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阿妧躲在後頭都覺得,黑大哥這看起來憨憨的,可是很會說漂亮話兒麼。

  看來擱家裡頭沒少練習吧?

  阿寧也呆呆地看著這樣毛遂自薦的黑……衛侯爺。

  黑炭頭都狡猾。

  「這……」

  「沒什麼,你不要因為我可憐,就同情我。」衛山河見阿寧一副糾結的樣子,急忙就說道,「那個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拒絕了我,我還可以娶別人的,絕對不會耽誤了自己的終身!」

  「完了,我覺得這是一生孤的節奏。」阿妧覺得黑大哥不給力,這才誇獎完就掉了鏈子,還掉了的是很叫人覺得崩潰的鏈子。

  這跟剛剛告白對象面前提什麼回頭就娶下一個,這是什麼節奏?這是等著挨抽的節奏不是?她就糾結地扭了扭自己的手指,對靖王說道,「我倒是能想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話。可是,可是這真的不怎麼好啊。」大抵南川侯是唯恐阿寧顧忌自己多年不曾娶親,恐她之後為自己擔憂……

  可是……

  這情商略感人。

  「他在軍中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麼?」阿妧就好奇地問道。

  「都很蠢,因此顯不出他來。」靖王就淡淡地對軍中智商的普遍狀況做出了一個回答。

  阿妧頓時就呆住了,憂心忡忡地看著靖王殿下。

  那個什麼……那大概靖王殿下的智商什麼的,也不是很可靠的樣子呀。

  「不許胡思亂想。」見小姑娘賊兮兮地偷看自己,顯然是有點兒懷疑自己的節奏,靖王殿下伸手敲了敲阿妧的額頭,見她小小地叫了一聲就往自己的懷裡打滾兒撒嬌叫給揉揉,那嬌氣軟乎乎的小模樣兒叫靖王殿下心裡軟成了水,伸手就給阿妧揉著雪白的額頭,揉著揉著就低下頭飛快地親了阿妧一口。

  他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從前最不喜歡黏黏糊糊,還曾經對別人的那親昵嗤之以鼻,可是如今,他卻恨不能每天都叫阿妧陪在身邊。

  或許是習慣了阿妧從小的陪伴,他一點都不覺得身邊多出了一個多餘的人。

  「殿下,再來一下。」阿妧就踮著腳尖兒求再親一口。

  見靖王垂下了頭,卻看著她不動,她想了想,拿自己軟軟的嘴唇主動碰了碰靖王的額頭。

  誰親都一樣兒,男女平等,女子能頂半邊天!

  「這是……在偷聽麼?」十姑娘正跟自家殿下黏黏糊糊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阿寧的聲音,她一回頭,卻見阿寧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她一點兒都沒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反而轉身撲進堂姐的懷裡連聲問道,「三姐姐覺得怎麼樣?若是覺得黑大哥不怎麼樣,回頭咱們再繼續相看。」憑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媒妁之言,要男人挑自己呢?女子也可以挑剔男人來的,阿妧自己不是個大女人,卻特別喜歡驕傲的女子。

  她一副為自己很上心的樣子,阿寧就忍不住笑了。

  「還好。」她就彎著眼睛說道。

  「三姐姐決定要給黑大哥一個機會麼?」見阿寧爽快地點了點頭,阿妧往後一看,見南川侯人影兒都不見了,急忙對阿寧說道,「三姐姐若是當真覺得他還好,那也就罷了。不要是因她是二哥哥和我舉薦的,就……」她糾結地扭了扭小身子,認真地說道,「三姐姐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她抱著阿寧的腰肢,卻見阿寧微笑頷首,正姐妹情深,就見遠遠的,竟有盛裝的妃嬪由遠及近。

  這偌大的御花園裡頭都能撞見,也是滿不容易的,阿妧看了一眼,就覺得冤家路窄了。

  怎麼是趙妃?

  「這不是林家丫頭麼。」趙妃今日穿得十分華美,只是她生得秀致柔美,哪怕穿得奢華,卻依舊清媚可人,又帶了幾分皇族的尊貴,見了阿妧拉著一個紅衣女子的手看過來,她的目光一閃就走到了兩個女孩兒的面前來笑著說道,「七公主不在,難得你還會在御花園裡閒逛。這位是?」

  她一雙美眸流轉,挑剔地看著給自己一禮的阿寧,卻見阿寧生得美艷疏闊,神采飛揚,不由皺了皺眉。

  這個林家的丫頭,眉宇間的那點子銳氣,叫她很不喜歡,因為叫她想起了顯榮長公主。

  大抵是因手中曾握有權勢的女子總是威嚴自信,與尋常後宅只能攀附男人的女子的溫柔順從永遠不同,那逼人而來的風采令她甚至都有些自慚形穢。趙妃哪怕心裡想給七皇子結親一個長公主麾下的女將,卻打心眼裡厭惡。

  打仗打了那麼多年,也不知受過多少傷,吃過多少苦,是不是還能生孩子都不一定。

  就比如元秀郡主,這嫁給林珩都多久了,也沒有傳出喜信兒來。

  傷重還有舊患,還有在軍中奔波得不到很好的照顧,都會令女子的身體日積月累地變差,這樣的女人,說一句跟男人差不多也並不為過,若不是時到今日趙妃與皇帝之間確實生出芥蒂,打死趙妃也不能叫七皇子迎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還有阿寧的那一雙手,曾經握著弓箭刀槍,還在軍中廝混,那跟多少男子只怕都親近過了。想想趙妃就覺得心裡噁心,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笑容對阿寧問道,「這就是三姑娘?本宮給你下了帖子,你今日是來見本宮的麼?」

  她算是先下手為強。

  哪怕阿寧不是來看她,可是她都這麼問了,趙妃到底是宮中寵妃,難道這林家的阿寧還敢當面給寵妃下不來台不成?

  「不是。」阿寧都沒遲疑,乾脆地說道。

  她和扭扭捏捏的阿妧不同,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喜歡直來直去,不落人話柄。

  不然回頭趙妃和她在御花園見面,沒準兒就能衍生出什麼不同的版本兒來,沒準兒還得有人傳說她就是為了討好趙妃,因此特地進宮。

  這樣乾脆的話,叫阿妧就躲在她的身後偷偷兒地樂了起來,她一隻小爪子揪著姐姐的衣擺,覺得趙妃那清媚婉轉的臉都被氣得變形了。

  仿佛是從未想過阿寧竟然當真沒有給她面子,趙妃氣得半死,花容煞白,指著阿寧顫巍巍地冷笑道,「好,好得很!如今本宮是真的失勢了,一個外頭的丫頭,竟然都敢不將本宮放在眼中!」趙妃娘娘很受傷的,這總得給娘娘一點兒面子不是?

  「娘娘失寵與否,與我有什麼關係。今日在宮中與娘娘相遇,不過是回答娘娘的問題,難道娘娘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不成?」見趙妃咬著牙看著自己,阿寧其實也沒有怎麼將這位寵妃放在眼中。

  若本朝皇帝是個唯貴妃一人是命的昏君,三姑娘沒準兒還得考慮一下得罪趙妃的下場。可是皇帝是個明君,哪怕再寵愛趙妃,可是該明白的事兒也都很明白,就比如沒有封了七皇子,叫阿寧說,就是皇帝很明白了。

  她不以為然,趙妃就越發氣惱。

  難道她還是自取其辱了不成?

  「好啊,你好得很!」她用力點了點一臉平靜的阿寧,又瞪著她身後幸災樂禍的小姑娘。

  阿妧才不怕她,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就回頭往靖王的方向露出一個楚楚可憐,比趙妃娘娘白蓮花兒十倍千倍的求助的表情,果然下一刻靖王就快步走了過來,將阿妧攬在懷裡,微微抬了抬下顎,居高臨下地問道,「你要做什麼?還想下水?!」他的聲音冰冷,也沒有對趙妃起碼的尊重,趙妃的眼眶頓時就紅了,捂著心口哽咽地說道,「靖王殿下,不管怎麼說,我到底是殿下的長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長輩?」靖王就勾了勾嘴角問道,「你一個亡國的階下囚,給父皇解悶兒的玩意兒,也配給本王做長輩?」

  他的話就太惡毒了,趙妃頓時搖搖欲墜,清媚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兒,看著靖王說不出話來,許久,臉上露出幾分傷心來說道,「我到底是服侍了陛下十幾年的後宮嬪妃,不論從前的身份如何,可我侍奉陛下多年,從未有半點不用心。可是原來在殿下的眼裡,我還是這樣不堪。」

  她飛快地抹去了眼淚,仰頭看著靖王就苦笑著流淚道,「殿下待我尚且沒有半分尊重,那對我的七皇子,只怕也並沒有什麼感情,也並未將七皇子當做兄弟。」

  靖王抖了抖耳朵,看著趙妃表演。

  「如今陛下尚在,靖王殿下你就不將我與七皇子放在眼中,來日若太子殿下登基,我們失去陛下的庇護,只怕我們母子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趙妃就捂著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我不明白娘娘怎麼會想這麼多,這和我家殿下有什麼關係呢?」阿妧就眨巴著眼睛看著趙妃梨花帶雨,弱柳扶風的,柔弱得仿佛不堪風雨,就越發茫然地問道,「難道不是娘娘自取其辱,邀請我三姐姐來宮中拜訪你麼?我三姐姐不樂意,娘娘還追到御花園來追問三姐姐,三姐姐回答你了,你還不樂意。我家殿下不過說了一句實話,娘娘就牽連到死無葬身之地?娘娘,您真的很不好侍候。」

  「還有,」她就賊兮兮地說道,「我沒有想到,娘娘的心裡頭,竟然盼著陛下駕崩呢。」

  「你胡說什麼?!」

  見皇帝都快走到跟前了,趙妃頓時就尖聲問道。

  「難道不是麼?您都說了,什麼太子登基,陛下不能庇護你了,你不就是希望陛下駕崩麼?哎呀呀趙妃娘娘,」小姑娘才在宮裡頭學了一點兒宮斗,就決定在外多練習練習,搖頭晃腦地說道,「您也太不知感恩了。當年難道您不是階下囚的身份麼?若是沒有陛下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娘娘您的生活得多麼悽慘呀?難道南朝貴女隕落京中的還少了不成?陛下寵愛你,天下皆知,可您卻不知足,還詛咒陛下!叫我說,陛下萬歲萬萬歲來的!」

  十姑娘這幾句話又是擠兌又是白蓮花又是拍馬屁,真的已經耗盡了自己一生的心血了。

  趙妃看著突然伶俐起來的阿妧瞠目結舌。

  從前這姑娘走得可不是伶俐路線啊!

  「你,你!」

  「我什麼我?娘娘您如今就是恃寵而驕。且七皇子過得可好了,誰說要他死了?腦補是病,得治!」

  這個時候,阿妧就裝出一副才看見無聲而來的皇帝,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其實她早就看見陛下了,不過十姑娘不說。

  「陛下!」趙妃覺得自己打從失寵之後,身邊就變了一個樣兒,一向親近自己的侄女兒趙美人兒如今視她如仇敵,一向對她不怎麼搭理的阿妧竟然會說出這麼許多令她都百口莫辯的話來。

  她見阿妧伶俐到連給皇帝請安都在自己的前頭,就越發氣惱起來,上前含淚給臉上喜怒不辨的皇帝請安,瑟縮了一下柔弱的肩膀低聲說道,「給陛下請安。令陛下看見這樣令人煩悶的爭執,是臣妾的不對。再怎麼說,幾個孩子都是小輩,我心胸狹窄了。」

  她一向都懂事地自我請罪的。

  皇帝悶悶地哼了一聲。

  「你的話,朕都聽見了。你擔心什麼,朕也都明白了。」見趙妃霍然抬頭看著自己,皇帝就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只是朕要說,你不必這樣擔心。太子與阿玄的心,朕都明白。他們不喜歡你,這是人之常情。」

  他動了動嘴角,想到若是自己看見父皇帶回來個寵妃一下子就壓在自己的母后頭上,會不會在心裡厭惡這個女人呢?他打了一個寒戰,不知怎麼就有些畏懼,見趙妃驚駭地看著自己,就勉強笑了笑。

  「可是朕相信他們。」

  「陛下相信什麼?」趙妃就覺得皇帝越發不對勁兒了。

  「朕就相信他們的心不喜歡你,可是卻不會對你們真正怎麼樣。哪怕朕駕崩,愛妃,只要你和小七安守本分,他們自然會有心胸容了你們。」

  見趙妃雙手顫抖,眼裡含淚地看著自己,皇帝就垂目淡淡地說道,「若皇后當真是個小心眼的人,當年你都不會有孕。哪怕生下了小七……愛妃,你出身南朝宮中,也該知道,自古後宮之中,夭折的皇子與寵妃難道少了不成?」

  他難得看得明白,可是卻如同一把刀子一樣刺進了趙妃的心口。

  他的眼裡心裡,皇后永遠都是最好的。

  那麼高高在上,就連帝王都仿佛要去仰望。

  「陛下真的這樣相信皇后娘娘麼?」見皇帝側目看著自己,趙妃突然很想什麼都不顧地將一切都問出口,流淚質問,「難道陛下真的相信皇后娘娘什麼都沒有做過不成?既然古來後宮都不乾淨,那皇后難道就乾淨清白不成?!」

  她的聲音尖銳可怕,那扭曲的樣子,頓時就叫皇帝給唬了一跳,她卻顧不得這些了,又質問道,「都說女子善妒,最要霸著自己的男人。若說皇后娘娘心胸寬闊,甚至都能容了臣妾這樣的寵妃,那麼陛下……」

  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

  「陛下在皇后的心中,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