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打斷葉春秋欲要說出口的話,道:「爹當時急得不得了,想要去王府尋你,可細細一想,我若是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讓他們有了要挾你的手段?這樣的話,你病治到一半,反而獲罪,那麼不妨讓你賭一把,這麼大的事,那些官軍怎麼肯輕易罷休,肯定是要來尋為父去要挾你的,為父不想拖累你,便連夜去了民宿暫住,心裡只保佑你一定將那王部堂的病治好,如此才能脫罪,結果果然聽到了好消息,整個南京都震動了,爹知道你會回來,才趕忙來和你會合。」、
呃……
葉春秋聽得一驚一乍的,捏了一把汗的同時,也不由為老爹的英明而佩服,老爹智商見長啊,這一次若是他貿然自投羅網,或者是被那魏國公拿住,他們只需將老爹捏在手裡在門口一喊,葉春秋只怕就得乖乖就範了。
到了那時,罪已經犯了,王部堂的病又沒治好,自己非要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似乎葉景也為自己的機智而驕傲,卻又覺得後怕,免不得又板起臉來道:「你小小年紀,居然敢做這樣的事,你可知道後果嗎?再不許有下次了,你不知為父有多擔心,雖然聽你舅父說,你有起死回生的手段,爹對你有一些信心,可是當時的情況,卻是忐忑不安、提心弔膽,生怕你出了失誤,到時悔之不及。」
葉春秋連忙道:「這一次確實是兒子錯了,兒子知錯,再不會了。」
葉景嘆口氣,本來還想給他一點教訓,偏偏在葉春秋面前拉不下臉來,便道:「餓了沒有?我們去吃東西,噢,待會兒為父還要回去那間民宿,一來收拾東西,二來向那老夫婦致謝,若不是他們肯收留,只怕南京城無處可藏,為父還拜託他們幫忙打聽外間的情況,雖然是使了錢,他們卻也是老實守信的人,沒有報官,就已是很大的恩德了。」
葉春秋連連說是,心裡嘀咕,看來這幾日要乖一些才好,免得老爹擔心。
在客棧住了一日,葉春秋聽說國子監的事態漸漸平息,清早起來,跟葉景打了招呼,便出門到了王家。
王府這兒依然還有錦衣衛的坐探,很是警惕的看著葉春秋。
偏偏這個傢伙又恢復了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實在讓人懷疑,前幾日還劫持王家家眷的惡棍,怎麼今兒又像是個懵懂無知的清純少年。
很警惕的掃視了葉春秋之後,這錦衣衛卻還是很不情願的放了行,甚至葉春秋依舊配著腰間的長刀,也假裝沒有看到。
顯然王家已經先行告知,不得刁難這位王部堂的救命恩人。
葉春秋進去,便有人引著葉春秋到了王華的臥房外頭,稟告之後,葉春秋走進去,恰好王小姐剛剛給王華餵服了一碗米粥,她忙起身,朝葉春秋行了個禮,明眸深深看葉春秋一眼,面對這個年輕男子,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低聲道:「多謝小恩公。」便退了出去。
葉春秋不敢去看她婀娜的背影,會被人誤會的,王部堂保證打不死他。
葉春秋抿嘴笑著上前,朝王華作揖道:「王部堂好些了嗎?」
大病初癒,王華顯得很是高興,忙道:「坐下說話。是好了一些,怎麼,你還要開藥?」
葉春秋搖頭:「大人照著藥方和調理的方子來靜養,半月之內,便可恢復如初了,噢,學生來是想告訴大人,這一次大人並非是被人下毒,大人在中毒之前,想必是吃了什麼山菇是嗎?估計大人中的就是這毒蘑菇中的毒。」
王華點了點頭,然後皺眉道:「可是同坐的人也都吃了,為何卻是無事。」
葉春秋抿嘴笑道:「有的人吃得多,有的人吃得少,不可一概而論,何況……大人年紀老邁,平時身體又虛弱,尋常人中了毒,估計肚子疼一陣子就沒事了,可是這山菇之毒到了大人的體內卻成了引子,於是病來如山倒,一發不可收拾。」
王華若有所思的頜首:「原來亂了一陣子,竟是一場誤會。」
葉春秋莞爾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除此之外,學生來這兒,是想討回學生的油傘的,大人不要誤會,這油傘並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也非是學生貪念財貨,只是這油傘是從鄉中帶來,用得慣了,換了新的反而不適。」
原來還是戀舊的人,王華啞然失笑,他對葉春秋滿是好感:「我聽臻兒說,你和伯安還是好友?」
伯安乃是王華長子王守仁的字,葉春秋心裡鬱悶,當初是情況緊急,為了取信王小姐,誰料現在秋後算帳了,葉春秋打了個哈哈:「伯安兄文武雙全,學生神交已久。」
見葉春秋不願多提,王華也就不再多問,饒有興趣的道:「噢,你要討回油傘,老夫怎麼輕易讓你討回去,嗯,來人,拿棋盤來,先下幾局棋,你若是贏了,自然拿你傘回去,老夫贏了,油傘就寄留在此,等你下次贏了再說。」
呀,好大的口氣,竟敢班門弄斧。
葉春秋也來了興趣,卻是道:「大人大病初好,若能愉悅身心,也是一件好事,春秋奉陪到底。」
擺上了棋盤,便開始下子廝殺,葉春秋畢竟光腦中多的是各種『歪門邪道』,每每下到一處,王華便皺眉開始犯難了,一臉鬱悶的想個半天,好不容易招架住,葉春秋卻又步步緊逼,使他竟是沒有招架之力。
一局棋下來,居然足足下了一個時辰,等到王華真正肯願賭服輸,葉春秋已有些乏了,王華卻有些不知疲倦,興致勃勃道:「再來,再來,老夫再來領教。」
又下了一局,結局依然如此。
這一下子,王華憂傷了,沒道理啊,小小少年棋藝精湛倒也罷了,偏偏他的路數往往怪異得很,屢屢是另闢蹊蹺,他又催促:「再來試試。」
一邊的廂房裡,卻傳出少女的咳嗽聲。
葉春秋聽到王小姐的咳嗽,便曉得王小姐心疼自己的爹大病初癒,不希望自己的爹繼續操心勞力了,葉春秋便起身,朝王華作揖:「天色不早,家父還在等我吃飯,學生先告辭,噢,那油傘,學生拿走了。」
王華滿臉遺憾,只得道:「下次再來。」、
葉春秋頜首:「改日定當請教。」
葉春秋說罷,告辭而去。
等覷見葉春秋走了,王小姐才移了蓮步過來,含嗔帶怒道:「爹,你羞於不羞,下棋輸給一個少年,還不肯放他走,你現在病了,正需靜養,怎可又廢寢忘食的操持你的棋業。」
王華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