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鶴的府邸出來,與那門子差點撞了個滿懷,門子見葉春秋一臉陰沉,便曉得葉春秋肯定吃了閉門羹,便搖搖頭,葉春秋駐足,臉上的陰沉緩和了一些,朝他行了個禮,道:「這兩日多謝老丈轉圜,學生感激不盡。」
門子忙是擺手,道:「小人怎麼擔得起……怎麼……」
葉春秋輕輕嘆了口氣,微笑道:「蓆子可以收回去了,學生是來辭行,再不會在貴府滯留了。」說完這句話,葉春秋已是動身而去,消失在街外的人海之中。
門子看著他地背影,只是搖頭,他竟隱隱對葉春秋有些同情,家主那兒,他也聽到了一些隻言片語,明日的箭樓決鬥,家主不會像從前那樣點到為止、手下留情,因為在這京師之中,已經有些大人物,非要這個少年死無葬身之地不可,現在想到這翩翩少年……他想背後喚住葉春秋,告訴葉春秋索性失信於人至多也不過是在人生中留下一個污點罷了,只是他話還未開口,葉春秋已經遠去,只有那修長的身體在他眼中混雜入人群,給他留下最後一撇。
葉春秋沒有回到家中去,而是徑直到了白蓮教的聖壇,他實在不好面對老爹,以老爹的性格,卻不知會說什麼話,便在湘蓮的廂房裡,葉春秋寫下一張便箋,讓人送去交給葉景,而後便靜靜的坐在廂房裡,隨手拿起書架上的書看。
葉春秋將書翻開,卻是一本經書,葉春秋不禁莞爾,裡頭的內容……看不甚懂,看來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宗教的天賦,他閒坐一會兒,湘蓮便香汗淋漓的趕回來,朝葉春秋福一福身,道:「葉公子,你昨夜擔心死我了,你……去哪兒了?」
葉春秋抿嘴笑道:「放心,我這樣大,難道還有人拐了我不成。你這聖壇建了起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湘蓮目光幽幽,擔心的看著葉春秋,總覺得葉春秋避重就輕,卻生怕觸怒他似得,不敢不答他的問題:「我……我也不知道,從前我在白蓮教中,大多的事,都是蔡壇主他們安排,而今……而今我孑身一人,朝廷雖然封了真人,可是如何……」
葉春秋微微笑道:「其實……這白蓮教是雙刃劍,既可殺人,也可救人,從前你們欺騙無知,這是殺人;而今朝廷給了機會,便是想讓你去救人,教義如何,大抵可以循著原來的教義就可以了,可是卻要看你該怎麼做,你看,無論是道家還是佛家,他們講究的都是出世,拿了香火錢之後,便隱於深山之中,從此遠離世間的紛擾,自然……你也可以學那龍虎山的張真人一般,只在龍虎山中自娛,不過……白蓮教要有別於佛道,卻也未嘗不可以入世,白蓮教脫胎於佛教,若是對佛教各宗俱都亦步亦趨,那麼就泯然於佛教各宗了,那麼……何不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力所能及的事?」
葉春秋笑吟吟地道:「佛家提倡的行善,只是這佛門的人自己卻極少去行善,因為行善是交給信徒們去做,而自己呢,卻出了塵世,靠著香油供養,去參透佛理了;那麼白蓮教同樣也要提倡行善,可是如何行善呢?那麼不妨,就親力親為去行善。」
葉春秋說罷,打起精神,便起身,尋了筆墨,在白紙上先寫下聖壇二字:「這聖壇是主幹。」
接著他又在聖壇下分別寫下『行善』『積德』『餘慶』『真理』四個詞,接著道:「聖壇之下分設四壇,何為行善,有孤兒孤女無依無靠,白蓮教就行收容即為行善,何為積德,若有人客死異鄉,收斂他的屍骨妥善安葬,命人開設一些學堂,令貧苦的孩子學習讀書寫字,開闊他們的眼界,便是積德。何為餘慶,信眾們紛紛納捐,充實了聖壇的府庫,如此,才有餘慶,可以做更多行善積德的事,何為真理,吸納飽學之士,漸漸完善教義方為真理。有這四壇,各行其是,其實也不必想著往大里做,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財力不及,可以先從小處做起,收容一個孤兒,掩埋一個客死異鄉的亡人,開設一個小課堂,便算是開始了,只要真的肯用心去做,用身體力行去使人理解白蓮教,漸漸的,自然而然,大家才肯慷慨解囊,才能理解這些佛理。」
湘蓮若有所思,道:「那……我試試。」
葉春秋笑了笑道:「要試,可不能輕易去試,你是江湖中人,卻不知這其中的奧秘,這天下佛道各宗,之所以大多都是出世,並非是因為他們不想入世,而是朝廷不准,朝廷可以封你們真人,可以建立鴻臚寺來管理僧道之事,卻並不代表你們什麼都可以做,所以想要入世,卻還有一處難關。」
說到這裡,葉春秋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我聽是,朝廷之所以赦免了你,是因為張太后的緣故,若是你肯上書一封,請鴻臚寺的官員代為轉呈,就說太后和陛下洪恩浩蕩,使你今日可以改過自新,所以你決心使白蓮教積德行善,為的是報效太后和天子的恩澤,再將你的想法和主意,在奏疏之中和張太后說一說,若是她肯嘉許,這件事可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