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已經……回不去了
察覺到身後的聲響，木木不由得神情微變，低聲道。
「喂，你快點躲起來！」
「要是被它們發現你，就完蛋了！」
老實說，要是落單的幾隻樹人，夏恩還真沒什麼好怕的。
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它們消滅。
但夏恩擔心，殺死樹人的行動，會再度引來整片森林的注意，從而引發剛才那種「巨木狂潮。」
起碼現在，夏恩還不具備以一人敵一城的實力。
於是，夏恩果斷找了處植被茂密的地方，就近掩藏了起來。
木木則紮根了在他身旁不遠處，把夏恩護在身後。
就在這時，樹林裡走出了數名樹人。
為首的樹人明顯認識木木，開口道：「木木，你剛才在和什麼人說話呢？」
「哈哈……難不成又在和你那些『幻想朋友』聊天？」
這樹人的身高比木木高了許多，足有五米多高，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按樹人的標準來看，完全可以用「強壯」來形容。
那充滿生機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已經皈依了【巨木神】。
「尼爾格，我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和你有關係嗎？」
見到這幾名樹人，木木也不膽怯，反而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根據它的經驗，這種情況下，越是膽小、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欺負。
表現得凶一點，哪怕有些色厲內荏，才有可能唬住這些欺負人的傢伙。
不過，叫做「尼格爾」的樹人沒有那麼容易被嚇到，它淡笑道。
「木木，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關心一下自己的朋友，不是很正常嗎？」
尼格爾不提這件事還好，一說到「朋友」一詞，木木眼眶中就冒出憤怒的綠光。
「嘿，朋友！」
「那之前是誰和我說好了，永遠不會接受【生之種】的？結果轉頭就成了【巨木神】的信徒？」
「從前的事，你都忘乾淨了是吧？」
聽到這番質問，尼格爾的樹臉上也不太好看。
它到底是有些念舊情的，當初的事也的確是它背叛了兩人間的友誼，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過，尼格爾旁邊的其他樹人就沒有那麼好脾氣了。
其中一個樹人冷笑道：「尼格爾，和這些註定腐朽的守舊派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再過幾年，它們自己就會徹底滅亡了。」
「到那時，它們再後悔沒能投入【巨木神】的懷抱，也已經太遲了！」
另一個樹人隨聲附和：「就是就是。」
「尼格爾大哥好心好意想帶這傢伙成為更偉大存在的一部分，它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反過來責備尼格爾大哥。」
一旁的樹叢中，夏恩暗中觀察木木與這些樹人的交流，莫名聯想到了地球上的霸凌事件。
倘若忽略掉木木它們樹人的種族，其實也不過是一群年齡不大的少年少女。
而此時，尼格爾內心深處，其實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一邊是不斷腐朽的守舊派，另一邊是新生壯大的變革派。
該選哪邊，不是一目了然嗎？
它曾親眼目睹過不願接受【生之種】的長輩日益腐朽，最終死亡的情景。
所以才會改變原來的想法，接受了【巨木神】賜下的【生之種】。
平心而論，尼格爾不想讓木木走上這條註定滅亡的老路，一直試圖把它拉到「正道」上來。
在它看來，自己真是在拯救這位昔日的好友。
於是，尼格爾再度勸道：「木木，聽我一句勸。」
「守舊派已經完了，那位舊日神祇的力量在不斷衰弱，這才是你們日益腐朽的原因。」
「要是在幾百年前，難道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聽到這話，木木表情一愣。
它知道守舊派正在不斷衰弱，取而代之的是【巨木神】日益壯大的勢力，但卻不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而這，或許才是最近許多樹人改弦易轍的原因
樹叢里的夏恩同樣心中一動。
尼格爾口中的「舊日神祇」，無疑是指精靈女神。
也就是說，精靈女神的力量在衰弱？
【巨木神】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夏恩暗自思索的同時，尼格爾繼續說道。
「不僅如此，再過段時間，據說處刑者們就要對【巨木之城】進行一次大清洗。」
「再不投向【巨木神】的懷抱，就來不及了！」
聞言，木木終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喃喃道。
「處刑者……大清洗……」
「不，這不可能！」
「法納伯伯是處刑者中的長老，要是有這樣的行動，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的。」
眼下，堅持對精靈女神忠誠的守舊派雖然式微，但它們好歹也是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老勢力。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所以，依舊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樹人，不願去背棄自己的信仰。
它們的實力大多隨著海水的侵蝕而不斷衰弱，但是過去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這裡。
有的更是樹人群落中的長老。
在部分樹人中，依舊有著不低的威望。
老亨特，以及木木口中的法納伯伯，就屬於這種舊時代的殘黨。
聽到這個名字，尼格爾不禁用憐憫的眼神看向木木。
「伱還不明白嗎？」
「你信任的那位法納長老，也已經成為了我們中的一員。」
木木腦海中「嗡」的一聲，剎時間一片空白。
如果說好友尼格爾的背叛，還在木木可以接受的範疇。
那麼法納長老的倒戈，就是他根本不敢相信的事情了。
在這個小樹人的心中，法納的地位幾乎與老亨特等同，都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長者。
對方也曾親口說過，要和【巨木神】的信徒勢不兩立之類的話。
那些美好的往事、珍貴的記憶，還依舊曆歷在目。
怎麼現在……
「大哥，你……」
一旁，幾名樹人跟班忍不住用詫異的目光看向尼格爾。
像這種情報，放在它們當中也是相當隱秘的消息。
長老們下令過，要嚴格保守秘密。
理論上，是不能夠告訴這些守舊派的。
尼格爾擺了擺手：「我自有安排。」
木木搖了搖頭，把那個荒謬的可能性甩出腦海，質問道：「不可能……一定是你騙我的！「
「這是假的，對不對？」
它的語氣中，甚至帶上了絲絲的哀求。
看著此時的木木，尼格爾眼中閃過一抹同情，但還是說道。
「我不會在這種事上騙你。」
「實際上，我們這次……」
就在這時，尼格爾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夠了。」
「接下來的事，就由我來向它說明吧。」
隨即，一個看上去有些纖細的樹人從人群中中走出。
它的枝幹比一般的樹人細上許多，樹葉呈現淡淡的紅色、葉片玲瓏有致，竟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放在樹人中，它或許就是一位罕見的美女。
就連它的聲音，都顯得十分清澈悅耳。
「歌力思……」
見到這尊漂亮的樹人，木木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看到對方此時的模樣，它什麼都懂了。
原因很簡單。
這位歌力思，正是法納長老的孫女。
——樹人當然是沒有性別的，但它們也會有各自不同的自我認知、偏好，和蒸汽鎧甲有著一定的共通之處。
歌力思就是樹人當中，罕見以女性自居的樹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
歌力思應當算是木木的青梅竹馬。
畢竟，二者年齡相近，同為守舊派，又有關係親近的長輩。
相處的時間一長，自然就是青梅竹馬了。
只是最近幾個月，木木見到歌力思的次數卻大大減少，有時候更會看見歌力思步履匆匆的在海水中移動，像是在躲著自己一般。
木木原本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歌力思不高興了。
但現在，它卻已經理解了一切。
歌力思這幅重獲新生的鮮活模樣，便是接納了【生之種】才會呈現出的狀態。
而就連歌力思都用了【生之種】，法納伯伯的態度也已經很明顯了。
「原來……你們都已經……」
木木苦笑兩聲，頗有些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被好友背叛一次的感覺已經很難受了，現在，它還接連遭遇了長輩和青梅竹馬的背叛。
箇中滋味，大概只有它自己才能體會了。
「對不起。」
歌力思輕聲嘆了口氣：「但是，我已經……回不去了。」
作為旁觀者的夏恩看得表情古怪。
臥槽，有牛？
他本以為這只是次簡單的霸凌事件，卻沒想到牽扯出了這麼多愛恨情仇。
拋開木木在這件事中的悲慘遭遇不談，夏恩看得還是挺有樂子的，簡直是一齣好戲。
此時，歌力思繼續說道。
「其實，我在接納了【生之種】後，不僅擺脫了原本腐朽的軀殼，還榮幸的被選擇了吾主的聖徒。」
「能夠代替祂向【巨木之城】的居民賜下【生之種】……」
聽到這裡，木木猛地意識到了不對，警惕道。
「等等，歌力思，你想做什麼？」
尼格爾向前一步，和其他樹人一起，隱隱攔住了木木的退路，同時說道。
「你以為，你知道了這麼多秘密，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離開嗎？」
木木驟然慌亂了起來。
它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出聲威脅道。
「如果我死了，亨特爺爺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尼格爾搖了搖頭：「你又錯了。」
「我們怎麼會殺你呢？」
「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做手足兄弟、摯愛親朋來看待的。」
歌力思邁開腳步，走向不斷後退的枯朽樹人，柔聲道。
「別怕，雖然一開始有點疼，但是很快就能適應了。」
「在那之後，你就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成為更偉大的一部分。」
其他樹人一同低語道。
「……成為更偉大存在的一部分。」
它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狂熱而扭曲的神情。
那種神情，使它們看上去極為陌生，就像是有某個神秘邪異的意志，降臨在了它們身上，取代了它們原本的靈魂。
木木不由得感到惶恐、驚慌。
它不明白，明明從前相處了數年的尼格爾和歌力思，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陌生？
木木本能的察覺到，那個名為【生之種】的存在，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現在，它卻要在曾經好友的逼迫下，接納【生之種】。
這是何等諷刺而荒謬的事情啊！
隨著歌力思的靠近，它樹枝構成的手臂上，漸漸出現了一顆碧綠色的「種子。」
說是種子，卻足有一顆籃球大小，並且還在一下一下的跳動。
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顆活著的心臟，而且在歌力思的催動下不斷活化。
極為旺盛的生命氣息，從【生之種】中逸散開來，令樹人們不禁露出陶醉、享受之色。
看上去完全是無害的。
甚至還帶給了木木一股強烈的吸引力。
像是冥冥中有個聲音，在驅使它收下這枚種子。
可越是如此，木木對【生之種】就愈發忌憚。
「如果這枚種子進入我身體的話，我肯定也會像歌力思它們一樣，變成另一個陌生的我！」
現在這情況下，唯一能解救自己的，似乎只有那名來歷不明的古怪人類。
但木木卻強撐著沒有求救。
在他的認知里，人類一向是孱弱的，又怎麼會是全盛狀態下的歌力思它們的對手？
「拜託了，你千萬不要出來啊……」
與此同時。
夏恩則在默默觀察那枚詭異的種子。
「這就是【生之種】？」
他和木木的感覺類似，都覺得這枚種子雖然在散發著強烈的生機，卻又帶著一股令人生厭的氣息。
突然，恍惚間，一些混沌的重影闖入了夏恩的視野。
他眼中的【生之種】不再是那副種子的模樣，而迅速變成了一顆異常醜陋的肉瘤！
眾多細小的觸鬚，從肉瘤中探了出來，向四周摸索著，似乎想像根須一般紮根在木木的身軀中。
血肉在蠕動，在收縮，在夢囈……
一顆又一顆眼球從肉瘤的表面睜開，每一顆眼球中又有著數不清的複眼。
在夏恩看到這些眼球的同時。
眼球們，也看到了夏恩。
下一刻。
那肉瘤上所有的眼睛便猛然爆裂開來，數以百計的觸鬚也發出了刺耳且痛苦的嘶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