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這看起來不像是病了。

  反倒像是腳踩兩條船,船卻要翻。

  誠王妃就抽了抽嘴角。

  「其實,其實也不是這樣的。」見誠王妃一臉扭曲地看著自己,仿佛是在看一個欺騙感情的狐狸,阿妧就垂了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只是想叫大家都開心一點兒。真的。您信我。」她咳嗽了兩聲,抱著靖王的脖子小聲說道,「我都沒事兒了,殿下不要為我擔心。」她一大病在床,靖王那麼冷酷的人,卻仿佛一下子就被擊倒了。他就一直守在她的床邊,連朝都不去了。

  阿蘿也是如此。

  阿妧就覺得自己很幸福。

  南陽侯還算個屁。

  「那你快點好起來,別叫我擔心。」

  阿妧一向心寬體胖,從不大愛生病的。

  就算是生病,也病得生龍活虎,不似這一次這般令人擔心。

  靖王就什麼氣兒都沒了,愛腳踩兩條船也無所謂,只想叫阿妧的病快點好起來。

  他覺得心疼,垂頭就親了親阿妧的額頭。

  誠王妃目光複雜。

  哪怕是在為長孫可惜,可是看著此刻靖王將阿妧捧在手心兒上的愛惜,她卻覺得,阿妧並未嫁錯人。

  「你們小兩口兒感情好,叫人瞧著心裡窩心極了。」誠王妃自己就是丈夫感情很好的。

  不然,任憑女人再剛強強勢,可是若是能說將一個堂堂親王給壓製得抬不起頭來,那就是全賴誠王對她的愛護與真心。

  不然憑著誠王的身份,若當真想要一個女人,誠王妃哪裡攔得住?

  因此,雖然誠王妃惡名在外,可是在家中與誠王獨處的時候,卻一向都感情很好。

  就如此刻的靖王與阿妧。

  她更強勢一些,可是阿妧用自己的柔軟將靖王捆得牢牢的。

  「才大婚完,若是感情就不好了,那可怎麼整。」阿妧一下子就緊張了。

  靖王垂頭摸了摸她的頭。

  小姑娘急忙蹭了蹭。

  誠王妃就釋然地笑了。

  「我請你去赴宴,本是想叫你幫我掌掌眼。」誠王妃就和聲說道,「阿瑾也到了成親的時候,我想著邀請幾家勛貴女眷,好好兒給阿瑾挑一個好姑娘。」

  誠王世子妃她是不準備挽救了,蠢人一個,日後就當誠王府養了一個閒人,也不放她出來得罪人就算了。也是因此,衛瑾的婚事就得趕緊的了,誠王妃就預備自己還能活動的這幾年,帶著衛瑾的妻子在外走動,日後直接將誠王府直接交給孫媳婦兒當家。

  就越過兒媳,也越過了皇后的厭棄。

  阿妧與衛瑾一向要好,知道衛瑾喜歡什麼姑娘,衛瑾不好出來相見那些貴女,阿妧倒是可以給衛瑾相看相看。

  誠王妃嘴上雖然這樣說,可是心裡卻還是有幾分私心。

  衛瑾與阿妧青梅竹馬,一向感情深厚,可是阿妧如今大婚,衛瑾日後就得避嫌。

  不然不是給靖王添堵麼?

  衛瑾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最近和阿妧都疏遠了幾分。

  然而知道阿妧大病,衛瑾在府中十分擔心,哪怕是對自己曾經青梅竹馬的小夥伴兒的那純粹的擔心,可是衛瑾卻不好入府來看望。

  若阿妧能去誠王府,衛瑾知道阿妧病好了,也就好了。

  「這個……我沒什麼眼光,且您知道的,我不大會相看。」阿妧這話是真心話。她素日裡最呆的一個姑娘,雖然也有一二好友,可是平日裡卻不走心,最喜歡的就是關上門來過自己的快活兒小日子。

  什麼叫快活小日子呢?就是自己在家裡刨個窩,舒舒服服地窩在窩裡修仙,什麼都不管。她為難地在誠王妃笑吟吟的目光里抓了抓頭,覺得自己有點虛弱冷得厲害,急忙往靖王的懷裡鑽了鑽。

  「無妨。還有我呢。不過也是叫你來府里散散心。」

  誠王妃就笑著說道,「你大婚之後還沒有來誠王府,其實如今也該換了稱呼。」阿妧嫁給靖王,往後自然該叫誠王妃一聲嬸子,管衛瑾……

  衛瑾得管靖王妃喊一聲嬸子。

  阿妧頓時就頭昏眼花,趴在靖王的懷裡無力地哼哼。

  「您就不要笑我了。」她可憐巴巴地說道。

  她因誠王妃在這裡為自己排解,都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鬆了許多。

  誠王妃就大笑了起來。

  她正逗弄阿妧說笑,就見外頭有侍女進門稟告,說是寧國公夫人來了。

  聽見母親來了,阿妧頓時就愣住了,急忙胡亂地往靖王的懷裡鑽妄圖掩蓋自己的病容,卻叫正噙著笑意進門的寧國公夫人抓了個正著。見小姑娘顧頭不顧腚地直在靖王的懷裡扭,寧國公夫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探身過去將阿妧從靖王的懷裡給挖出來,頓時詫異地問道,「什麼時候病了?怎麼沒人來跟我說?」

  「不過是小病,不想叫您擔心。」阿妧就心虛地小聲兒說道。

  「糊塗!」寧國公夫人的臉就沉了下來。

  她伸手將阿妧抱在懷裡,摸了摸她越發羸弱單薄的手臂。

  「您別惱了,就這一回,往後不敢再瞞著母親了。」阿妧見寧國公夫人看著自己不說話,就小聲兒說道,「就是一時想不開罷了。您不要為我擔心,還有姐姐和殿下呢。」

  她窩在寧國公夫人的懷裡小小一隻,寧國公夫人就嘆了一口氣,對誠王妃歉意地說道,「王妃原諒我的關心則亂,這孩子這樣令人放心不下,實在是叫人頭疼。」她嗔怪地點了點阿妧的小腦袋,阿妧急忙討好地蹭了蹭她。

  「愛女之心人皆有之,元秀在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疼元秀的。」

  誠王妃與寧國公夫人這對兒兒女親家,一向走動得極好。

  因寧國公夫人素日裡從不插手元秀郡主與林珩的房中事,因此誠王妃對寧國公夫人就越發親近和氣。

  寧國公夫人就笑了。

  都是有閨女的人家兒,自然知道閨女是自己的心頭肉,又怎麼會去刻薄別人家的女兒?

  別人家的女兒不值錢啊?

  「不過有阿玄在,夫人也不必擔心。阿玄照顧阿妧,還從未出過錯。」誠王妃好生安慰了寧國公夫人,話鋒一轉就到了之後幾日還要設宴邀請京中女眷貴女們來誠王府。誠王是皇帝最看重的弟弟,雖然如今有了太子,靖王的身份越發水漲船高,然而誠王到底是長輩,因此地位依舊不能被撼動。能嫁入誠王府,對京中貴女們來說,是極好的姻緣。若不是因此,當初衛瑾能從小時候就那麼受歡迎麼。

  「阿妧就不去了,她才病了,得好好兒休息。」寧國公夫人就笑著說道。

  她對誠王世子妃意見一直不小,想到阿妧要去誠王府,心裡就不大甘願。

  知道寧國公夫人的心結,因此誠王妃也就不再相勸,說了兩句話,就轉了話題對寧國公夫人問道,「夫人可知道恭候府出了一件奇事?」

  見寧國公夫人好奇地看過來,她就笑著說道,「想必夫人是不知道。恭候府上一個小丫頭聽說求了宮裡頭趙美人,進了宮給皇后娘娘磕了頭,說願為女官,入七皇子府中服侍七皇子起居,發誓此生居女官之位,一生都不嫁人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寧國公夫人只知道南陽侯府鬧出的亂子,都不知道恭候府還有這樣的奇事。

  一輩子不嫁人,只做女官?

  她就露出幾分詫異。

  「說起來,我倒是沒想到恭候府上一堆軟骨頭的男人,反倒出了個剛強的女孩兒。」誠王妃想到了這些,就對寧國公夫人感慨地說道,「自古女子更多剛強,男子卻做婦人之態。她竟然能捨棄年華與姻緣子嗣,只為了服侍七皇子,也是她的一片心了。」她隱約記得那少女名為趙倩,乃是恭侯嫡女。

  前些時候趙妃被皇帝給貶成了庶人,淪落冷宮,幾乎把恭侯給嚇得在恭侯府里上了吊。

  為了能叫自己的命繼續安穩,恭侯就想叫嫡女入宮服侍皇帝。

  這趙倩就斷然拒絕,說斷沒有祖孫同侍一夫的,畜生不成?

  只是她安享恭侯府十幾年的榮華,也斷沒有當恭侯府風雨飄搖時,為了自己的一點自尊與私心就獨善其身的道理。

  她求了女官之位,立志守節,將一生忠心奉獻給皇家,令恭侯府為人稱讚,也令皇帝對恭侯府稱讚有加。

  而她入七皇子府中,卻是因……

  「早年我倒是聽說趙氏想要給七皇子婚配趙家嫡女,只是七皇子不肯,說輩分不對,斷斷不行。」七皇子拘泥輩分,這在南朝風氣日漸盛行的京中看,並無不妥。因論起來,趙倩還得管七皇子喊一聲表叔。

  這輩分就太要命了,誠王妃早年相中阿妧的時候不在乎這個,可是如今咂摸起來也不對味兒,只是還是有些感慨地說道,「只是這姑娘也太烈性了。這不能嫁給七皇子,難道就不嫁給別的男人了?」

  「真是歹筍出好竹。」寧國公夫人聽住了,就嘆了一口氣。

  只怕這趙家女孩兒為七皇子的心不多,卻是為了拿自己的一生護住恭候府。

  入宮為妃為人詬病,又不知能不能得寵。不如就忠心耿耿為了皇家,拿女官之名,給家族一個護身符。

  日後皇帝就算是看在她一生忠心,又服侍七皇子兢兢業業,多少會看重恭候府一些。

  她就說,皇后怎麼會突然心善,去賞賜了恭侯府女孩兒一個女官之位。

  殫精竭慮若斯。

  如今想來,只怕皇后也是見不得這樣的女孩子被作踐非要送入宮中。

  「可不是麼。」誠王妃不過是說了說京中的八卦,這才走了。

  見她走了,寧國公夫人的目光就落在阿蘿的身上。

  阿蘿知道最近南陽侯府遭遇了什麼,見寧國公夫人目光關切,就急忙說道,「您不要為我擔心,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找我的麻煩。」頓了頓,她的臉色有些異樣地說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您對我這樣寬容。」

  她大逆不道,竟然挖了南陽侯的牆角,無論自己是誰的女兒,可是在外人看來也挺不是個東西的。林家的臉都叫阿蘿撕下來往地上踩了,然而寧國公夫人卻依舊對她這樣溫煦。

  「往後這話就別說了。愧疚來愧疚去,感激來感激去,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寧國公夫人就笑著說道。

  阿蘿本也不是一個拘泥的人,見她寬容,眼睛頓時就亮了。

  「是。」

  「你也是。這事兒完了,往後你們姐妹都是好日子,所以不許病了。」

  「我聽母親的。」阿妧就小聲兒說道。

  她也覺得自己的病該好些了。

  因她更加不願意叫長輩們為自己擔心,只是因她病了,阿姣與阿馨都送了帖子來說要探望。

  阿妧捏著這兩位姐姐的帖子猶豫許久,方才擱在了一旁。

  「就說我病得不舒坦,要好生休養,兩位姐姐就不見了吧。」

  「你不是很喜歡大姐姐二姐姐?」阿蘿就詫異地問道。

  這樣冷淡,都不像是阿妧了。

  阿妧就垂了垂眼睛。

  「不想見。」她知道這一切都不管姐姐們的事兒,她也不是一個會遷怒的人,更不會在心中怨恨阿姣和阿馨。

  可是若說叫她能如同從前那樣心無芥蒂地跟姐姐們親近,她也實在是做不到。她不會遷怒,可是卻不想再跟一個小傻子一樣,跟同樣懵懂什麼都不知道的姐姐們那麼好了。既然她已經決定跟南陽侯府保持距離,那兩位姐姐的面前,也不要再如從前那樣。誰都回不到從前了。

  「既然不想見,那就不見了。」阿蘿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

  「兩位姐姐很無辜,我知道。可是這世上無辜的人多了。姨娘是不是無辜?姐姐你是不是無辜?我呢?」阿妧就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這麼多的恩恩怨怨,不如相忘於江湖。」

  往後不再親密地走動,時間久了,疏遠了,感情淡了,自然就再也沒有聯繫。

  叫她在對南陽侯府心存芥蒂的時候還要微笑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就連續拒了阿姣與阿馨的三個帖子。

  窩在靖王府里養病,阿妧就總是覺得自己的身上很不舒坦。她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懨懨的,還覺得喜歡疲憊嗜睡。甚至連最喜歡的點心都吃得不香甜。見她用了許多的滋補的燕窩等物還是不怎麼好,靖王就覺得越發擔心,急忙又叫之前給她診脈的太醫來了。那太醫匆匆而來,抹了躺在床上的阿妧的細細的小手腕兒片刻,就急忙轉身對靖王說道,「恭喜殿下,王妃這是喜脈。」

  他這話一出,靖王頓時震驚了。

  靖王殿下的目前人生劇本兒里,完全沒有兒女們的事兒啊!

  他是想和阿妧多過幾年悠閒日子再生兒育女的。

  且他一向都很注意這個問題,那啥啥的時候,還那啥啥來的,絕對……

  靖王突然臉黑了。

  對了,他家胖狐狸一向痴纏,覺得沒夠兒,有的時候再三地跟自己討要的時候,自己確實也有忘了的時候。

  靖王陷入了深深的陰鬱。

  阿蘿卻在震驚過後,急忙問道,「大人,阿妧最近喝了許多的湯藥。」

  「那些湯藥不過是去火調養的滋補之物,滋陰補品,燕窩更多些。老臣之前就恍惚覺得王妃脈象不對,因此不敢用藥,大多是補身子的,並不礙事。」

  這老太醫人老成精,見阿蘿緊張,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再三保證這一胎並無問題,不過最好靜養,他就施施然地往一旁去寫補身子的方子。倒是阿妧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小肚皮,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亂了片刻,就去捅一旁黑雲壓頂的靖王殿下。

  「殿下,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洞房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