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葉清溪很想反問一句,您這次難道有給我留情面嗎?
不過等把話說出口,已成了帶著顫抖的認錯:「女兒並非有意來遲,請父親不要生氣。」
「你還有臉狡辯?」葉楷明才要有所緩和的臉,瞬間又板了起來。
候氏也嗔怪地看向葉清溪,眼底浮現出一絲冷意:「你這孩子,你父親又不是要怪你,你有何必找藉口開脫?還不快向你父親認錯?」
葉清溪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終於抬起頭來:「女兒不敢狡辯,只是女兒今日才從鈺清庵回來,身上只有粗布麻衣,屋中更是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找尋不到。女兒怕母親太過操勞,因此不敢開口,只想著自己動手做兩件衣裳來穿。誰曾想父親這樣快便回來了,女兒是怕自己裝扮不周,所以才不敢過來。」
「你莫要將罪過都推到我母親身上,你說你沒有見像樣的衣裳,那你身上這件是怎麼回事?」一個陌生且凌厲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葉清溪不用去看,就知道開口說話的是那位六小姐葉清靈。
葉清溪聞言,臉上不禁流露出感激之色,又跪直了身子,將身上的褙子展露在眾人面前:「不瞞父親,這件褙子正是母親安排給女兒的婢女繡梅幫女兒做的。先前女兒便聽李媽媽說,繡梅曾是母親身邊管理衣裳的,手藝也是極好。如今見了這件褙子,女兒才覺得母親真是心疼女兒,竟將如此心靈手巧的婢女給了女兒,女兒心中也是十分感激。」
說到這裡,葉清溪滿臉感激地看向候氏:「今日若是沒有繡梅幫忙,女兒真不知要怎麼辦才好呢,女兒還要謝母親體恤女兒,想來這褙子定然是母親叫繡梅給女兒做的吧?」
恭敬站在一旁的繡梅頓時像是被人刺了一下,身子一顫,幾乎要站立不穩,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件事會引來這樣的結果。
繡梅下意識地看了眼候氏,見對方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繡梅差點腿一軟便直接跪下去。不過這個時候她反倒愈發不敢有任何舉動,因為她一直知曉老爺最是厭惡下人不懂分寸,插嘴主子間的談話。
候氏的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心中不禁責怪自己的女兒太過多嘴,招惹來葉清溪的這一番話。這話明面上是感激自己,可實際上卻是在指責自己照料不周,竟讓才入府的九小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無。
「老爺,全是妾身的過錯,妾身是想著清溪她畢竟是從鈺清庵回來的,那裡畢竟是佛門境地,想來規矩也要多些。妾身怕做事唐突,這才想等清溪回來之後在商量這吃穿用度上的事宜,」候氏暗地裡咬牙切齒,臉上卻露出為難之色,像是真為此而有所顧慮,「只是她一路趕回來,也確實累了,我便讓她先回去歇著,想等她休息好了,再商量這些事,誰知道老爺您這個時候回來了。都是妾身沒考慮周全,還請老爺責罰。」
葉清溪聽了這話,卻是面露惶恐之色:「母親言重了,女兒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是要遵照葉家的規矩,母親這般,倒叫女兒不知如何是好了。父親,這一切都是女兒的過錯,和母親沒有半點干係,還請父親不要因此而怪罪母親!」
葉楷明沒說話,他的目光落在葉清溪粗布織就的衣袖上,又落在她的頭上。因此時葉清溪是跪著的,因而她那一頭毫無點綴的青絲就更顯得有些空蕩了。
至於她身上那件衣裳,外頭的褙子倒是華麗得很,可若與裡頭那件粗布衣裳放在一起,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看著如此裝扮的葉清溪,葉楷明的臉色不禁一沉,對侯氏隱隱生出了些許不滿。
「你這孩子,怎麼這個時候還這麼見外?我是你的母親,自然有照顧好你們的責任,你問問家中的姐妹,我待誰不是這樣的?」候氏自然注意到了葉楷明神色的變化,忙擺出一副心疼子女的模樣來,只是她心中卻恨不得葉清溪把嘴巴緊緊閉上。
至於候氏的後半句話,很明顯是在拉幫手了。
和候氏一起往外拉人的是葉清靈:「母親平日裡待你們如何,難道你們都不記得了?」
而最先被拉出來的是七小姐葉清冰:「六姐姐怎麼這麼說?母親一向體貼女兒,我們又怎麼敢忘記?是九妹妹才回府,還不知曉府上的情形罷了。」
「正是,九妹妹才回府,有些規矩不懂也實屬正常。」葉清彤有些責怪地看向葉清溪。
葉清溪趕緊跟著表態:「母親自然是極好的,都是我才回來,什麼都不懂,倒讓母親和幾位姐妹看了笑話。」
「好了,不過是一件小事,倒讓你們說得嚴重了,你先起來吧。」葉楷明擺了擺手,雖然他心中確實對候氏生出了幾分責備,不過當著眾人的面,他還是要給候氏留情面的。
「謝父親原諒女兒的魯莽和無知,女兒下次定然多多注意。」葉清溪忙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退到一邊默默地坐下了。
候氏這才笑了,聲音柔和地道:「老爺才回來,定然是累了,如今也見過清溪了,不如妾身先伺候老爺先歇歇吧?」
「不急,我這次回京,順路去拜訪了李將軍。」葉楷明端起茶碗,動作緩慢地喝了口茶。
聽到這話,候氏的眼睛頓時一亮,有些急切地問道:「是不是李家長公子要回京了?」
「正是,端晟年紀輕輕,便已久經沙場,立下汗馬功勞,日後可謂前途不可限量吶。」提起這位李家長公子,葉楷明的臉上也露出淡淡的欣慰來,就好像立下汗馬功勞的是他的兒子一般。
「那李將軍可有和老爺說什麼?」候氏的語調十分輕快,卻隱隱含著期待。
站在一旁的葉清靈也是睜著一雙大眼睛,認真地瞅著葉楷明,顯然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葉楷明的目光似無意中看向葉清靈,又馬上收了回來:「端晟回京,李家總是要慶祝一番的,到時候你帶著幾個孩子都過去瞧瞧,該有的禮數總是不能少的。」
葉清溪沒聽過這個名字,目光只是下意識地朝著葉清靈掃了一眼,然後她很詫異地發現此時葉清靈的臉上竟已露出十分明顯的害羞紅暈來,一雙眸子也是含羞帶怯地垂著。
難道是因為這位李家長公子?
「老爺放心便是,妾身自然不會忘了這件大事。」候氏笑得更燦爛了,似已將方才那點不愉快全都忘了。
葉楷明點了點頭,又叮囑道:「既然是緣分,就該好好抓住。」
「清靈已經十二歲了,是該做打算了。」候氏滿含笑意的目光便落在了葉清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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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靈羞紅了臉:「娘慣會取笑我的,這哪裡有我什麼事!」
葉清溪挑了挑眉,看來這其中確實有著什麼她所不了解的內幕呢。
葉楷明又叮囑了兩句,便起身離席,候氏要起身跟上,卻被葉楷明攔住了:「我這邊無需你跟著,你先看看清溪那邊還少些什麼,也好儘快安置妥當。」
竟然又是提到了方才那件事,候氏臉上的笑意瞬間減了大半。
「勞父親掛念了,女兒那裡一切都好。」葉清溪忙站了起來,面露惶恐。
葉楷明看了眼葉清溪身上的衣裳,什麼都沒說便出了花廳,候氏輕哼一聲,重新坐了下來,略作思量後,開口道:「我平日裡待你們如何,你們心裡也都是清楚的,清溪你才進府,或許還不清楚,卻也不該和我疏遠了。若是你房中缺少了什麼,你只管向我開口,我自然都會為你安排妥當。」
「女兒怎麼會和母親疏遠?母親也知曉我之前一直在鈺清庵清修,是從來都不沾俗物的,至於衣飾更是不曾料想,若非有繡梅在一旁提點,女兒又哪裡知道這些?」葉清溪面上愈發惶恐,兩隻手都攪在了一起。
候氏想把這件事怪罪在自己身上,當做打壓自己的有力武器,葉清溪又怎麼會同意?
葉清溪扯了扯身上的褙子,更是感激地道:「更何況母親也是為女兒打算了的,不然女兒又哪裡能得來這麼一件好看的衣裳?女兒雖然不懂,卻也看出這衣裳的做工十分精細,想來是早就開始縫製的吧?」
葉清溪前半句話是推脫責任,後半句話則是徹底地將罪責推到了繡梅的身上。
候氏聽了葉清溪的話,也不免生出些念頭來,她之前並沒有仔細注意葉清溪身上的衣裳,此時瞧了也覺得這布料十分熟悉,那竟然是自己前次賞給繡梅的!
候氏雖然仍舊對葉清溪毫無好感,卻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確實有些道理,這樣一件做工精細的褙子,一天的時間都不可能做好,更何況是短短一個時辰?
這麼一想,候氏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繡梅的身上。
此時繡梅已經渾身發抖,感受到侯氏的目光,忙往中間走了兩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全是奴婢的過錯,請太太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