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春獵卯時末出宮,辰時過明德門,待到了昆明池,已是巳時。
萬餘禁軍已將昆明池東面的各處要道盡數守住,除了飛鳥走獸,半個人影都進不得。
皇帝出獵,萬騎雲卷而出,昆明池外旌旗飄飄,隨風獵獵作響,而在旌旗之下,不只是唐人,還有突厥、粟特、契丹等各色異族之人,雖是圍獵,竟有也些萬國來朝的意思。
李恪隨在李世民身後,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看到了數年之前,他尚在突厥時,頡利金山圍獵的場景,這是何等的相似。
只不過那時的頡利已是強弩之末,那場圍獵已是頡利最後的輝煌,喻示突厥那個曾經的北方強國即將毀滅,而如今的大唐卻正是旭日東升,這一次的春獵只是大唐威凌天下,四海臣服的開始。
「朕自武德九年末,乃有天下,至今已近六載矣,六載間,朕每日勤勉,理政不綴,唯恐懈怠半分便有傷先皇之託。然所幸上天垂顧,自朕登基以來,各地風調雨順,百姓安康,乃有今之盛世,今日圍獵,非止為遊樂,更是我大唐眾將武略之爭,凡奪頭名者,朕必重有封賞!」
時辰一到,眾人在獵場圍口雲集,隨著李世民的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湧入獵場。
大唐以武立國,關中子弟更是任俠尚義,故而長安權貴子弟中善獵者,好獵者甚多,然諸如尉遲敬德、秦叔寶、程知節等朝中重將,自持身份,自也不會下場爭先,故而此次下場圍獵的多為朝中年輕一輩將官,以弱冠之年為多。
李恪箭術不凡,李世民一早知,但馬上騎射同射靶大不相同,故而在李恪下場前,李世民還專程叮囑了李恪,可李世民卻不知,李恪最為擅長的本就是騎射。
待獵場圍口大開,李恪掛槍,提弓,上馬,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帶上三五衛率,胯下毛色純白的大宛良駒便如風一般捲入了獵場之中。
李恪的運氣倒還不錯,剛入獵場不過片刻,便看到了一隻香獐正往他左側而去。
李恪眼疾手快,見狀當即張弓搭箭,瞄著香獐奔去的方向,「咻」地一聲,利箭正中香獐的後頸,香獐隨之撲到在地。
「殿下好箭法!」
香樟撲倒的地點離李恪足有四丈之遠,香獐跑地又極快,故而李恪這一箭難度不低,李恪身後跟著的王府衛率紛紛贊道。
「吁!」
李恪勒住馬頭,指著落在地上的香獐,對身後的衛率道:「瘦是瘦了些,但這是本王的開門紅,你們速去將它拿下。」
「諾。」王府衛率聞言,下馬上前將香獐撿起,準備把它捆在了馬背之上。
就在李恪的一名衛率正在捆著香獐的時候,突然,一陣大風掛過,一旁矮林上的葉子也被壓低,李恪抬眼望去,竟發現矮林之後竟還藏著一隻成年的花鹿。
香獐體型太小,李恪獵的那隻香獐最多五十斤上下,可眼前的這頭花鹿的體型卻要大上許多,粗略一看至少也在百斤之上。
李恪一看,心中大喜,哪裡還顧得上這隻香獐,當即在此張弓,欲將這隻花鹿射殺。
可這隻花鹿卻早有警覺,就在李恪剛剛取箭的時候,花鹿便已經扭頭跑掉了。
李恪見狀,只留下一名親衛在此捆著香獐,自己則帶上剩下的四名親衛策馬直追。
昆明池畔水草豐美,矮木也極多,再加上的花鹿又跑地極快,李恪數次想要開弓出箭,可花鹿一眨眼便躲到了矮木林中,李恪一直找不到出箭的良機,只得策馬緊追。
李恪胯下所騎乃執失思力贈予他的駿馬大宛良駒,疾行如風,當世罕有,自然能夠跟得上極力奔逃的花鹿,但李恪親衛們的馬不過是尋常的軍中戰馬,如何能同李恪的相比,李恪的大宛良駒追得上花鹿,但他們卻難,不過盞茶的功夫他們便被李恪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李恪追著花鹿一直追到了湖邊,花鹿已經無路再四處奔跑,唯一的路便是順著河畔往前直行,這時,李恪的機會便來了。
李恪信手摸出箭袋中的利箭,猛然一箭,正中花鹿的後腿,花鹿後腿吃痛,便也撲到在了湖邊,動彈不得。
李恪見狀,面露笑意,當即便翻身下馬,要親自上前將花鹿捆拿,可就當李恪拿著草繩往花鹿走去時,忽然一陣冷風吹來,直撲李恪的後頸,李恪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就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李恪突然有了一種感覺,似乎身後正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
李恪忐忑地轉過身去,只一眼,心便沉到了谷底,原來就在距離他五丈開外的後方,一隻斑斕猛虎正在死死地看著他的方向,也不知是看著他,還是他著他身後的花鹿,亦或是全都想要。
這隻猛虎身長還不足兩米,顯然還尚未成年,但對李恪而言,這已經足夠可怕。
在李恪看來,花鹿是他的獵物,可在猛虎眼中,李恪又何嘗不是它的獵物?李恪想著,不禁毛骨悚然。
李恪手中若有弓箭,興許尚有一線生機,可現在李恪的弓箭正被掛於馬上,刀槍亦是如此,而馬正被他系在三丈之外的樹上,也被嚇地瑟瑟發抖。
現在李恪的手無寸鐵,只有一根繩子,可這根繩子只能拿來捆住受了傷的花鹿,如何捆地住即將成年的猛虎?
而此時李恪的親衛已經被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至少在這方圓百米之內,只有李恪一人。
興許待片刻之後,當他的親衛們在湖邊尋得他時,能看得到的只有一堆難以辨認的殘骨了。
猛虎死死地盯著李恪,一雙淡黃色的眼珠紋絲不動,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李恪仿佛能夠聽到猛虎呼吸的聲音,他的腿竟有些不自覺地打顫。
他曾在突厥的山谷被野狼圍攻,不過那些只是餓了許久的餓狼,氣力不足,可現在他遇到的卻是猛虎。
「難不成我竟要成了大唐第一個被猛虎吃掉的親王了?」李恪看著步步逼近的猛虎,心中已然有些絕望。
「嗷嗚!」
又是一聲巨吼,震地李恪耳朵發麻,猛虎竟突然跨步沖了上來。
李恪不是秦叔寶,也不是尉遲恭,這老虎雖然尚為徹底成年,但也不是李恪能夠徒手肉搏的,李恪看著猛虎撲來,心中只有四個字——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