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啊,黑大哥!」

  阿妧就眼睛亮晶晶地叫了一聲。

  她眼裡都是陰謀得逞的狐狸笑。

  阿寧見阿妧對這進門的青年這樣熟稔,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垂頭咳嗽了一聲。

  真的是……

  蠻黑的。

  不過這青年雖然生得不大白皙,然而卻十分英武,又帶上了微黑的膚色,愈發雄渾有力,不與那些長在勛貴世家冢軟乎乎白嫩嫩的漂亮小公子們風格相似。

  阿寧出身軍伍,卻覺得這青年其實生得蠻順眼的,至少比一身兒皮肉比自己還白皙些的沈青好看多了。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才看了那青年一眼,黑大哥就立住了,繼而飛快地看了自己一眼,往前走了一步就是一個踉蹌。

  仿佛是也沒有想到自己這樣丟臉,黑大哥扶著一旁的桌子,仰頭看著阿寧驚呆了。

  好丟臉。

  阿妧不忍直視地拿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覺得黑大哥是娶不上媳婦兒的節奏。

  說好的英明神武披星戴月而來呢?這是披著夜色連滾帶爬而來吧?

  若不是林琰跟自己說過這黑大哥的痴心,阿妧都準備給自己換個姐夫了。不過想到這衛山河為人倒是蠻不錯的,她又摸了摸小鼻子決定再給黑大哥一個機會。

  雖然她總是黑大哥黑大哥地叫,可是說起來南川侯衛山河人生得蠻高大英武的,正經磊落沉穩的男子漢,雖然生得膚色不大白皙,可是那種被日光照曬之後健康的黑色的皮膚,叫阿妧也覺得十分英俊。不過她是個欺軟怕硬的姑娘,因衛山河一向對她很縱容不跟她一般見識,因此十姑娘就順杆爬管人叫黑大哥。

  不然換了太子試試。

  哪怕太子黑成煤炭,這狐狸都不敢管人家喊一聲黑的。

  「三姐姐也見過黑大哥麼?」見衛山河垂頭給皇后請安,阿妧一下子就覺得幸虧這大哥長得黑了,不然這時候必定面紅耳赤不好意思了。

  她急忙和林琰對了一個眼色,見她二哥目光示意,表示日後教她點兒狐狸招數去迷惑靖王,急忙就蹭到了阿寧的身邊揪了揪阿寧的衣擺仰頭說道,「我聽說早些年,黑大哥也是來國公府做客過的。三姐姐記得黑大哥沒有?」她的眼裡都是期待。

  阿寧並不是個笨人,見衛山河帶著幾分愛慕地看過來,就垂頭看了看妹妹。

  「記得的。」她含笑說道。

  阿妧也不過是問一句,之後就撲進了靖王的懷裡不說話了。

  她不過是叫兩個人認識一下,可是之後的事兒,她就不準備指手畫腳了。

  若是阿寧喜歡衛山河,那自然是衛山河的好福氣。

  可是若阿寧不喜歡衛山河,她也不會因衛山河人不錯,就非要自己的姐姐跟他之間有個什麼。畢竟姻緣這樣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怎樣扶持一生的另一半。

  阿寧成親是為了她自己,又不是為了她們這些妹妹兄長的。介紹了衛山河,是一個機會,而不是一定逼著她姐姐嫁人的枷鎖。阿妧就覺得自己想得雖然有些幼稚,卻不願去多管閒事了。

  那種高高在上,非覺得衛山河如何如何好,覺得阿寧若不接受他就是失去了什麼好姻緣,不顧及姐姐感情的,她就不是個好妹妹了。

  「完了?」靖王就抱著阿妧問道。

  見小姑娘嬌嬌地拱在自己的懷裡,他的眼裡就帶了一點笑意。

  這小東西最近活潑了許多,仿佛是因靖王殿下靠山穩固給她吃了定心丸,因此阿妧越發神氣活現,可是靖王卻覺得自己是喜歡阿妧生機勃勃的樣子的。

  他俯身將阿妧給攬在懷裡,卻見那不爭氣的衛山河已經垂著大頭在阿寧的面前訥訥了。反倒是阿寧十分大方,笑著對他說道,「早年我常在國公府里見到侯爺,沒想到一別經年,侯爺並沒有變了模樣兒。」別看人家黑大哥看著呆呆的,正經的宗室,正經的侯爺來的。

  這衛山河論起宗室血緣來,已經和皇帝這一支離得很遠,因此不過是襲了一個南川侯的爵位。

  可是哪怕爵位再低,也是宗室,地位更不同一些。

  他跟靖王如今是軍中同僚,靖王手握重兵鎮守京中,他算是靖王的副將。又因是與靖王乃是同宗的緣故,因此在人前人後都十分體面,這麼多年卻沒有成親,自然不是有人看不上這位年少顯赫,不過二十多歲就已經是尊貴的侯爵宗室的南川侯。

  哪怕南川侯黑成黑炭頭呢,也不妨礙人家想把閨女嫁給他不是?只是這些年黑大哥一直都沒有提娶親之事,空著侯府。

  因他父母都已經過世,因此也無人說他。

  阿妧就是因知道衛山河痴心若斯,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不然換了別人,阿妧才不會幫他見阿寧一面呢。

  見這青年的額角還帶著細密的薄汗,只怕是知道自己在宮中因此急切地趕來,阿寧的心裡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她看著眼前這青年,見他緊張地仿佛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卻仿佛哽住了,只抬頭安靜地看來自己一會兒,急忙笑著說道,「侯爺還是如從前那般沉默寡言。」她給了衛山河一個台階,就見南川侯此刻就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是沉默寡言。而是……」而是他一看見她,就緊張得沒法說話。

  只覺得心裡蹦蹦亂跳,覺得渾身的血液逆流,令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用力握緊了垂在身邊的大手,鼓起勇氣,沉聲說道,「我有話與三姑娘說,可否與我單獨走走?」

  他這單刀直入,頓時就叫阿寧呆住了。

  她本以為衛山河半晌都只會吭哧吭哧憋不住話來,誰知道這一張嘴就是大招兒啊!

  「好。」她就笑了笑,對皇后微微施禮,又對太子妃笑了笑,這才跟著衛山河一塊兒走出去了。這兩個年輕人的背影並肩在一塊兒,都卓然磊落,皇后一開始本不知道這幾個孩子在做什麼鬼,待見了衛山河如此,就露出幾分瞭然來搖頭笑道,「真真兒是不給人吃肉了。」

  好麼,雖然衛山河不是一個郡王親王的,可是再怎麼樣也是一個侯爵之身。這林家三房說起來是最不顯赫的一房,可是女兒一樣兒聯姻宗室,嫁給侯爵。

  這還與那些嫁入侯府熬年頭兒的小媳婦兒不同。

  若阿寧真的嫁給衛山河,那進門就當家,進門就是侯夫人,就是宗室一員了。

  且叫皇后說,衛山河手中握著軍中的勢力,雖然不及靖王強勢,可是卻也有些圍繞在他身邊的武將。這自然是一股子勢力,並不是會被人小看的人,這等手中有權勢的宗室,說起來比尋常的皇子還來得強些,畢竟衛山河如今走出去,誰敢不將南川侯放在眼中呢?

  他出身軍伍,又與阿寧有共同的出身,自然會更加親密談得來,彼此也知道彼此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覺得這門婚事不錯,就看了林琰一眼,愛惜地說道,「定然是你。」

  「姨母不知道,這衛山河傻得很。」林琰就笑嘻嘻地坐在皇后的身邊說道,「早年姨母是沒看見,他主動來親近我,還喜歡跟我回家吃飯。姨母知道的,他孤零零兒一個,多麼可憐,我又是個多麼善良的好人兒。」

  他吹噓了一下自己,這才繼續說道,「可憐他在侯府一個人寂寞,就帶他來府中吃飯,誰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衛山河早就傾慕阿寧,本想等阿寧大一些就求人上門提親,誰知道晴天霹靂,阿寧去了江東。

  南川侯的心情就別提了。

  他於是默默地,苦哈哈地堅守好幾年,甚至都不知阿寧何時才會從軍中回來考慮嫁人,會不會有了心上人,就默默地等著了。

  也不怕人財兩空。

  這一等就是好多年,好不容易阿寧回家,林琰就覺得這得幫小夥伴兒試試。

  沒準兒妹妹就喜歡黑炭頭這一款呢。

  「怨不得,黑大哥後來就不來咱們家吃飯了。」早前兒阿寧沒走的時候,林琰回家的時候十次里有三四次都帶著這位南川侯,不過那時南川侯在阿妧的眼裡十分沉默不愛說話,就埋頭吃飯,吃完飯就默默地坐著,阿妧和他雖然有幾分親近,卻只不過是在稱呼上罷了。

  她想到這兩年衛山河不大在國公府里出現,還與她生疏了幾分,頓時就恍然大悟了,只急忙對林琰問道,「那黑大哥真的沒有想娶別人啊?」

  「你以為呢?他若想要娶親,還能蹉跎到了現在?」林琰就趁此機會飛快地戳了戳妹妹的大腦門兒。

  「這真是很痴心了。」阿妧就呆呆地說道。

  靖王冷冷地咳嗽了一聲。

  「只是卻不及我家殿下守護我的痴情真愛呢。」十姑娘就繼續甜言蜜語地說道。

  林琰看著靖王那張英俊的臉上都是得意,忍不住瞠目結舌。

  就他家妹妹這狐狸道行,哪裡還用得上二公子傾囊相授啊?

  「山河的為人,我是不必擔心的。」皇后其實很滿意林琰這拼命把好人兒往林家劃拉的作風,見林琰對自己齜牙一笑,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慈愛地說道,「且你又沒有公然提及嫁娶之事,就是給阿寧和山河之間留了退路。若兩個孩子當真姻緣不成,也不會叫人知道了,引來什麼非議。」

  衛山河的痴情已經很明白了,可是叫皇后的意思,這年頭兒,不能說一個男人十分痴心,就叫女孩子不明不白地嫁給他。

  總得叫阿寧真正喜歡衛山河,而不是在大家的輿論下,在她覺得衛山河不容易的同情之下。

  說句沒良心的話。

  就算是要等著,也是衛山河自己的主意,與阿寧何干?

  「姨母,我知道的。再怎麼說,阿寧才是我妹妹,山河不過是朋友罷了。」林琰可不是幫著朋友就逼著妹妹下嫁的傻瓜,他就急忙說道,「三妹妹其實也不必急的。反正這個不行,我還有許多的朋友,到時候叫三妹妹挑一個就好。」

  他一向在皇后的面前得寵,好大的人,卻在皇后的面前十分討好,太子在一旁看得頭疼。因皇后看重寧國公夫人這個妹妹,因此太子與寧國公世子林珩是從小兒一塊兒長大的。

  他不僅將林珩當做知心人,也將林琰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親弟弟都要當駙馬了,還是個白丁兒一個,天天在外頭瞎混,混吃等死。

  「你也夠了。」太子覺得不能再這麼溺愛林琰下去了。

  「哈?」林琰就翹著尾巴看過來,臉上還帶著殘留的笑容。

  「明日你來東宮,我有差事要給你做。」見林琰茫然地看著自己,太子就淡淡地說道,「你如今也大了,還整天遊手好閒算什麼?若你蠢,我也不逼著你。可你一向伶俐,竟然不來給本太子幹活兒?」

  林琰其實是個很有手段的傢伙,只看他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且交遊廣闊,無論是什麼性情的人都能和他交好,就該知道林琰素日裡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兒,為人卻並不紈絝。

  也因此,太子就更生氣了。

  太子天天累成狗,林琰竟然還有臉天天玩兒,天天勾搭七公主?!

  因最近不能和媳婦兒同棺共枕因此格外憋著一股子火氣的太子殿下,覺得萬萬也不能叫表弟春風得意。

  「哈?」林琰的臉色越發茫然了一下,之後臉色陡然變了。

  「幹活兒?!」

  他慘叫了一聲,突然捂嘴咳了一聲,仰天翻倒,露出自己一隻裝死的肚皮。

  十姑娘想到這麼多年慘遭這二哥的各種戳肚皮戳額頭什麼的,頓時惡向膽邊生嗷地一聲撲向了此刻完全沒有一點防備的兄長,惡狠狠地伸出小爪子就往兄長的肚皮上戳了下去!

  只這一下兒,林琰就裝不下去自己的死了,翻身就跟妹妹搏鬥起來。他雖然比妹妹手長腳長,可是此刻阿妧圓滾滾一團地撞在他的肚子上,越發地扭在了一塊兒,皇后呆呆地看著這兩個恨不能滿地亂滾的傢伙。

  就跟兩隻毛茸茸的狐狸在互撕似的。

  「殿下,殿下!」阿妧道行淺,哪裡是兄長的對手,頓時召喚天兵天將。

  天兵天將只一個巴掌就把正冷酷笑的二公子給抽太子跟前去了。

  太子垂頭看著呆呆仰頭看著自己的這表弟,許久,英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冷酷的笑容,提起裝死都完了,一臉天崩地裂的二表弟走了。

  見這一團亂象可算是平息了,皇后的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這叫什麼?相煎何太急啊。」她就點了點阿妧的小腦袋。

  「娘娘也會開這樣的玩笑。」阿妧就蹭了蹭皇后的手指,覺得今天快活得很,也呆不住,就躡手躡腳地去偷聽黑大哥與她三姐姐之間的對話。

  卻見一處沒人的地方,一雙青年男女對視,那黑大哥正帶著不明顯的紅潤對阿寧說道,「你放心,我不是一個糾纏不清的人。我喜歡你,自然將你看得如珠如寶,可若你不喜歡我,也別勉強,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他見阿寧不說話,看著自己笑了,就為難地抓了抓頭說道,「不過,跟我一般如今尚無妾室通房,願意將自己的俸祿家產都上繳,願意給媳婦兒當牛做馬,若媳婦兒日後還想建功立業也只會支持不會阻撓拖後腿我幫她帶兒子的類型,也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