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負攙扶著胡允汐，低沉的聲音有些發冷：「允汐，不得無禮，你崴了腳，三皇子和三皇子側妃送你回來，向我求證的事情，用不了多長時間，你的腳暫且忍忍即可！」
胡允汐紅著眼睛，俏皮清麗的小臉像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九負表哥，崴腳之事可大可小，萬一我要成了瘸子，那我這一輩子……」
鳳九負打斷她，強勢的說道：「你若因為耽誤這短短的時間瘸了，你可以待在鳳家，我養你一輩子！」
胡允汐渾身一震，咬著嘴唇，低下的頭顱，就跟受盡了委屈，無處訴說似的，可憐兮兮的。
沈青臨眉頭皺了起來，目光在鳳九負和胡允汐身上來回的看，沒有落在我這個他用戰功赫赫，違背皇上，死也要求娶的人身上。
最是無情帝王家，從與他成婚開始，分隔兩地，專業不過七個月而已，就變得他的眼中再也無我了。
鳳九負招來了人，扶著胡允汐，向我拱手：「三皇子側妃娘娘，你有何事求證於我，請說！」
我後退一步，立在沈青臨身側：「鳳大人，令表妹昨日見我，說你的書房裡，有我的畫像。」
「還說，現在從皇宮乃至城中大戶內眷女子皆有你為她們畫的畫像，掛在你的書房為榮。」
「我想問一下，何有此事，更想問一下，令表妹在我的丈夫三皇子凱旋迴來之際，說出此等話，又是意欲何為？」
鳳九負眉頭擰起，斬釘截鐵：「沒有的事，我的書房沒有你的畫像，也沒有高門大戶內眷女子的畫像。」
「我畫山，畫水，畫神像，唯獨不畫女子像，一切皆是舍妹胡說八道。」
我的視線看他，餘光卻看著沈青臨。
沈青臨眼中浮現擔憂，不是擔心我這個挺著七個月肚子的人，而是擔憂搖搖欲墜，眼淚滾落下來，渾身害怕的胡允汐。
我點了點頭：「你當著我的丈夫說不存在這事兒，那我就放心了，表妹也是妹，還請你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妹妹，下次不要說出這麼讓人誤會的話。」
「我聽如此荒唐的事情上門詢問了，要是皮薄的女子，聽到如此荒唐的事情，怕是要拿一根白綾，吊死在房樑上，以證清白。」
鳳九負擲地有聲地向我保證：「三皇子側妃，沒有的事情便沒有，我妹妹如此胡說八道，三日之內我必然給你一個交代。」
我得到他的承諾，向他微微點頭：「好，還請你這個大理寺卿公平公正，別讓此等胡說八道之餘擴展出去，惹得京城高門大戶其他女眷們誤會。」
鳳九負：「這是必然！」
「我們告辭！」我話音落下，目光看向沈青臨，他正盯著楚楚可憐，委屈萬分的胡允汐，沒有聽我說任何話，沒有看到我的任何委屈。
我嘴角微欠，叫了一聲：「三郎，咱們走吧。」
沈青臨如夢初醒，收回視線，伸手攙扶我：「好！」
我在他的攙扶之下，上了馬車。
他也跟著上了馬車。
胡允汐坐在馬車裡的時候，他坐在我身旁，很大力的握著我的手，做的親密無間。
胡允汐現在不在馬車裡，我如毒蛇猛獸，令他敬畏害怕，讓他坐在了一旁。
我拿下手腕上的珠串，一粒一粒的在手上捻搓摩擦，他不說話，我也沒與他說話。
我們兩個像熟悉的陌生人，在這狹小的車廂里，各有算計，各懷鬼胎。
「姜回。」沈青臨到底沉不住氣，率先開口：「胡小姐，今年不過十五，還是一個小孩子，口無遮攔了些，你比她大上許多，又是我的側妃，你要大度，不應該與她計較那麼多！」
她不過十五歲，口無遮攔便是天真爛漫，我不過二十有二，便是年齡一大把，應該善解人意懂事，不要跟她計較那麼多，她借用她表哥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不應該去質問，我就應該認了，認她敗壞我的名聲。
我捻搓珠串的手未停，目光沉靜的看著他，勾唇笑得溫柔似水：「三皇子，您說的對，我不應該與一個小孩子計較那麼多。」
「那您說，關於她口說鳳九負書房裡掛了很多高門大戶家眷們畫像之事，要不要通知其她夫人小姐們？」
沈青臨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當然不要，鳳九負已經說這件事情誤會了，還說三天之後給你交代，你揪著這件事情不放做什麼？」
「以你的聰明，難道你不知道，這件事情若廣散出去，高門大戶的女眷們絕對不會放過胡小姐。」
「胡小姐不過十五歲的姑娘，哪裡會像你一般經得起這麼大的風浪？」
就算我不愛他，我借他的愛利用他，他從事事向著我到現在不向著我的樣子，我的心還是有些難過。
愛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如此之快，讓人難以相信，這本是一個人。
沈青臨說完之後，見我沒說話，對上我的眼睛，猛然一慌，解釋道：「姜回，你別多想，我並不是說你其他，我只是覺得你什麼事情都能解決，她不一樣。」
「她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悍匪抓去，都會被嚇得哇哇大哭，走不了路的小姑娘。」
他向我解釋，不如不解釋，解釋的欲蓋彌彰，讓我不得不想他們兩個的故事，可能比我掌握的還要豐富，還要多采的多。
我微微垂下眼帘，錯開與他的對視，拿著珠串的手，摸在肚子上：「三皇子說的對，我沒有多想。」
沈青臨突然坐到了我身邊，抓住了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姜回，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反手一扣他的手，把他的手扣在我的肚子上：「三皇子，我沒有生氣，我是什麼樣的出身，我永遠記得！」
「你不愛我沒關係，你再想娶正妃也沒關係，但你的世子必須是我的孩子，這是你欠我的，是你非得求娶我，欠我的。」
沈青臨到底是愛過我，也察覺到了我生氣，更察覺到自己過多的關注胡允汐，被她影響了。
「姜回……」
「我的底線就這麼點。」我拿他的手拿離我的肚子：「還請三皇子看在與我曾經共患難，你曾經愛過我，為我違抗皇上，你在銀川，我給你送衣送藥的份上不要踐踏我的底線和尊嚴，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沈青臨偏向胡允汐太明顯了，生怕我對她不利，弄死她，所以他竭盡所能，在我面前說她，企圖讓我不要動她。
我鬆開了沈青臨的手，他舉著手，手顫抖，他慢慢的用手抓著自己的臉，「姜回，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明明是最不想看見你傷心，最不想看見你難過，最期待見到你和孩子的。」
「可是…可是……可是不知道怎麼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了，一碰見胡允汐我就變得不像我了。」
我聽到他這樣的話，內心毫無波瀾：「三皇子，我不傷心，我也不難過。」
「我與你年齡相仿，雖說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但是別人不知道，別人只知道我嫁過兩個人。」
「你在我之前，未接觸過其他女子，線下碰到胡允汐覺得她特別，也是應該，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他愛上誰，不介意他偏向誰，只要他和他愛的人不要擋著我的路，我無所謂。
「姜回……」
「好了好了。」我打斷他，抽過自己的帕子遞給他：「緩一緩，快到姜府，別讓我爹看見你對我不好。」
沈青臨渾身一震，接過我的帕子，擦了擦臉，臉上神情一斂，什麼話都沒再說。
我爹知道沈青臨今日和我來拜訪他，下了早朝早早的回來，在家門口等著我。
他是越發的清瘦，仿佛一陣強風，就能把他刮跑，我每每見到他，都心疼。
但心疼無用，他吃不下更多的東西，補不了更好的東西，他用苗巫族的蟲吊著自己。
沈青臨沒有胡允汐的影響，便成了那個事事以我為先，愛我可以不要命的人。
對我小心翼翼的呵護，任誰看到不說一聲，我有福氣，簡直就是大晉第一幸運女子。
我爹瞧著也滿意，誇了他幾聲，他有些受寵若驚，向我的保證道：「老師，無論如何，我都會視姜回如珠如寶，絕不負她。」
我爹點點頭：「三皇子所言，我信，姜回能得到你的愛，是她的福氣，我也欣慰。」
沈青臨糾正我爹：「不，老師，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福氣。」
我爹笑著道：「互相的福氣，互相的成就，來來來，進屋進屋……」
然而還沒有穿過院子，走進屋子，看門的人就來稟報：「三皇子殿下，門外有一人，說是您在銀川的救命恩人，聽說你回來，現在在第一樓拿著洞珠等您！」
扶著我的沈青臨聞言，就跟旁人約好了偷情似的，鬆開了扶著我胳膊的手：「姜回，老師，這位在第一樓等我的人，是我在銀川的救命恩人。」
「他本不是京城人，來京城治傷，過幾天就走，我想去看看，今日就不陪……」
我爹打斷他：「救命之恩大於天，你又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去看看應該的，不必顧慮我們，去吧。」
沈青臨眼中閃過欣喜：「謝謝老師，那我現在過去，等見完之後，過來接姜回。」
「姜回，你好好和老師聚聚，不要著急回去，等著我來接你。」
我從禾苗那裡拿了一張銀票，遞給他：「這是百兩銀票，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人家來治傷，處處要花銀子，第一樓又那麼貴，你別讓人家破費。」
沈青臨接過銀票，欣喜溢表：「好，我知道了，老師，姜回，我現在去了。」
我和我爹同時點頭。
他後退兩步，轉身快速奔出去。
我爹和我目送著他，直到他奔出門外，緩緩張口：「他奔出去的樣子，不像去見救命恩人，倒像去奔赴心上人。」
我回答我爹：「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兒郎變心，不過七月之事。」
我爹微微詫異：「何家女子？」
我道：「迎河府胡都指揮使之嫡女，胡允汐，鳳求負的表妹！」
我爹頭一偏，想了一下：「胡都指揮使，手上有五萬兵馬，家中只有二女，嫡妻傷了身子，不能再生。」
「胡都指揮使想延續香火，傳宗接代，嫡妻不能生，數十年內，娶了十幾方妾室，卻未生下一兒半女，只有兩個嫡女。」
「沒有辦法，為了延續自己香火，他選擇了一個寒門讀書郎，做了上門贅婿，生了一個外孫，跟他姓胡，便有了孫子。」
「胡允汐是他最小的女兒，天真爛漫，純潔無瑕，也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有坊間傳聞，他要把女兒送進宮的。」
我爹不光了解京城文武百官家庭成員，也了解京城之外的各大州府的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們。
我也了解，但是我不像我爹一樣通透，我爹是做到了真正的事無巨細的了解。
我側目望向我爹，「是啊，我與這個胡允汐打了三次照面，的確天真可愛，純潔無瑕，跟我是兩個極端！」
「沈青臨從昨日回來到現在，已經不止一次為了她，說我不可理喻，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更說，她膽小如鼠，需要人保護，不像我，什麼事情都能解決，一肚子壞心腸。」
我爹冷笑出口：「沈青臨這是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忘記了自己渾身骯髒，被我們撈出來洗乾淨之後，他開始嫌棄我們一身污穢，一心向陽？」
「好好好，我就說，皇室不可能出情種只愛我的姜回一人，他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皇家人有恃無恐真正的樣子。」
我興趣盎然的問道：「如此說來，他會娶胡允汐為正妃了！」
我爹噙著冷笑：「不，皇貴妃還活著，賢妃德妃等等還活著，你的孩子還沒出生，他不會做到主動來得罪我，得罪鎮國親王府的沈知安。」
我哦了一聲：「聽您的意思是，他不主動求娶，會想辦法讓胡允汐去求皇上賜婚。」
我爹點頭：「對，在他看來你已懷孕，只要你肚子裡的孩子和你還活著，我和沈知安就會站在你這邊。」
「側妃的位置給你，再保證以後的世子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正妃的位置，他要留給這個天真可愛浪漫與你完全不相同的胡家嫡女，胡允汐！」