔俁房間就激情了一把,靈肉合一,要多和諧有多和諧,越王麼……

  莊姝側身去取桌上的茶盞,躲過了越王動作,將茶遞給他:「王爺……」

  看似羞澀,臉龐緋紅,聲音纏綿,氣氛十分旖旎,實則她低垂的漂亮眼睫,擋住了眸底無邊的嫌惡與厭棄。

  越王這個睜眼瞎,一點沒瞧出來,手空了,他還嘿嘿笑。

  側妃到底還是年輕啊,臉皮太薄,這點恩愛親密都受不住!

  女人越純情,男人越來勁,越王接過側妃遞過來的茶盞,沾都沒沾唇,直接放到一邊,大手一攬,將側妃抱入懷,扣緊了,用力親上去——

  呼吸急促,下手粗魯。

  已經這樣了,莊姝不好再拒,怎麼說,她都是越王的女人,洞房都過了,現在再矯情,有什麼意義?

  不如認命……

  認不了啊!越王他有口臭啊!

  莊姝緊緊閉著眼睛,屏住呼吸,都受不了這份噁心,不由自主掙紮起來。

  她是女人,力量本就小,還顧著越王身份,不敢使勁,這樣一來,就又被越王看成情趣了。

  「小妖精,倒是會玩,鬧的你家王爺都忍不住了!」越王將莊姝抱起來扔到床上,就開始撕扯對方的衣服,「別急,馬上就給你啊……都給你!」

  莊姝很絕望。

  她能怎麼辦呢?只能攬住越王脖子,將自己的唇送了過去……親臉,親耳朵,親下巴,哪怕親頭髮呢,汗味什麼的都能忍,真的,就是口臭受不了,那味兒聞到就想吐啊!

  吐越王一身,她倒不怕丑,不怕被嫌棄,可自己也噁心啊!

  「王爺……」

  她一邊摟人,一邊嬌聲喊,越王哈哈大笑,還以為這小妃子愛極了他,纏著他不放呢,十分滿意,直接就壓了上來。

  「王爺……」

  「王爺!」

  正欲入巷,殿外突然傳來戰戰兢兢的聲音,似是有什麼事要稟報。

  越王被擾了興致,大聲一喝:「滾!」

  莊姝卻是心下一喜,不小心正過臉,聞了一大口口臭,好懸昏過去,眼淚直接就下來了。

  她紅著眼,聲音略顫抖:「王爺,莫讓妾誤了您的大事,萬一是上頭……」

  說起大事,說起上頭,越王頓了頓,眸底恢復半分清明。

  莊姝別過頭,聲音更輕了:「天長日久,咱們總有多的日子要過,今日便……便……」

  越王理智恢復,親了下莊姝肩頭,很有些心疼。

  這小側妃喜歡他,纏著他,見他要親密,十分歡喜,聽到有人壞事都掉眼淚了,可再不捨得,還是知曉大義……瞧這可憐的小模樣,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還側過身不想看他走,就這麼喜歡他,捨不得他?

  越王摸了摸她的臉:「本王問問是什麼事,若不要緊,一定不走。」

  莊姝:……跪求你離開!快點滾好不好!

  越王隨意披了件袍子,給莊姝蓋上被子,叫了人進來:「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來人是越王妃身邊大宮女,頭磕在地上,滿面焦急,眼裡都帶了淚:「小主子不好了,有些起燒,王妃急的跟什麼似的,求王爺過去看一眼吧!」

  她口中的小主子,是越王目前唯一的兒子,還是嫡子,將將一歲。

  越王大婚多年,後院女人並不少,身份高低,各種身材的都不缺,可他耕耘這麼多年,生了好幾個女兒,去年才得了這麼個兒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怎麼會不疼?

  他是要奪嫡的,有了兒子,除了證明他的種不錯外,還是一大助力!後嗣有繼麼!

  雖然好事被打斷,越王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兒子不容有失。

  他揮手叫宮女下去,嘆了口氣,探身摸了摸莊姝的臉:「本王得過去看看。」

  莊姝十分大方:「王爺去吧!」

  說完感覺不對,她趕緊找補,拿臉蹭了蹭越王的手,眉眼低垂,臉色酡紅。

  越王摸了摸她的肚子:「本王盼著你懷上……給本王生個好兒子!」

  莊姝做羞澀狀:「王爺……」

  越王哈哈大笑,輕輕拍了拍莊姝的臉,就叫人進來給他穿衣服,大步離開了。

  越王后走,莊姝的心腹丫鬟冬兒走過來,伺候她穿衣服。莊姝只穿上裡衣,就吩咐她拿個盆來:「我要吐——」

  盆一拿過來,她撐著冬兒的手,吐了個驚天動地。

  「嘔——嘔——」

  一聲接著一聲,身體顫抖,指尖泛白,吐的胃裡酸水都要出來了。

  冬兒這個心疼,緩緩拍撫著自家主子的背,拿清水過來給她漱口。

  「主子這是怎麼了?」

  吐成這樣,難道是有孕了?

  莊姝知道在她在想什麼,擺了擺手,坐回榻上。吐完果然好多了,神清氣爽,沒有口臭的世界真好!

  喘勻了氣,她看著冬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沒有,你想錯了。」

  她的月事一向非常準,上次是二十天多天前,這一個多月越王沒來找過她,她怎麼可能會懷上孩子?

  冬兒也是知道,才犯些嘀咕,不然就直接認準了。反正還有幾天主子的月事就該來了,再看看就是。

  「主子,早點睡吧。」她麻利的抖被子重新鋪床,折騰這么半天,主子肯定累了。

  莊姝卻沒有睡意,呆呆看了燭光片刻,搖了搖頭:「把我的繡棚子拿過來。」

  冬兒一怔,小聲勸著:「大晚上的,繡東西傷眼,主子要不明天再——」

  「去拿。」

  莊姝一旦這般堅決下令,就代表不會改變主意。

  冬兒心內一嘆,屈膝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不多時,她轉了回來,除了莊姝要的繡棚,還帶了一列宮女過來,端了很多燭台,重新沏了壺淡茶,擺了莊姝喜歡的小點。

  燭台一加,房間裡瞬間亮了很多,茶水清香味道再一散,空氣瞬間乾淨好聞,莊姝闔眸深呼吸一口,倍感滿足:「真好。」

  冬兒見主子沒有太消沉,略放了些心,揮手讓宮女們下去,隨手拿了美人捶,坐在腳踏上,給莊姝捶腿。

  主僕兩個相伴多年,冬兒知道莊姝做繡樣不是心血來潮,應該是睡不著,給自己找點事。房間太過安靜時,氣氛就會壓抑,她便隨意扯著話頭,讓房間裡有點聲音,好歹別那麼靜。

  「咱們這位正妃娘娘可真是厲害,回回都兒子生病,一招鮮走遍天,敢不嫌跌份。」

  冬兒很是不恥這種行為,這種拿孩子叫男人的手段,一般都是家中得寵小妾慣愛用的,誰家正室會用這種旁門左道?掌著家,理著事,又是明媒正娶的,男人得給面子,隨便一點理由,就能請的動,何苦自降身份玩這個?

  莊姝卻很淡定,沒半點委屈:「人好不容易才得個兒子,稀罕也沒錯。」

  萬一這個沒了怎麼辦?照越王的效率,呵,下一個不定什麼時候呢。

  冬兒還是為自家主子鳴不平,從小一塊伴著長大的,她在主子面前也有幾分臉,說話也沒那麼忌諱:「這皇家著實不是什麼好地方,看著花團錦簇,這裡面的苦……」她想起前些天的事就有氣,「那邊一個正的,防著咱們恨著咱們,生怕咱們把王爺攏過來,這邊一堆小妖精……」

  尤其一對姐妹花,同田貴妃還是遠親,特意進宮來伺候越王,慣會使手段,慣會裝,明里滿面春風甜甜叫姐姐妹妹,暗裡下絆子上刀子,算計別人,也互相算計,那臉嘴,丑的也是沒誰了。

  莊姝將繡針穿過繡棚,唇邊盪出個諷刺笑紋:「人都有私心,在靠著吃飯的男人面前,未來前程面前,什麼叫姐妹情?」

  她想起了自己。

  她是莊酈嫡女,有過同胞兄弟,都沒站住,庶兄弟庶姐妹卻不少,大家都很守規矩,只一個不守規矩的庶妹,叫莊夢。

  莊夢特別會裝,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從小心眼就多,什麼事到面前,都能刁鑽的挑出好幾樣理來,條條是別人瞧不起她,欺負她。

  莊姝做為嫡女,身份高貴,自然而然成了莊夢的假想敵。二人打不對付,慢慢的,假想敵就成了真敵人。從小到大,不管身邊出不出事,總能搞出點矛盾來,分個對錯,結果麼,雙方都有輸有贏。

  但總的來說,莊姝做為嫡女,身份高一截,出身在,外家在,父親也許諾一個很好的未來,日子肯定是要比莊夢舒心的。這庶妹再嘴甜會裝會來事,家中長輩對她也是慣常壓制的,不服也沒用。

  靠著踩她得了不少本不屬於庶女的東西,莊夢卻不滿足,還把手伸向了她的表哥。

  她與表哥青梅竹馬,兩家早就說好了要成親,只是應著八字,需得晚兩年,時間到了再正式議親。莊夢看不過眼,便要搶,便要勾引表哥……

  莊夢跟她爭搶所有的東西,她想讓要父親看到她,想要一個好前程,為此,她不顧一切。

  幾歲時的庶女本能就會幹的事,皇子後院的女人,會簡單?

  冬兒不知道莊姝心裡想什麼,還在那說話:「……都說貴妃娘娘向著您,可奴婢瞧著,也是話說的好聽,娘娘向著主子啥了?除了夸兩句,給點賞,還有什麼?還說貴妃娘娘心慈,對兩個遠房親戚都很照顧,可上次那對姐妹花妖精鬧起來,她還不是狠狠罰了一通,轉頭給越王找了兩個清白的小姑娘?」

  莊姝指間繡針頓了頓,沒說話,眸底神情更為諷刺。

  這天底下的後宅,全都一樣。

  親戚再好,哪怕是親女兒,能比得上親兒子重要?

  時至如今,她方才看清楚了……

  她生母早逝,繼母是她的姨母,娘親的親妹妹。繼母對她很好,小時候就很疼她,一度讓她以為親娘死了也沒什麼,有姨母做繼母,她更得寵,日子更好。同莊夢撕起來,繼母回回都是幫她,她總感覺很幸福。

  直到繼母連著生了兩個兒子。

  繼母掌管中饋的感覺變了,兒子們,分嫡庶,規矩更嚴,女兒們呢,因為將來是用來聯姻的,同兒子不一樣,嫡庶規矩要分,感情上卻要一碗水端平。

  繼母對莊夢態度好了起來。

  莊夢那是人精,別人沒變,她都要搞點事用點心計磨磨人心,別人有變化,她哪裡會不行動?接連幾次,讓她吃了大虧。

  繼母沒幫她,還說服父親,不能慣著她……

  她很難過,很失望,繼母罰她跪祠堂,半夜裡也悄悄過來,抱著她哭,給她說了一堆道理。

  什麼姐妹在家裡都不親,但嫁了人,方知道人間疾苦,血脈至親的道理。女兒都要嫁人,在家裡的日子短,只這幾年,不如好好過,長輩傳下來的道理,總不會有錯……

  說什麼都是為了她好,長輩再疼她,還是去的早,她以後要靠的,還是這些兄弟,姐妹,不好好相處,以後可怎麼辦?

  陰冷祠堂里,繼母將她摟的緊緊,叫著她的小名,一聲又一聲,她心軟了,聽話了。

  莊夢的尾巴,便在那一日起,翹起來了……

  她當時只是覺得難受,覺得這是成長的疼痛,需要的付出,直到一天天,一日日過去,直到家裡逼她嫁給越王,她才明白了。

  繼母那般做,其實不是為了她,是為了弟弟。

  捧著庶出女兒,是想聯姻,為弟弟尋助力。

  她乖了,和庶女們關係好了,弟弟們將來就少了麻煩。

  她認真付出,為家裡,為弟弟謀了福,以後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得利的,肯定是弟弟。

  繼母說的好聽,你這姐姐做的好,弟弟們定不會虧你,將來你不行了,弟弟們會托著你,不管什麼時候,定有你一口吃的。

  可那口帶著憐憫與施恩的吃的,真是自己想要的麼?

  尊嚴呢?親情呢?說的這般大義的話呢?

  最後,只剩一口吃的麼?

  莊姝覺得她被繼母洗了腦。

  初時她真的很感動,覺得親情就該是這樣的,她應該為弟弟們付出,她很願意。但是慢慢的,這份願意變成了應該,變成了理所當然,變成了不付出就是惡人……

  她覺得不對。

  她已逝的親娘,會教她這些麼?

  付出才會有回報,這個道理她懂,但為什麼付出的那個一直都是她?

  她不懂,但她覺得,這個應該是互相的。她願意為別人付出,別人也願意為她付出,這才是對等的,真正的感情。

  她醒悟的太晚。

  繼母變了,樣樣為了弟弟;父親變了,為權,為前途,希望她不但要嫁給越王,還要把越王伺候好,好給他的仕途錦上添花;就連表哥,也變了。

  之前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現在變的怕她,見她就躲,不想和她說話,說她已是人婦,水性楊花太噁心。

  田貴妃於她,是利用,因為父親是左相,希望她能助越王;越王對她只是貪戀房事,並無情意,更在意的,永遠是兒子,是將來。

  所以……她走到現在,是為了誰?

  捨棄了那麼多東西,為這個為那個付出謀福,自己呢?得到了什麼?

  冬兒沒有抬頭,還在絮絮叨叨說話:「……這一個個的,都沒真心對主子好的。都說王爺念情,可您嫁進來,他才來了幾回?」

  說主子不好的話,總有些心虛,冬兒聲音壓的特別低:「奴婢娘說的沒錯,這男人,都一樣!」

  全部貪花好色,眼睛被美色糊住,看不清真相。

  冬兒想著,是不是想個什麼方法,幫主子爭爭寵?

  莊姝看著手下靈動高潔的竹子,眼睛略有些濕潤:「不……也有不一樣的。」

  世上真有這麼一個人,不為利,不為情,什麼都不為,只願她好。

  想起那日收到的紙條,她心情仍然不能平靜。

  她知道了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也確定了,這人真的在默默關心她,從不做多餘的事,不給她帶來任何負擔,也不想讓她知道,只會在她有大麻煩時,悄悄出手相助。

  很久很久了,這人出手次數並不多,往前推,似是她十一二歲時,就已經開始。

  今年,她十八歲。

  這麼多年,她竟像是瞎子一般,一點也不知道!進了這宮,還要別人提醒,方才會發現!

  更要命的是,她才確認這一點,就有人抓住了這個把柄,找上門了!

  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話說的卻不並令她特別反感。對方說,這個人,他已經發現,另外有點事,想尋她幫忙。如果她不願意,他也不威脅,但他不會告訴她漏洞在哪裡,那個人能被他發現,就會被更多的人發現。如果她願意幫忙,他就主動修復這個漏洞,保證不會有任何人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他還可以圓一個她的心愿。

  可以是保家人,可以是保自己,哪怕假死出宮,做個普通人,也行。

  當然,如果她不在乎那個人生死,一心追隨越王,認為越王會登頂,封她為貴妃或者皇后,這張紙條,扔了就是。

  機會只有一次,請她好好考慮。

  莊姝咬斷絲線,指尖輕輕撫過繡好的修竹。

  雨後翠竹,堅韌清秀,能讓人安靜,給人以力量。

  莊姝目光慢慢變的堅定,最後將繡著修竹的帕子遞給冬兒:「拿去燒了。」

  冬兒愣了愣。

  這麼好看的竹子,花好幾天一針一針繡出來的,還明明那麼喜歡……為什麼要燒?

  「不送給越王了?」

  莊姝姿態很是堅定,冬兒只得轉身執行。

  莊姝抿了抿嘴,緩緩吐出三個字:「他也配!」

  可惜配的上的那個人,她卻不能給。

  冬兒回來,莊姝讓她熄了燈,上床睡覺。

  閉上眼睛,往日一幕幕滑過眼前。

  有了對比,很多事就更清晰了。

  她以為繼母真的疼她,其實繼母只不過話說的好聽,冷了熱了,說一句添減衣服,病了,問想吃什麼,不高興了,問想要什麼,但所有的事,都是下人在做,做的不好,就是下人的錯,杖責或賣了,都是規矩。

  這麼多年,她從未穿過繼母親手做的衣服,吃過繼母親手做的飯,用過繼母親自張羅的東西,同庶姐妹們沒什麼區別,反倒兩個弟弟,樣樣都是繼母親力親為。

  弟弟們對她看似尊敬,實則不過見面問候一聲,從來沒對她多親熱,不會從街上給她帶東西,不會在外人面前護著她,不會在她出門時接送……嗯,有過兩次,但兩次都嫌她煩。

  弟弟們還小,她懂,但是三歲看到老,這般表現,心裡真的對她有半點感恩麼?

  繼母對待她和莊夢的手段,進了宮,她才明白,這是平衡,是馭下之道。真對人好,才不會這樣,是要時時掛在心上的……

  她早該明白,早該明白的!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浸入軟枕,心裡酸的不行,莊姝將自己裹進被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到底一場生養之恩,府里致她如此,便兩清了,之後,別再期待她會做什麼。

  她的未來……已是葬在了這深宮,反正什麼都不重要了,不如就救個真心人。

  若幸運,重新掙出個自己想要的人生,或不幸,死也就……死了,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只要那個人好好活著,就行。

  至於要不要讓那人知道……

  等以後前程確定,能活下來再說吧。

  這夜,在淚水浸濕的被子裡,莊姝做了一個影響她一生的重大決定。

  ……

  楊暄一回到東宮,史福就迎上來,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那邊答應了。」

  「真的?」楊暄摸著下巴,笑的像貓了腥的貓,「應了好啊,應了下面的事就好辦了!」

  史福伺候楊暄換衣服,忍不住點評了一句:「倒是個重情之人。」

  楊暄:「孤記得,莊氏並沒有與那個侍衛攤牌?」

  史福點頭:「連見面都避著呢,莊側妃好像並不想和這個人怎麼樣。」

  「她不是不想怎麼樣,是擔心連累了此人。」

  莊姝這一年遭遇,可謂大起大落,聽說還曾暗暗自殺過,如此絕境,遇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哪怕暫時沒感情,又怎會不好奇?

  她能忍著,還願意在這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與他交易,要求保護這個人……

  這個女人,仗義,值得幫。

  不過幫之前麼……得先幫幫他。

  楊暄招招手,讓史福附耳過來,將同崔俁商量好的東西,一股腦交待給了他。

  史福聽完,嚴肅垂手:「殿下放心,老奴定會辦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