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人不知道朱老大的底細,錢謙卻是知道的,自然猜想得到朱老大為何想要弛緩青龍,更猜想得到朱老大為何依舊還按兵不動。
這些人雖是都會用騎槍,甚至這些天跟著朱老大身後攻破了一個個韃靼的小部族,可謂是威風八面。
可即使如此,若是去了青龍,面對數萬身經百戰的蒙古精銳鐵騎,不啻是送死罷了。
朱老大顯然是不想帶著他們去死,有時他自信於葉春秋一定會解決這個難題,有時卻又變得不自信起來,這令朱老大開始離群索居,而恰恰……
想到這裡,錢謙就感覺自己的心肝兒疼,韃靼的女人,總是這樣沒有是非的觀念啊,我們明明是土匪,是強盜,你們能不能要一點臉?
偏偏這些女人是奔放的,即便是對待自己的『仇敵』,也大抵如此,而偏偏,這世上的事總是逃不過『女人愛俏』這句話,不得不說,朱厚照雖已是皮膚黝黑,卻既年輕,又有英姿,在這群人里,五官算是俊秀的,所以無論到了哪裡,似乎都會是某些帳篷里的常客。
若是將這事告訴葉春秋,估計他可能都不信,都是那些韃靼女人先主動的。
錢謙永遠不會明白,那雙眉總是帶著一點點愁緒,眼裡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憂傷的陛下,怎麼就如此受人歡迎,居然還跨過了種族的界限。
他一邊喝悶酒,一邊看著遠燈火冉冉的帳子。
帳子裡,朱厚照已是和衣起了,鋪上有個女人,蓋著皮毛酣睡。
他趿鞋挑燈,坐在胡凳上,拿出了珍藏在身上的輿圖,而他的目光很準確地落在了青龍的方向,雙目漸漸出神。
青龍一點消息都沒有,而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可是現在的他,歷經了磨礪,卻早已成了一隻小狐狸,他深知錢謙和趙老大這些人的能耐,自然不能帶著他們去死,他只能寄望於春秋的運氣了。
「但願……他頂得住吧,不過……連朕在這裡都是風生水起的,春秋沒有理由會遇到危險的,哎……」
這已經不知道是朱厚照第幾次幽幽地自言自語了,此時,他帶著愁緒,緊了緊身上和著的披風,心情依舊低落。
事實上,他喜歡這裡,喜歡這種對酒當歌的生活,甚至連那本是不爭氣的隱疾,竟也在這裡神奇般的痊癒了,他甚至自覺得自己是從籠中飛出來,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的鳥兒,如果可以,他真不願回去。
可是,這世上總有那麼幾根若有若無的線牽扯住了他,想必,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羈絆吧。
很多次,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著圓月,他會想到自己的母后,會想到朱載垚,會想到皇后,想到葉春秋。
呼……
像我這樣講義氣的人,這個世上已經不多見了吧。
不知……
朱厚照忍不住地想:「不知那葉春秋,是否也如我這般……」
正在思緒飄飛的時候,卻不知何時,那睡在帳中的女子卻是起了,雙手熱情地自後環抱住朱厚照,嬌滴滴地道:「我的大英雄,葉春秋……快……快……快來,我……我又……」
哎……
「來了,來了……」朱厚照一拍額頭,露出了幾分厭煩。
有些時候,女人太多,忙不過來,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啊,宮裡如此,這關外也是如此。
…………
在朵顏部這兒,花當一大清早就接到了不太好的消息。
從一開始,居然沒有碰到大明皇帝,就令花當心裡暗道可惜,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他火冒三丈了。
在朵顏諸部附近,出現了許多的敗兵,這些敗兵窮凶極惡,居然襲擊了朵顏部的多處草場。
其實這很可以理解,三萬多鐵騎,雖是說全軍覆沒,卻還是有數千上萬人趁機逃了出來。
這些人數百上千的扎堆,在經歷了和漢人的戰鬥後,卻再不敢去觸碰漢人牧場和青龍,那裡對他們來說,可謂是地獄,可是想到冬日就要到來,若是過不了冬,就意味著去死,在死亡和搶劫之間,他們自然選擇了後者。
既然不能招惹漢人,朵顏部終究還是沒有火炮和那令人恐懼的地獄之火的,至少大家還只是刀劍的碰撞,箭矢的飛射。
又恰恰朵顏部還真有一些橫財,比如前些年和大明的互市,讓他們在草原上,算是相對的富足,再加上此前鎮國府給的百萬紋銀,這個目標雖然及不上青龍,卻也完全能吊起許多人的胃口了。
這些散兵游勇,反而成了朵顏部最大的危害,朵顏部的草場裡,許多牧人的營地都被襲擊,而且這些驚魂不定的韃靼人極為兇殘,更沒有道義可言,一言不合就奔襲,殺進了營地就開始屠戮男人和JIANYIN婦女,便連孩子都不放過。
這令整個朵顏部焦頭爛額,因為對方散過多股,雖然朵顏部已派出人去追擊,可是破壞性依舊不小,泰寧部就遭遇了襲擊,一夜之間,死了九百多人,其他三三兩兩,匯總起來竟有數千之多。
而當青龍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卻不啻是給花當澆了一盆冷水。
土謝部襲青龍,三萬多鐵騎,幾乎全軍覆沒,戰死一萬多萬餘,被俘也是七八千之多,這個數目,令花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然後……他很快意識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問題,朵顏部的草場沒了。
不錯,他之所以肯租借草場給鎮國府,是因為他一直認為漢人無法在草原上立足,有一天,這些漢人始終在草原上銷聲匿跡,所以在他心裡,自己雖然得了銀子,可是這草場,終究還是自己的。
可是現在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當他得知鎮國新軍打敗土謝部鐵騎的消息後,他終於意識到,這些該死的漢人,不但可以在關外生存,而且還對土謝部進行了吊打。
沒錯,是吊打,因為這是一場幾乎超出了常規的勝利。
而從斥候口中的描述來看,這完全是一場花當至今都無法理解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