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如果是先起朝堂,想要查出消息來自然不難,但關於李恪和東宮的傳聞都是聞起於民間,想要查出端倪甚至是摸出背後之人就很是不易了。
不過李恪對於常塗能否查出背後之人是誰本就不甚在意,因為李恪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有了此事,李世民和李恪都沒了再登朱雀門的興致,李世民著眾人散去,便各自回府了。
「阿兄,阿兄。」李恪出了甘露殿,才到朱明門,正走在回東宮的路上,李愔一路小跑趕了上來。
李恪聽到背後李愔的聲音,停下了腳步,等著李愔趕來。
「阿兄走的好快,我險些就錯過了。」李愔走到李恪的身邊,扶著李恪的手臂,喘著氣對李恪道。
李恪是大唐太子,大唐儲君,哪怕同為皇子,旁人也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扶著李恪的手臂的,這樣子多少顯得有些冒犯,不過唯獨李愔不同。
李愔是李恪的嫡親阿弟,自小就是李恪看著長大的,甚至是和李恪睡一張床長大的,一向和李恪最是親近,他這樣李恪不會覺著絲毫的不適,反倒顯得親昵。
李恪扶著李愔,拍了拍李愔的後背,笑道:「愔弟,你正是盛年,怎的才走這些路便喘不勻氣了。難不成是為兄不在身邊,你便綴了武藝不成,看來北地無戰事,你這夏州都督歌舞昇平,是當得太安逸了。」
李愔因為李恪從武的緣故,所以他少年時也同樣習武,雖不比李恪,但也算是精於弓馬,體力理當還是不錯的,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李愔喘勻氣,對李恪道:「阿兄說的輕巧,自甘露殿到此也有兩里地了,我一路小跑著追來,我又不比阿兄行伍出身,哪裡容易。」
李恪問道:「你急慌慌地尋我何事?」
李愔道:「方才我在殿中看阿兄似有所思,我擔心阿兄,故來看看。」
李恪看著李愔一臉鄭重的模樣,拍了拍李愔的肩膀,感慨道:「去了夏州幾載,當初那個只會跟在為兄身後玩鬧的少年竟也會為兄分憂了。」
方才在甘露殿中李愔所言極是,李恪嫡子的謠傳和李恪、武順私通之事根本就是前後布下的圈套,這也讓李恪對此事的背後之人有了猜測。
李愔道:「阿兄玩笑了,我不過擔心阿兄,故而來多問一句,我看阿兄方才的模樣有異,可是想到了幕後之人。」
李恪並未急著回他,而是帶著些考較的意思,反問道:「你可能猜到是誰?」
李愔想了想,回道:「若是旁事,我會以為四兄的嫌疑最大,但阿兄嫡長之事頗為敏感,而且對阿兄儲位也並無實質性的威脅,我以為四兄不會如此蠢笨,拿此事來做文章。」
拿李恪嫡子之事做文章,確實對李恪本身甚至是整個東宮都是一種威脅,但本質上卻不會動搖李恪的儲位,而李泰中意的就是李恪的儲位,至於誰是李恪的嫡長,和李泰沒有半分的關係,他更是毫不關心。
李恪點了點頭道:「不錯,四弟是聰明人,他不會做這等事情。」
李愔見李恪贊同自己的話,於是又接著道:「此事的背後會不會是關隴門閥,阿兄經略西北,又首開武舉,對關隴門閥打擊極大,而這些門閥子弟又最重嫡庶之說,自然也喜歡拿這些事情做文章。」
李愔所言有些道理,李恪動了關隴門閥中人的利益,他們自然對李恪也極為不滿,嫡庶之爭本就是他們族中相鬥慣用的伎倆,這一次拿出來對付李恪也並非全無可能。
李恪道:「關隴門閥一向與為兄不和,他們和為兄作對,給為兄添亂倒也並非沒有可能,這也是我的猜想之一,但我的心裡卻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更大的猜測。」
「不知是誰?」李愔問道。
李恪道:「父皇服丹於身子不利,前些日子,我因為父皇服丹之事曾經和人起過爭執。」
李恪之言一出,李愔立刻便猜到了李恪所指何人,李愔道:「是程公穎?」
李恪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和程公穎曾起過爭執,我當著父皇的面給他下過絆子,興許他就是因此事而記恨我。」
李愔一拍腿,道:「阿兄乃是儲君,若是對程公穎所為不滿,大可遣人彈劾,實在不行由我代勞也可,阿兄何必與這等小人為難,免得傷了自身。」
李恪聽著李愔的話,好奇地問道:「你這番話倒是穩重地很,只是你也知道程公穎?」
李愔道:「他是父皇延請的道士,弄地整個長安烏煙瘴氣,我又怎會不知?我在夏州時便曾和劉傅論及此事,劉傅對此事也頗為憤懣。」
李愔口中的劉傅便是李恪專程給他選的梁王傅劉洎,劉洎有宰輔之能,以他的本事又怎會看不透此事。
李恪問道:「劉洎怎麼說?」
李愔看著身邊並無旁人,他又是絕對信得過李恪的,於是小聲道:「劉傅的性子直了些,說父皇所為非聖君之象,有失以往英明。」
劉洎是外臣,他的話也是很多外臣的想法,李世民以往所為堪為千古聖君,但此次善信術士,服食丹藥一事實在是辜負了往昔的聖明。
李恪嘆了口氣道:「劉洎所言雖直白了些,但也是實情,只是為兄身為儲君,有些事情卻實在不便開口,只能旁敲側擊而已,但縱是如此還是被小人給盯上了。」
李愔道:「那阿兄準備如何處置此事,未免阿兄和父皇失和,此事不宜阿兄親自出面,可要我具表上奏,請父皇誅殺奸邪。」
李恪道:「我剛贊過你穩重,怎的又如此莽撞起來了,父皇患病,求長壽之道,眼下程公穎又得父皇信重,我尚且退避三舍,你就算上本奏他又有何用,只怕最後會傷及自身。」
李愔道:「那該如何,難不成他如此詆毀阿兄,此事就此作罷不成。」
李恪道:「自然不會,他眼下得父皇信重,輕易動不得他,要動他,先要使他失了父皇的寵信才行。」
李愔看著李恪成竹在胸的模樣,知道李恪已經有了算計,於是問道:「阿兄可是有了法子。」
李恪並未直接回李愔的話,而是先問道:「你幾時回夏州?」
李愔不知李恪何意,但還是如實回道:「後日便回。」
李恪道:「你回夏州後幫我做件事情。」
李愔一口應道:「阿兄只管吩咐,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恪笑道:「若當真是赴湯蹈火,為兄怎會讓你去,為兄是讓你在夏州查一個人。」
「誰?」李愔不解地問道。
李恪道:「刑部尚書,前夏州都督張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