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過街老鼠

  從坤寧宮出來,葉春秋顯得沉默寡言。

  倒是劉瑾看不出這鎮國公到底什麼心思,他的眼珠子,又習慣性地滴溜溜地轉著,似乎想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方才葉春秋說,還差一味藥引,劉瑾不禁好奇起這藥引是什麼,他當然是猜不透的,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不安。

  作為眼下司禮監秉筆太監,他很清楚自己應當是什麼立場,夏皇后的背後是太子,太子的背後是張太后,而他們的背後,還有葉春秋,吃了不少虧的劉瑾現在算是很明白,他們這一個個的人,哪一個他都惹不起,所以他是無論如何都要站在夏皇后這邊的。

  可那兩個女人,確實成了心腹大患啊。

  宮裡的事,沒有人比劉瑾更加清楚了,那兩個女人,確實很懂得在陛下的跟前邀寵,陛下這些日子都和她們膩在一起,有了當初成化皇帝獨寵萬貴妃的先例,這夏皇后真是不得不防了。

  可問題在於,陛下現在正在興頭上呢,這個時候,葉春秋如何解決呢?劉瑾絕不相信葉春秋會蠢到直接去找朱厚照大吵大鬧一場的辦法來解決這事!

  劉瑾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正因為摸不透,他反而存了幾分心思,葉春秋的能耐,他已見識過了,或許……這一次可以通過這件事,測一測葉春秋本事如何?

  心裡打定了主意,劉瑾的臉上堆起了笑,陪著葉春秋出宮,一面道:「公爺,這事兒可不好辦啊,而今公爺已給娘娘立了軍令狀,拖延下去,可不是好事,一旦……這兩個女子有了身孕,可就更糟了。」

  是呢,兩個女人,現在還沒有受到任何的敕封,也就是說,只是以尋常女人的身份留在宮中的,可是難保陛下不會心血來潮,封她們為妃,若是她們再有了身孕,這就更加愈發了不得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想趕都趕不走了。

  所以時間緊迫,還真是半分都耽誤不得。

  實際上,葉春秋又怎麼猜不到劉瑾是在測他的口風。

  葉春秋卻是徐徐道:「這興王父子送這兩個女人入宮,倒是好主意,獲得了陛下的喜歡,一來他們可以自保,其二,靠著這兩個女人,等他們穩住了陣腳之後,卻又可以反擊了,她們肯定是對興王父子言聽計從的,這二人留在陛下的枕邊,還真不是好事。」

  說到這裡,葉春秋頓了頓,帶著別有深意的意味道:「「可是……現在火候還不夠,得再等一等,現在還是過年,好好過這個年吧。」

  葉春秋沒有透露什麼,轉眼就到了午門,沒有再和劉瑾多說什麼,旋即便出宮去了。

  在這宮外,葉春秋恰好看到了幾個御史正在釋放,幾個錦衣衛給他們解了繩索,正低聲說著什麼,幾個御史見了葉春秋出宮,都一瘸一拐地來給葉春秋見禮。

  葉春秋便笑道:「不必多禮了,你們也是盡忠職守,陛下不過是在氣頭上,倒也不是葉某人為你們說了什麼話,陛下回過勁來,怒氣平了,怎麼會遷怒你們呢?你們是御史言官,仗義執言,是理所應當的事。」

  葉春秋只說這是陛下的恩德,可是大家都很明白,若不是葉春秋入宮幫忙說了話,這頓梃杖肯定是少不了的,廠衛的梃杖很厲害,几杖下去,輕則殘廢,重則斃命,雖然能給他們帶來美名,可是現在對這些御史來說,卻是最好的結果,反正現在名也出了,大家都知道他們悍不畏死,可是打卻沒有挨,豈不是兩頭落了好?

  他們卻依舊謝過,葉春秋也只是一笑道:「諸公心憂國家,我蒙陛下不棄,以兄弟待之,在我心裡,我該謝過你們才是。」

  葉春秋說著,已是動身離開。

  ………………

  說到興王父子,他們暫時還沒有得到命他們就藩的旨意,也只好在這京里住下來。

  只是相比於他們來時的門庭若市,現在的處境,卻顯得清冷了許多。

  雖是大過年的,卻成了孤家寡人,自絕俸之後,他們已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朱祐杬坐在廳里,看著最新送來的太白集,這太白集和往日不同,從前只是記載一些詩詞歌賦,還有八股文章,而今已經開始出現了不少時文和論及朝政的苗頭。

  太祖在的時候,明令生員不可言事,可事實上,生員們最喜歡的,恰恰就是言事。

  想想一群有功名地人,吃飽了也是撐著,不事生產,無所事事的,不拿一點政局來研究一下,怎麼受得了?

  畢竟,他們是統治階級嘛。

  而朝廷和官府對太白集的態度,其實非議的也不多,倒不是有時候太白集總是說朝廷好話,而根本原因則是太白集的影響已經極為廣泛了,正因為廣泛,尋常的官吏,哪裡敢動他們?

  而真正的朝中大佬,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被人非議幾句,也要顯出自己的氣度,哈哈一笑也就過了。

  某種程度來說,太白集被利用的價值,遠遠大於被封禁掉的價值。

  單憑這一點,就夠了。

  所以現在不少人觀察朝廷的動靜,一方面是看邸報,另一方面,則是從太白集獲取信息,相較來說,邸報過於官方,都是一些四平八穩的政令,而太白集卻多了一些趣味性。

  只是當看到了一篇文章,朱祐杬的臉色隨即就陰沉下來了。

  雖然還不能回去封地,可是朱祐杬在這京師里也沒有吃什麼苦,這些日子,一直都在養身子,也沒有受什麼不好的眼色,可畢竟絕俸之後,使他這個興王變得名存實亡,每想到這一處,便令他的病情加重了一些。

  「父王,又怎麼了?」朱厚熜看朱祐杬突然變得臉色不好,便上前來低聲詢問道。

  「哼。」帶著氣惱,一把將太白集拍下,朱祐杬沉著臉道:「現在本王細細想來,那葉春秋合著是借你我父子去拉攏李東陽了,現在滿朝文武,都將宗室當做過街老鼠,這是要人人喊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