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早在沈橋腦海中成型。
封建王朝最大的悲哀,是個人的實力凌駕於法律之上。
哪怕沈橋再怎麼努力,他都無法靠著個人的能力,去跟皇帝斗。
一個人的力量,永遠都鬥不過皇帝的。
但是,沈橋可以借勢力。
這是沈橋最擅長的事情。
也是沈橋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既然個人的力量無法與皇帝斗,那麼,如果是人民群眾的聲音呢?
沈橋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大當家顯然也是明白了沈橋的意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好好安排一下他們!」
沈橋微微眯著眼睛,道:「不出意料的話,趙皇他如今一定還在搜查大家的下落,將大家先行好好安排。尤其是林沁……你千萬看緊她了,別讓她亂來。」
很多時候,林沁其實挺冷靜的。
作為林家大小姐,林沁的智商其實也不低。
但是,在事關於沈橋的事情上,她又非常容易衝動。
所以沈橋不得不提前提防一下她亂來。
大當家看了沈橋一眼,沉默了一下。
「那你呢?」
「我啊?」
沈橋指了指自己:「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挺好的,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天牢的獄卒都很好說話,你不用擔心我。不過,你要是實在擔心我在這裡無聊,會悶出病來,不如你幫我去如意樓找兩個姑娘過來陪我聽聽小曲,如何?」
……
……
大當家走了。
沈橋從地方爬起來,摸了摸生疼的屁股,齜牙咧嘴。
這女人……下手還真狠啊。
不就是開個玩笑而已,至於突然翻臉嗎?
他沈橋堂堂正正,豈是那種隨便會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人?
沈橋仔細想了想,確定自己並不是這種人。
畢竟,跟林言不一樣。
沈橋可以很自豪的說出來,雖然他經常出沒於風花雪月之地。
蘇州的微香院,杭州的青樓,京城的如意樓……
但是,沈橋敢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絕對沒有跟裡面的任何一位姑娘發生超友誼的關係……吧。
柳如煙除外!
這麼想想,沈橋突然覺得自己還算是挺正直的了。
摸了摸屁股,沈橋嘆了口氣。
隨即,他的目光又漸漸冷了下來。
天牢的環境哪裡都好,就是沒有窗戶。
四面都是牆,密不透風。
雖然沈橋在這裡的待遇不錯,但若是呆久了,遲早得憋出病來。
密室的環境,還是讓人心裡非常的不舒服。
不過……
沈橋目光看著四周的牆壁,神色逐漸清冷起來。
趙皇……他到底想幹什麼?
……
京城的風雨,愈演愈烈。
彈劾沈橋的奏摺,並沒有因為陛下的不理會而停止。
那些先前跟沈橋有仇沒仇的人,或者是落井下石的,此時紛紛恨不得踩沈橋幾腳。
當初唐家倒台時,這些人踩了。
如今沈橋倒台,他們依舊沒有放過。
朝中雖然也有幫沈橋說話的人,但畢竟勢力小,加上沒有統一的組織,很快就被淹沒。
整個朝堂的風氣,將矛頭齊刷刷指向了沈橋。
這一日的早朝。
氣氛愈發濃烈。
早朝還沒開始,朝中的大臣在殿中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所爭執的內容,大多數都是等下陛下來了,如何好好的告狀。
如何好好的踩沈橋一腳。
「皇上駕到!」
太監公公扯開嗓子喊了一聲。
原本熱鬧的大殿,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趙皇出現。
來到了殿上龍椅,坐下。
各位官員跪拜,齊呼吾皇萬歲。
等到趙皇喊完平身之後,便聽見旁邊的傳旨太監高聲呼喊:「今日早朝,有本奏,無本退朝!」
話音剛落,便有一位大臣直接站了出來。
「臣有本奏!」
緊接著,這位大臣直接走到了大殿中間,出聲道:「臣狀告太子太傅沈橋,目中無法,竟膽大妄為,竟然連同私黨,劫獄大理寺……性質惡劣,其罪當誅!」
「還懇請陛下,嚴懲此子!」
這位大臣話音剛落,周圍又有一位大臣站了出來。
「臣附議!」
「臣也附議!」
「沈太傅藐視王法,藐視陛下,意圖謀反,還請陛下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
仿佛是星星點火了一般。
一位大臣站出來之後,越來越多的大臣站了出來。
一時間,群臣激憤。
大半個朝堂的大臣,全部站了出來。
目的只有一個,要求陛下嚴懲沈橋。
此刻,大殿中。
禮部尚書徐君生瞧見這一幕,眉頭微皺,眼神閃過幾分擔憂之色。
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不僅僅如此,在人群後,武將陸毅目光瞧了一眼眼前的這些大臣,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身為大將軍,如今回京之後,自然也是需要上朝的。
沈橋被抓,陸毅無比的擔憂。
他第一時間去找了陛下,結果被陛下拒之門外。
本打算繼續去找人幫忙的,畢竟,沈橋乃是沈家後人。
當年沈家一脈被滅,但朝中仍然有不少沈家的舊部。
若是將這些舊部全部召集起來,定然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只不過,沒等陸毅去這麼做,便有人找到了他。
巡捕司的李捕頭。
那位李捕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陸毅雖然是武將,但是冷靜下來之後,也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的身份敏感。
身為武將,若是這個時候他去聯絡其他大臣。
被陛下瞧見,那定然就是天大的事情。
所以,他不能輕舉妄動。
正因如此,此時看到那麼多的大臣對沈橋發動了彈劾。
陸毅又氣又急。
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
只是眼神中的殺氣沒有消散。
這些該死的文官,到時候一定要讓他們好好知道厲害。
……
這些天來,各種大臣官員對沈橋的彈劾數不盡數。
甚至要求處死的沈橋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趙皇並沒有一開始就直接理會,陛下更像是……在脫?!
很多人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
陛下,似乎在重演著什麼劇情。
先前,陛下對付唐家的時候,用的不也是這一招?
等到群臣激憤之際,才是下手的最好機會。
當群臣激憤之時,便是大勢所趨。
唐家,不就是在大勢所趨之下,被硬生生的給摁死了嗎?
如今,陛下原來是想重演這一幕的嗎?
更諷刺的是。
昔日,用如此辦法對付唐家,是沈橋提出來的。
而今日,報應卻到了沈橋的身上。
沈橋提出來的辦法,如今卻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當真是作繭自縛。
在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這些大臣對於沈橋的彈劾,愈發的變本加厲。
今日早朝,仿佛是約好了一般,一齊發難。
而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趙皇,似乎終於被群臣說動。
隨即,他目光緩緩的掃視了所有人一圈,出聲道:「沈愛卿,終究是朕親自任命的太傅。他對朕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
「陛下!」
一位大臣走了出來,出聲道:「沈太傅的確有功,他做出來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功勞是一回事,沈太傅這一次,的確是膽大包天,藐視王法。」
「不得不嚴懲,否則,我趙國律法何存?還如何給天底下的百姓一個交代?」
「若是陛下不嚴懲,日後人人居功自傲,那這朝堂,豈不是就亂了?那我趙國律法,豈不是淪為了笑談?」
「陛下,為了我趙國的社稷著想,陛下三思,請嚴懲此子!」
「請陛下三思!」
「嚴懲此子!」
「必須嚴懲!」
「……」
當群臣激憤之時,趙皇此刻也終於不能再忽視所有人的意見。
他的目光略微陰沉,目光在殿下大臣們臉上一一掃過。
「朕知道了!」
趙皇緩緩起身:「朕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
說完,趙皇轉身離開。
剩下大殿中的大臣,久久沒有離開。
等到趙皇離開之後,這些大臣仿佛是心有靈犀了一般,齊刷刷的朝著外面走去。
目標,自然便是御書房。
陛下每日下了早朝之後,便會去御書房批閱奏摺。
此時,御書房門外,齊刷刷的跪著一幫大臣。
他們依舊沒有放棄。
只要陛下不下命令,他們今日就堅決不離開。
此時,不遠處。
「這怎麼辦?」
佳寧公主瞧見這一幕,神色非常的焦急。
沈橋出事的消息,她也已經知曉。
劫獄的事情,她也聽說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沈太傅竟然去劫獄了。
這讓佳寧公主此時很是擔憂。
沈橋劫獄,自然是為了救林言。
可是如今為了救林言,他竟然把自己搭了進去。
佳寧內心非常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的話,可能沈太傅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不行,我要去找父皇!」
佳寧邁開步子就要朝著御書房走去。
「公主,你別衝動!」
一旁的侍女拉住了她:「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您現在過去,會起反作用的。」
「那怎麼辦?」
佳寧焦急道:「他們這些壞人都要對沈太傅不利,萬一,萬一父皇真的……」
「那怎麼辦?」
佳寧無比愧疚。
「公主你放心吧,沈太傅那麼聰明,他一定有辦法的。」
侍女道:「公主你現在是幫不上忙的,反而可能會連累沈太傅。所以,先看看……指不定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呢。」
佳寧焦急不已,但此時卻也只能作罷。
畢竟,她只是一個公主。
在外人眼裡,她身份最貴,是皇家之女。
但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
御書房外的大臣。從早晨一直跪到了下午。
再到晚上。
依舊沒有一個人離開。
他們目光堅定,神色莊重。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像極了陷害忠臣時的場景。
而此刻,御書房內,一直安安靜靜。
陛下始終沒有出現。
從早上進了御書房之後,陛下一直呆在裡面。
此刻,御書房內。
只有趙皇一人。
趙皇站在某處牆壁前,目光凝視著牆上的一幅畫。
「此話,畫的乃是先皇當年北伐時期的英勇事跡。先皇當年豐功偉績,乃是一代明君!」
趙皇喃喃自語道:「可惜,朕就算是窮極一生,恐怕都無法達到先皇的成就……」
說到這裡,趙皇又緩緩的搖搖頭,笑道。
「可是,即便是如先皇那般英勇,那般的明君,終究還是會犯錯……這個世界上,誰不會犯錯呢?」
「但是有些錯,是無法掩蓋的……」
趙皇微微眯著眼睛,眼中有幾分精光。
「先皇當年最大的錯,便是將朕的二哥立為了太子……」
「二哥雖然的確很優秀,但他太善良了。太優柔寡斷……」
「太善良,是不適合當君王的。顯然,二哥他當年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太天真了,竟然天真的認為,皇家之中,竟然還有親情的存在!」
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趙皇冷笑了一聲:「他竟然天真的以為,能與各位和平相處……所以,他死了!」
「或許,這是先皇犯的最大的錯,而這個錯,卻要用無數個錯來彌補……」
「有些事情,即便是朕,也掌控不住……」
「既然掌控不住,那就……毀滅吧!」
「……」
御書房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趙皇站在原地,再沒有說話。
房間裡,氣氛沉悶。
御書房外的大臣,一直跪倒了晚上。
有些身體素質不行的大臣,竟然直接昏死過去,被太監送到了太醫那裡。
這樣的場景,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終於,到了深夜時分。
原本跪在地上的大臣,也終於開始動搖。
莫非,陛下今日還是不打算下旨?
已經有不少人,內心開始猶豫。
要不,今天先回去吧?
明天再來?
當腦海中有了這個想法的時候。
御書房的門,終於開了。
緊接著,一位太監從御書房內走出來。
他的手上,正端著一個盤子。
盤子上,只有一張白布。
太監一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這位太監刻了一下嗓子,開口道:「各位大人,都先回去吧。陛下的旨意,已經出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盯在了盤子上的白布。
太監緩緩的拿起了白布。
打開!
黑暗中。
只見白布上,只有一個字。
與黑夜的顏色相仿,落在白紙上。
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那樣的刺眼。
那樣的……讓人震撼。
「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